範澌在旁邊玩著槍,看見他醒來,他把瞄準前頭大海無盡頭的槍收回。


    車前麵的玻璃碎了,他們倆人躺在玻璃碎片裏,而範澌神qing有點高興,他亮著眼睛說:“你還沒死。”


    李呈天看著藍天碧海,再看看他們的láng狽,範澌臉上有傷痕,他的手臂處紮著很顯眼的布,滲著很難看的血液。


    他的血液一點也不漂亮,暗紅著透著藍色,詭異得讓人心焦。


    沒錯,李呈天感覺焦慮,範澌的臉上全是青色,青得發黑。


    “你……”他的喉嚨疼痛,發不出話。


    範澌看了看他說:“你看起來不錯。”


    他笑了笑,在他的旁邊摸了摸,拿出一片碎片扔出,自言自語地說:“我突然不想殺你了。”


    “你還想得到什麽?”他轉過頭,對李呈天認真地說。


    李呈天看著他,總是冷靜的眸子裏有一點的震驚。


    “你,還想在我這裏得到什麽?”範澌還是很認真地說。


    “你說說,我看看我能不能給。”


    “為什麽?”李呈天勉qiáng地說。


    “他說,如果你覺得有些人想從你這裏得到什麽,如果我想給,那我是可以給他的。”


    沉默了很久,“他是誰?”


    範澌把玩著手中的槍,神qing無謂:“他就是他。”


    大海的風chui過,chui亂了頭髮,chui涼了身體。


    久久,李呈天都覺得自己無法言語。


    他總是自信能得到他想要的,再qiáng再毒再沒人xing的罪犯,從不能逃脫在他手裏。


    這次,他卻覺得,或許,他已經不再有那份把握了。


    他就是個孩子,他這樣想著,看著前麵急急飛過的海鳥,他就是個孩子,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無憂無慮,自由自在的孩子。


    他轉過頭,嘶啞著嗓子:“如果我什麽都不想要?”


    “你不想要?”範澌困惑:“你要實驗室,你要我……住進那個監獄?”


    他偏著頭說:“你不想要?”搖了搖頭,他把槍裏最後一顆子彈she出:“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住進去的,我從沒到哪裏玩過。”


    “為什麽?”李呈天再問。


    “你想要,我就給。”


    “為什麽?”同樣的一句話再重複。


    “為什麽?”範澌困惑,看著他的眼睛純亮得比藍天還耀眼:“為什麽你要問我為什麽?”


    李呈天閉上了眼,不再看那雙眼睛,他覺得,天空大得比他想像中還大,有些事qing永比他想像中更讓人無法捉摸。


    二十


    找了處gān淨明亮的房間,範澌最後一次問他:“你想要什麽?”


    他的眼睛抬了起來,明亮又閃耀,他的人不再蒼白平凡。


    李呈天搖頭。


    他回看了他,把棒球帽拉下,穿上了剛買回來的白襯衫,長長的手指頭一個一個地看似緩慢卻迅速地把扣子扣上了。


    “你去哪?”李呈天問他,日正當午,外麵的太陽很毒,毒得讓人寸步難行,連狗都不願出門瘋跑。


    這裏的天氣今天很不正常,可是,再不正常,又怎麽比得上眼前的這個人。


    “離開。”範澌把背包背上自己的背,把一疊錢扔到桌子上,“我不希望再見到你。”說完這句話他閉了嘴。


    門開了,範澌低著頭對著地上說:“我總是會殺了你的。”


    門被關上,話語消失,gāngān淨淨,跟窗外的藍天一樣。


    李呈天剎那有點恍惚,剎那尤如夢遊。


    “我總是會殺了你的。”他在嘴角回味著那個人最後果留下的那句話,看著樓下那道走過的人影,笑意從眼底裏溢出,滿滿的,然後是深深的嘆息:“真可惜,你是我的對手。”


    胸間的子彈已經取出,金燦燦的子彈此時正躺在他的手中央,他看了一眼,放入褲袋,再放眼下去,那個人已消失不見。


    範澌的通訊器開了,那邊的人在叫囂:“媽的,你敢在市中心放炸彈,嫌活得太長?”


    範澌“嗯”了一聲。


    那邊“靠”了一句,說:“要跑路去哪?”


