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趙茂呆滯的表qing,李浩然聳聳肩:“是沒怎麽他啊,要是換做現在……”


    “……”趙茂徹底不想說話了,他道德是夠低下的,但也沒到能接受這種的程度,最後十分尷尬地吃完了這餐飯。


    謝致把周裴景抱回車裏,周裴景縮在位子上抱著膝,把臉埋在膝蓋間,渾身發抖。


    “怎麽了?”謝致拍著他的背安撫他,低聲問道。


    “他不好,”周裴景執拗的重複了好幾遍,“不好,很壞。”


    地下車庫裏很昏暗,車裏是溫暖的,密閉的空間和謝致,帶給周裴景安全感。


    謝致眼光晦澀難懂,他心裏想著事,從麵上透出一些冷硬來。


    周裴景逐漸平復了下來,被謝致的目光吸引住,他智力有問題,對qing緒卻很敏感,看了一會兒,有點擔心這樣的謝致,也拍拍他:“不可以生氣。”


    謝致捉住他的手,握著:“不生氣,對不起。我們回家,好不好?”


    周裴景苦惱地摸摸肚子:“小鹿呢?”


    謝致笑著伸手掐了他肚子一下:“這麽喜歡小鹿啊?”


    “小鹿好的,”周裴景搜腸刮肚地尋找著形容詞,最後終於在車子駛上地麵的時候靈光一閃,“小鹿像小虎呀,周裴景呀。”


    謝致過閘,側頭看了一眼又高興起來的周裴景,心念一動:“那去看小鹿吧。”


    海市的野生動物園坐落在海市郊外,直線距離不遠,但大周六的市區堵車嚴重,謝致就給周裴景買了個炸ji套餐在車上吃。


    把車停到路邊,進麥當勞的時候,為了節約時間,謝致想把周裴景鎖在車裏,還給他留了條窗fèng,回頭看見周裴景扒著窗從裏邊向外看,讓他聯想起“親生父母把兒童鎖在車裏長達三小時”之類的社會新聞,還是把周裴景帶了出來。


    周裴景可能是沒有完全從剛才的yin影裏走出來,到了外麵緊緊貼著謝致不說話,謝致點完餐,又給他買了一套玩具,他抓過來抱在懷裏,用眼神表示自己很喜歡。


    進了車,周裴景又活過來,嘰嘰喳喳問:“這是什麽?”


    謝致取一個,跟周裴景一起研究了一下,誠實的回答:“不知道。”


    其實是一套小huáng人的玩偶,謝致沒看過,就用手機搜了一下,找到了神偷奶爸的電影,感覺適合兒童觀影,就把手機固定在空調出風口,讓周裴景看:“應該是這個。”


    周裴景一邊吃ji塊,一邊看著電影吃吃笑,見謝致沒手吃,很是同qing,不時與他分享幾塊。


    這種吃的滿座位都是炸ji屑的行為放別人身上,謝致是要看人決定禮貌或者不禮貌地請下車去的,更別說還笑的顫顫巍巍把油漉漉的手伸過來放在他嘴邊,真摯得說:“大家都吃。”


    謝致嘆口氣,張開了嘴,還得跟他說:“謝謝。”


    到了動物園,謝致把車停在停車場洗車的地方,帶周裴景去洗洗手,再去買票。


    周六人多,謝致怕周裴景走丟,恨不得在他身上栓個防走失背包,跟他扣著十指,像小學生chun遊一樣進了動物園。


    小鹿在餵食區裏,在動物園深處,要乘坐專用的遊覽車才能到。去餵食區的都是家長和小朋友,周裴景麵相生嫩倒還好,謝致在車裏邊就很突兀了,不少孩子和孩子媽媽都轉頭看他,他不怎麽在意地和周裴景說話,還答應他回家陪他把神偷奶爸看完。


    到了餵食區門口,買了鹿餅gān和別的小動物的飼料,讓周裴景提著進去。


    小鹿和周裴景想像中完全不一樣,根本不溫順,見了手裏拎一大包鹿餅gān的周裴景,一擁而上,兇悍得用頭頂他,把他嚇得夠嗆。


    謝致在一旁好笑的看周裴景被圍著頂得搖搖晃晃,高高舉著手裏的鹿餅gān,淚汪汪地看著自己,“你把餅gān拆開來,”謝致教他,“餵他們。”


    他一過去,小鹿都逃開了一些,謝致攬著周裴景,幫他拆了餅gān,拿出一片,遞給腿邊的鹿,小鹿叼住餅gān迅速的吃掉了。


    周裴景想學他,也拿一片遞過去,沒想到小鹿一張嘴,差點把他的手指也叼住,他膽子小,手一抖把餅gān掉在了地上,小鹿低頭吃了餅gān,又湊過來頂他。


    周裴景受不了了,丟光了手裏的餅gān,才終於從小鹿中逃脫了,“還喜歡小鹿嗎?”謝致趴在他肩上笑他。


    周裴景給謝致摟著,可憐地懷抱著別的飼料,抬頭看他,睫毛都快觸到謝致的鼻尖了:“喜歡的。”


    謝致愣了愣,離開了一點。


    周裴景憂鬱的想想,又說:“這個小鹿不像周裴景,剛才大的小鹿好,軟軟的小鹿也好。”


    說完又快樂的抱著青菜去餵小豬了。


    晚上謝致跟周裴景沒看成神偷奶爸,他們在動物園吃了印著小貓小狗的可愛晚餐,又看了花車表演,周裴景興奮過頭,jing力耗盡,在回家的路上睡得死沉死沉,到了家裏樓下也喚不醒,謝致把他抱上去,安頓在chuáng上,周裴景一上chuáng就翻個身抱著被子,謝致隻好又去拿了一chuáng蓋在他身上。


    謝致沒有睡意,簡單看了特助發給他的文件,處理了緊急的部分,去露台抽了根煙,又給周裴景的母親打了電話,和上午一樣,無法接通。


    下樓的時候他聽見客房裏有聲音,進門一看,周裴景緊緊皺著眉頭在chuáng上掙紮,是被夢魘住了,謝致急步向前,把他抱起一點,靠在chuáng頭,叫他的名字:“裴景,周裴景?”


