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最終還是簽下了這‘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沈卿塵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略顯寬鬆,但紮個腰帶之後也還好,就是衣襟和袖擺處都繡著豔麗的紅色曇花,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騷包了。


    鹿呦的容貌本也屬於‘禍國殃民’的類型,兩個人穿著同色兒的衣服站一起,就跟兩個剛出洞的蜘蛛精似的,若是被外麵的正派修士看到,估計二話不說就要對他們倆來個替天行道。


    鹿呦穿好衣服,又把頭發用原本的白色發帶簡單綁了個馬尾,才抬起頭看向前方背對著她站著的沈卿塵。


    他負手而立,袖袍輕攏,頭微微仰著看著一塊兒造型別致的鍾乳石,似在發呆,身姿纖麗,長發若瀑,氣質絕然又渾身都帶著一股子懶倦淡疏的意味,整個人自若的仿佛置身於自家後院,而不是在危險的秘境。


    想起剛剛的事,鹿呦氣不過地磨牙,捏著拳頭衝著他的背影一頓比劃。


    “換完了?”沈卿塵突然開口,輕笑,“那是不是該履行你答應我的事了。”


    他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看她。


    鹿呦身體一僵,閃了閃目光,“我、我能不能先問你幾個問題?”


    沈卿塵頷首:“嗯,你問。”


    鹿呦打量了下四周,又看了眼地上那具妖獸屍體,“這裏是哪裏?你又為什麽會在這裏?還有,你有看到我的兩個朋友嗎?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和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


    沈卿塵黛色長眉微揚,嘴角漾起好看的弧度,“這裏?一座地下墓穴。”


    地下墓穴?鹿呦一愣。


    沈卿塵淡掃了眼那具屍體,語氣渾不在意,“若是沒有意外,你之所以會掉下來,是因為我剛剛和這妖畜打地太過激烈,從而導致地麵塌陷,流沙下沉,而你,剛好在上麵。”


    也是巧了,他剛剛費盡心力斬殺了那妖物、身中劇毒之下,這少女就從天而降,無垢之體呀,由不得他不心動。


    按理來說,他這具身體早已修成合體不滅之身,什麽奇毒詭藥都不可能傷到他,但偏偏他斂了修為,此獸又是傳說中的蜚蛇,修為極高,還全身帶毒,沾一點都不得了,以他的身體竟也不能抵抗。


    現在麵上看著平靜,被咬的手臂卻已經麻痹到了肩膀。


    鹿呦聽他這話,一時間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若是沒有掉下來很可能會死在那蝟女手裏,可掉下來了又差點被此人吃幹抹淨。


    真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躲過一災又逢一難,枉費她之前還救了他,還給他吃了雞腿,然後他就是這麽報答她的!


    鹿呦拍著自己的胸脯給自己順了順氣後,才問道:“那我朋友他們呢,你有看到嗎?”


    “你說她?”


    沈卿塵細長手指一點,指向掩在陰影處的一塊石柱,幾隻閃著藍光的蝴蝶隨即飛去了他指著的位置,絢麗的蝶翅在空中拖尾出金屬般迷人的鱗光,光影幽幽,很快照亮了石柱之下躺著的一道人影。


    “向元靈!”鹿呦猛地站起來,急跑過去。


    鹿呦是真沒想到,向元靈居然也在這裏,她蹲下身,喊了好幾聲她的名字,卻沒有任何回應。


    心下慌亂,便下意識回身質問道:“你對她做了什麽?”


    沈卿塵眨了眨華美如鴉羽的黑睫,麵部表情甚是無辜,“我能對她做什麽?隻是掉下來的時候剛好砸中腦袋,暈過去罷了。”


    他那個時候靈力耗盡,隻來得及接住鹿呦一個,哪還能再管其他人。


    鹿呦聞言蹙了蹙眉,又忙不迭去查看向元靈的腦袋,摸索一會兒,果然在她後腦勺處摸到了個大包。


    這傷在腦袋上,可大可小的,往大了說可能會變成傻子,往小了說,就是暈一會兒,醒來就沒事了。


    可鹿呦也不知道向元靈現如今是個什麽情況。


    躊躇半晌,她轉頭看向那個男人,放軟了聲音,“那個,你靈力還在吧?能不能請你幫她把把脈?”


