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一白的相觸。


    沾血的石膏頭像被左右各占了一邊,兩邊皆不相讓。攜帶神力的巨掌和修煉萬年的地蟲,無論哪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存在。


    不出意料的,這兩個在萬年前就有過一麵之緣的生物or東西打了起來。


    眾人看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還能看到這一茬兒大戲。


    那顆原本堅硬無比的頭顱,在你爭我奪之下,竟漸漸從頭頂處裂開了一條細痕。


    本以為會打得天崩地裂。


    然而打沒兩下,那蚯蚓卻不是那石像的對手,兩截肉身皆被一掌揮到了倒塌的牆垣上,砸得跟兩坨肉餅似地滑了下來。


    而牆下,正是剛剛才逃脫出來的雲義。


    白衣斑駁,遍染血汙。


    銀白的長發從雪白的脖頸垂散在胸前,染著血色,發尖微蜷,像是蜿蜒淌下的月光,妖冶而又靡麗。


    仿佛受了驚嚇般,兩隻無法收回的獸耳、和那條蓬鬆的白色狐尾輕輕抖動了一下,襯著起伏不定的胸口,微微仰起的、清冽秀絕的下顎,無端的,有種惑人的魅感。


    殷紅的唇角卻勾出了薄冷鋒利的弧度,語氣低嘲:“中看不中用的廢物……”


    剛說完就咳嗽了兩聲,斷裂的肋骨戳刺著心肺,尖銳的疼。


    他伸手撫向自己的胸口,掌心匯聚了一道靈力,猝然灌在傷口處,而後猛地往前一扯,將斷了的碎骨茬生生從模糊的血肉裏扯了出來。


    ‘噗’地一聲,血如泉湧,汗如雨下,身體更是無法抑製地打起了冷顫。


    他喘著氣,死死咬著牙,看著那個已經捧起了頭顱的神像,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劍。


    ‘哢嚓’一聲,本就為一體的頭首和軀幹再一次完美地結合到了一起。


    有一道輕盈的光輝從那神像上散開,淡淡的金色,不耀眼,卻帶著難以言喻的威壓。


    染著血汙的白色石眼緩緩睜開,露出裏麵漆黑的瞳仁,黑和白分明到極致,就顯得陰森。


    空洞而漠然的眼神居高臨下地掃來,帶著神所特有的無情。


    莊嚴而深沉的聲音,金戈般地響起,回徹天地:“吾乃青冥真武道尊大帝麾下第一元帥蒼梧猷,爾等宵小何敢來犯!!”


    帶著神威的聲音不需得怎樣,已將外場眾人震得齊齊吐了口血。


    所有人麵色如土地看著這一幕,心裏不約而同地浮起了一個念頭:所以,神、當真是不可戰勝的嗎?哪怕隻是一縷殘識……


    一道身影,卻在此時頂著層層威壓,站在了那神像前方。


    是山與青竹般的差距。


    血衣翻飛,銀發如瀑,白色的狐尾輕輕搖動,清臒而絕豔。


    持劍的右手緩緩指向了巨像的眉心,聲冽如冰,“死了,就該好好的安息才是……”


    場外,所有人忽然都屏住呼吸猛吸了一口氣。


    “他是妖!”


    “他是妖族人!”


    驚詫萬分的聲音響起,如一滴石子墜進深潭,濺起飛揚的水花。


    場麵霎時有些混亂。


    時下仙妖不合,雙方修士隻要一見麵,就必定是你死我活。可如今,他們麵前出現了一隻妖,且好像還跟他們是一邊兒的……


    眾人腦子裏都有點蒙,可一時還是難以改變心中的成見,有幾個年輕人更是麵現怒色,義憤填膺,猜想著是不是妖族人又有什麽陰謀詭計。


    唯有鹿呦,麵色越加蒼白,垂在身側的手指根根收緊,握得指節發白。


    向元靈卻還撞了撞她的肩膀,小聲道:“呦呦,我怎麽感覺這個人有點像你的小白呢……”


    江行舟下了肯定:“不是像,而是他就是!”


    他對鹿呦的那隻小狐狸十分好奇,沒事兒就盯著它研究,此刻那根大尾巴一出來,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向元靈‘啊’了一聲,滿臉詫異:“可、可小白他不是妖獸嗎……”


    薛玉宸沉聲道:“妖族人也能化形。”


    向元靈聲音變小,卻又蒼白得想說點什麽:“可小白他人不壞,他之前還救了我們……”


    烏林小時候是被妖族妓人撿回去收養才得以存活,所以並沒有對妖族人有很深的芥蒂,隻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雲晨眸光震動,又很快變得冷冽,手指緊攥,喉嚨輕滾,聲音莫名的啞:“妖族人,他是妖族人……”


    姬懷朔冷不丁道:“人家是妖族人怎麽了?你現在不也是我們魔族的?”


    少年麵色更白,淡紅的唇瓣幾乎被抿成了一條直線。


    而場內,本該因為這妖族人挑釁的話語而震怒的神像,卻困惑地偏了偏頭,仔細看他:“你、是何人?”


    雲義扯了扯唇角,聲音冰涼透骨:“殺你之人。”


    神像開口,卻還有些好脾氣:“你不是我的對手。”


    雲義輕笑了下:“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神像盯著他,黑白的眼透出些許了悟:“你在透支你的生命力,你本該站不起來了。”


    他又接著道:“你有點像我認識的一個人,我不想打你,把天罡盤交出來,我就放你們走。”


    雲義笑了笑:“那可真是……恕難從命啊。”


    下一刻,人已如削尖的利箭,直取那石像眉心。


    他不再顧忌,也不再掩飾,妖力和靈力合並在一起,近乎被發揮到極致。持劍的身影快如閃電、戾如疾風,隻在瞬間就臨近寸尺之距。


    鋒利的寒光從黑白眸前劃過,停在了黑色眼珠的位置,劍勢凶狠猙獰,帶著濃烈的殺氣,卻被一把金色的斧鉞‘當’地一聲猝然逼回。


    可下一瞬,凜冽的劍氣卻又衝頭頂刺來。


    雲義的劍法向來沒有多餘的動作和招式,也稱不上美感,一切都隻是為了殺人,每一個落劍的地點幾乎都能令人意想不到,隻他生得好看,身姿俊逸,看起來倒也賞心悅目。


    不過現在,場外諸人卻根本欣賞不了,因為速度實在太快了,快得連他的影子都捕捉不到。


    包括鹿呦在內,眼裏看到的就是飄來飄去的一抹殘影。


    唯有雲晨這個同樣是劍修且修為不弱的人,能看清他的動作,卻越看越心驚,越看越震然,冷白的臉色更是越來越冷峻。


    令人意外的是,明顯差距巨大的兩人卻真的過起了招來,也不知是那神像有意放水還是真的旗鼓相當。


    祂在打的同時還忍不住提醒:“你的身體最多隻能再撐兩刻。”


    雲義一劍砍在了祂眉心:“殺你,足夠了。”


    也就是在此時,一直默默布陣的長澤風衣袖一甩,飛到了最頂中央,聲若洪鍾,用內力傳音道:“爾等速速離開,走的越遠越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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