    “不去哪。”範澌挨著小巷弄走,把手裏的骨頭扔到垃圾箱旁邊,一瞬間跳出幾道影子往那邊飛快跑去,再定眼一看,隻不過是幾條狗。


    範澌沒有多看一眼,再轉個彎,把豬肝扔了,流làng貓出來了,衝著他的背影長長的“咪”了一聲……“那個男人,那個叫李呈天的,”範澌蹲了下去,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把自己藏得誰也覺察不出:“他……沒要我死。”


    他伸長了腿,睡在隻能存在半個正常人的空間裏,還翻了個身把手臂枕在自己的腦後:“他要跟我玩遊戲。”


    他的眼睛在黑夜裏詭異得可怕,一隻老鼠爬過,對上他的眼睛,倉皇而逃。


    “我跟他玩。”範澌要睡了,他把手機掛了,把背包抱在自己懷裏,靜靜地對著一線之間的黑色夜空說:“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髒,是跳動的,他滿意地點了下頭,下一刻沉沉睡去。


    二十一


    具體要怎麽玩,李呈天沒有動,範澌也沒有動。


    範澌其實很希望在他問他的時候,李呈天能坦dàng地告訴他想把他逮捕歸案。


    但是,範澌在他眼裏看到了不解,一個像他那樣的男人隻要心裏存了疑惑,是斷斷不會答應的。


    而探試,也終究是證明了此。


    有些人,總是會被自己的想法愚昧住,在範澌眼裏,李呈天不過如此。


    不過,他很喜歡他,因為他是第一個能毀了他老巢的人,他喜歡得想要殺了他,一刀一刀,先挖出眼睛,再挖出心髒,或許,可以把他那雙看起來還不錯的嘴唇先給剝掉……他想起了李呈天吻在他身上的感覺……熱烈又濕潤……他又想起他在他體內的感覺,這讓他的荷爾蒙有一點升高,然後他抬起眼看著剛剛花白的天空,想了想,抽出針筒,往自己身體內注she了一劑,一切歸於平靜,他又安靜地睡著了。


    他並不是常睡不著,他很多時候站著都能睡。


    但是,一想起那個人的身體,他就會亢奮,很顯然,動物都有發chun期,他的也到了。


    那個叫李呈天的人,有具不錯的身體,不是嗎?


    範澌不懂很多事qing,就像他不懂推著嬰兒車的母親臉上的笑容,不懂互相牽著手在公園裏散步的老夫婦臉上的那份平靜,不懂蹲在地上玩沙子的兒童臉上的那份欣喜。


    但是,他懂很多事qing。


    他懂這個世上他殺了很多人,比很多人更多的人想殺了他。


    還有一些人,想利用了他,也想殺了他。


    李呈天,不過是那些又想在他身上得到一些什麽,又想讓他消失的一些人的走狗。


    沒錯,他隻是一條走狗,而他,曾經跟那條走狗發了一次qing。


    他覺得是一次不錯的經驗,他很坦然地告訴他唯一當作朋友的人。


    他的朋友也是個很不錯的人,記得他還小時,他們還是第一次見麵,在一個隱蔽的地方,他發現了他在解剖屍體,他在旁一邊抽著煙一邊打著轉轉說:“刀法不錯。”


    說完臨走前還扔了錢說:“我的門票。”


    所以,他扔了一把錢,對王雙唯說:“我們來作愛吧,這是我的門票錢。”


    他以為王雙唯會毫不猶豫地答應,豈料他隻是嘴角狀似抽搐了幾下,然後很認真地說:“瘋子,我覺得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商量一下跑路路線,你知道,我這幾天常有不明人士光顧,我懷疑南城西大胡同裏張老漢門前的那隻小老鼠都知道你跟我有一腿了。”


    “我很困惑,”他說:“你再不消失,老子可能去撒泡尿都得有名英俊的特工先生跟著,我不討厭這個,你知道,但我男人很有意見,再不管,他得跟你一樣往這城市中央扔炸彈玩了。”


    他的朋友長著一張王子的臉,說話時嘴皮動時也看起來很是優雅,說起話來也帶著股腐敗的十六世紀貴族般的調調,於是,範澌覺得這跟人比那條狗好太多了,所以,他說:“我們就做一次,我把這個給你玩。”他把他新調好的病毒遞給他。


    王雙唯接過,問:“這是gān嘛的?”


    “嗯,隻要一滴,你可以讓這個城裏的人死掉,你就可以很安靜地過日子了,投炸彈很麻煩。”範澌把捧球帽摘了,認真地繼續翻著他的背包獻寶:“我還可以給你別的。”


    “媽的……”對麵的男人狠狠詛咒:“難怪那幫兔崽子拚了命的一定要抓你,你這禍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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