    沈卿塵看著她緩緩地笑,眼尾上揚彎如月牙,黑若曜石的眸子似斂星辰,有種說不出的魅惑,“可以是可以,不過,得加個條件,你待會叫的時候得趴在我耳邊,這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


    鹿呦臉白一陣紅一陣,隻恨不得伸手撓破他那張漂亮的臉,氣憤地瞪了他半天,最後卻還是隻能低聲妥協道:“好,但我另一個朋友你也得幫我找到。”


    見目的得逞,沈卿塵臉上笑意更甚,步履輕盈地走了過來,順手搭上向元靈的脈搏,輕道:“不急,一個一個解決。”


    他分出一絲靈力,細細探了那女子的筋脈一遍,抽回手,用絲帕擦了擦沾上的灰塵,語聲悠然道:“沒什麽大問題,你隻需要給她喂一顆去淤丹,應該不到兩個時辰就會醒來。”


    鹿呦鬆了口氣,趕緊從儲物戒裏掏出一顆去淤丹塞進了向元靈嘴裏,瞧著她咽不下去,又問沈卿塵討了一壺水,捏著她的下巴,拍著她的背給她強硬灌了下去。


    將人輕輕放下後,才又轉身問道:“那我另外一個朋友……”


    “你說的是那條龍?”流暢的下巴微揚,他聲音閑散,“或許你應該去自己的靈海裏看看。”


    鹿呦愣了下,所以淥瀾之現在是回到了她的靈海裏嗎?但她現在沒靈力,也無法去查看。


    正在她愣神的時候,身體卻突然被人打橫抱起,沈卿塵嘴角挑起微微弧度,低眸看她,眸光清疏又飽含一絲危險,“好了,事情都解決了,現在也該輪到我享受自己的美味了。”


    鹿呦一驚,“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這就不是你該問的問題了。”


    沈卿塵抱著她坐到剛才那塊平台上,撥開她散在肩頸的發,正欲埋首,卻突見一隻白嫩嫩的手腕伸了過來。


    少女怯生生的聲音,“你吸這裏不行嗎?”


    他盯了片刻,失笑一聲,“可我更喜歡這裏呢。”手指摩挲上細白的頸,輕柔得曖昧,眸眼卻是一暗,俯身輕輕吮舐在青色血管的位置,又在她下意識躲避的瞬間,猛地按住她的肩膀,毫不客氣地將尖牙送入了她頸側動脈,大口吮吸起來。


    “嘶!”刺痛傳來,鹿呦忍不住皺了皺眉,撐在乳石上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握拳。


    血液流動的聲音,男人輕微的吞咽聲,還有脖頸間微疼麻癢的感覺,讓她恍惚覺得,自己好像是在被一隻吸血鬼吸食鮮血,且下一刻就要被他拖入墓地,隨他一同埋進棺材裏,永世長眠。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


    鹿呦趕緊晃了晃腦袋,意圖追回自己迷亂的思緒,結果這一晃,倒把自己給晃暈了。


    也不知他吸了多少,直到少女蒼白著臉色,無力地軟在他懷裏,他才伸出舌尖輕輕舔去濺在她雪白頸項的幾滴血液,連一絲一毫也不舍得浪費,饜足地歎息一聲後,舒服地眯起了眼。


    感受著懷中少女柔軟的身軀,還有鼻尖傳來的惑人清香,他有瞬間的恍惚,像是被一股電流擊中,酥酥麻麻的癢意自脊椎骨處蔓延到全身,讓身體都為之一顫。


    他怔仲半晌,驀然嗤笑一聲,染血的紅唇輕勾,殷紅盈潤,看著竟比血色薔薇花還要妖嬈。


    是無垢之體的緣故麽?這種感覺還挺新奇。


    掏出靈丹喂了那少女一顆,他將她放在一邊,開始靜靜打坐梳理體內混亂的靈力,幾十年沒進過秘境了,沒想到一進來就遇到這般凶險,若不是遇到這少女,恐怕還真的是凶多吉少,也罷,既是欠了她的,以後慢慢補還就是。


    -


    鹿呦沒想到自己竟然能被人吸血吸暈了過去,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下意識就要去找這人算賬,結果剛起身,就感覺身體好像變得有勁兒了,腦子也清明了,雖然靈力還沒回來,但整個人精神滿滿,狀態極好。


    她覷眼朝旁邊正在打坐的沈卿塵看去,眼裏閃過狐疑。


    莫不是這人給自己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算了,管他呢,先去看看向元靈再說。


    鹿呦蹦躂著下了平台,結果還沒邁開一步,就被人猛地扯了下腰帶,扯進了懷裏。


    沈卿塵垂眼看她,豔麗嘴角漾笑,“答應我的事情還沒做,你想去哪兒?”


    “答應的事情?”鹿呦轉了轉腦子,眨了眨眼。


    完了,她剛才好像確實答應過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鹿呦擠出個幹巴巴的笑,“那個,我給你多講幾個故事怎麽樣?至於那個什麽就算了吧……”


    這特麽都是什麽變態嗜好啊。


    為什麽她遇到的人能一個比一個變態啊!


    夭壽。


    “算了?你這是不打算履行承諾了?”


    沈卿塵挑了挑細長眉,笑了下,“無妨,反悔也沒事,我親自動手幫你兌現就好了。”


    鹿呦僵了下臉,伸出手製止了他靠過來的身影,閉著眼咬了咬牙,嘴角抽搐:“我叫,叫還不行嘛。”


    尷尬又羞恥,感覺腳趾都要摳出三室一廳。


    鹿呦掐著喉嚨,狠狠咳了兩聲,眼神不自在地亂瞟,然後張大嘴巴,拉直聲線,沒有任何感情地‘啊’了兩聲,跟唱美聲前奏似的。


    沈卿塵麵無表情地看她一眼,“你覺得這好聽嗎?”


    鹿呦攤手,“我已經盡力了,你又沒說要怎麽叫,反正叫了不就行了嗎?就這兩聲我都是好不容易擠出來的,你就別挑剔了。”


    他沉著臉,漂亮嘴唇微癟:“你剛才不是這麽叫的,我要聽剛才那種。”


    鹿呦耳根一紅,破罐破摔:“不會,叫不來。”


    他抿了抿唇,嘴角勾出似笑非笑弧度,“那看來,隻能我來幫你了……”


    鹿呦舉手做投降狀,“我真的不行,要不先欠著吧,等以後,以後兌現行不行?現在沒狀態啊,真的,我絕不反悔,額發誓!”


    她順便並攏兩指,做發誓樣,但卻沒說一句發誓的話。


    沈卿塵冷哼一聲,正要說話,前方卻突然傳來一道尖利的鷹啼聲,隨後像是有什麽東西打了起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不絕於耳,緊接著,仿佛有無數利爪抓撓在石壁上,發出尖利刺耳的‘嘶嘶’聲,聽得人毛骨竦然。


    沈卿塵目色一冷,站起了身。


    -


    而另一邊。


    白衣持劍的少年站立在空中,麵色凝重,唇線緊抿,秀挺的下頜線死死繃著,原本明淨若澄溪的清透眸眼也浸著深深的戾氣,全身黑氣繚繞,陰沉得嚇人。


    天際挑開一抹金線,曙光初露,海麵微漾,泛起粼粼波光,海風帶著鹹鹹的海味迎麵拂來,吹動少年白色的衣擺,周圍仍舊籠罩在濃稠的霧中,昏暗的光線與迷霧交織,使得視線模糊而朦朧。


    “咱們這是遇到傳說中的‘鬼打牆’了啊。”


    姬懷朔從靈牌裏鑽出來,語氣沉重,“這片海有古怪。”


    雲晨沒有回答,臉色越發冷肅。


    進入秘境裏的人並不都待在同一處,而是會被隨機傳送到不同的地點,雲晨剛進秘境,眼前一花,人已漂浮在了一處海域上空。


    他嚐試過用各種方法突破這片迷霧,卻怎麽都闖不出去,他明明能感應到她在哪裏,可就是無法趕到她身邊。


    眼看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他的心也越發焦躁難耐,什麽冷靜、什麽沉著,那是通通沒有,像是被火焚五髒、油煎六腑,每過一刻都難熬似度年。


    雲晨闔起雙眼,再次嚐試放出神識探索周圍,卻在剛剛延伸不到五丈左右的時候被猛地彈了回來,腦袋一痛,他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淌下。


    又是同樣的結果,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


    隨著晨曦緩緩升起,周圍霧氣漸散,海水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深淺不一的藍色,微波蕩漾間,猶如片片魚鱗灑在海麵,金光交織,看得人眼花繚亂。


    雲晨忍不住閉了閉眼,也就是在這閉眼的刹那,一隻巨大無比的鯨魚突然從海麵一躍而出,龐大的身軀濺起朵朵浪花,悠揚響亮的哼鳴聲,似古老的吟唱,輕輕震顫著耳膜,在空中悠然地劃過一道弧線後,又重重地砸沉進了海底。


    姬懷朔卻突然激動起來,“快!跟著它!這是海靈鯤鵬!可以辨別方向,跟著它咱們一定能走出去!”


    雲晨目光一動,下一刻,人已經‘撲通’一聲躍進水中 ,追著那鯨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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