    周裴景兀自陷在夢裏,像一條離了水的魚,手足在空中胡亂揮舞,嘴裏喃喃說著聽不清的糊話。


    謝致搭他額頭,溫度不高,按著周裴景的手不給他亂動。累的謝致出了一身薄汗後,周裴景終於睜了眼,迷茫地看著謝致。


    謝致見他醒了,懸著的心掉回肚子裏。


    “以前這樣過嗎?”他問周裴景。


    周裴景還是看著他。


    “好像有人壓著你,夢到讓你害怕的事?”


    周裴景遲疑地搖頭。


    謝致不知道周裴景夢見了什麽,也沒有問他,他不希望周裴景去回憶,而即使回憶了,周裴景也不一定能夠準確的複述出來。


    周裴景眨眨眼,趴進了謝致懷裏,像剛剛出生的小鳥尋找安慰,他柔順地枕在謝致的脖頸間,微弱而溫熱的呼吸覆上了謝致,他甚至能感到周裴景的睫毛輕顫著搔過他的皮膚,叫謝致心軟得沒有辦法。


    謝致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頂,做了一個決定,他必須盡快帶周裴景去香島就醫。


    周裴景的身體像一個定時炸彈,他原以為周裴景的jing神狀況應該是趨於穩定的,所以不想讓他和他的母親有任何錯過的可能xing,但今天出現意外以後,周裴景激烈的反應,讓他無法保證之後不會有同樣的qing況發生,他不可能再用周裴景來賭了。


    於是謝致問:“裴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周裴景從謝致懷中起來一點:“好玩嗎,也有小豬嗎?”


    “那可能是沒有的。”


    周裴景有點失望,不過還是說:“你要去嗎,一定的啊?”


    “我一定去。”謝致說。


    “那周裴景也去。”他說,做出非常篤定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的大綱我很早就列好了,最近幾次發文上來心qing很忐忑,因為總覺得要掐……但很多qing節都是伏筆,一旦改掉或者提前延後都會對整件事的發展造成影響,所以我還是沒有打算要改,謝謝大家的寬容吧。


    提前劇透一下人渣會受到(我認為適合他)的製裁,就醬!


    說來慚愧,支撐我寫完這文的動力其實是文末的謝周開車,唉一個丟失了高級趣味的不純粹的小寫的作者。


    第十二章


    謝致收拾了些行李,左右找不見周裴景,上樓一看,周裴景站在書房桌子邊,欣賞昨天挑的畫。


    畫叫人掛的高,周裴景保持著仰著脖子的姿勢,還踮著腳,看起來怪吃力的,謝致就走過去捏住他的脖子:“不累啊?”


    “好看。”周裴景詞彙貧乏,隻能分辨好和壞,詞庫裏並沒有形容詞這種東西的存在。


    謝致藝術天份有限,小時候學過素描,認識名畫,別人聊藝術能夠談幾句,他覺得這樣就夠了,畢竟隻要他願意開口,就是說得偏進馬裏亞納海溝,在場的人也能給誇出一朵花來。像這幅花裏胡哨沒主題的抽象畫,謝致是全然欣賞不來的,找不到這塊八十乘八十厘米的一塊花布的賣點在哪裏,不過周裴景喜歡,他隻有掏卡的份。


    “喜歡的話就拆下來,帶走?”謝致問他。


    周裴景拒絕了:“掛著好看。”


    海市飛去香島的航程不久,周裴景從江省出來的時候老闆帶他坐過一次飛機,這會兒也沒有很鬧騰,坐著將安全帶打開又cha進去,打開又cha進去,謝致都小睡了一會兒起來,他還在玩,飛機快降落了才被謝致qiáng迫係了起來,不再重複動作了。


    謝致香島的房子在靠海的半山腰,他給周裴景準備了一個驚喜。


    周裴景推門進去,昨天鬧著想要的森林小鹿就豎在客廳的鋼琴邊上,周裴景叫了一聲,跑上去抱住小鹿的脖子,激動地說:“小鹿!小鹿!”


    “沒有小豬,可是有小鹿,可以嗎?”謝致看周裴景這麽高興,也陪著他笑了笑。


    周裴景用力地點頭:“喜歡!太好了!”


    “什麽好?小鹿好?”謝致故意為難他。


    周裴景把臉貼在小鹿的角上,幸福地蹭了蹭,又跑到謝致身邊抱抱他:“學長好。”


    謝致駭然,喉口發緊,無法動彈,半晌,他才聽見自己喑啞的聲音:“你叫我什麽?”


    周裴景又在小鹿邊上摸小鹿的尾巴了,聞言疑惑的看了看謝致,沒有回答。


    “我是誰?”謝致走過去,努力不讓自己的表qing看起來太過恐怖。


    “學長呀,”周裴景覺得奇怪,謝致怎麽連這都不知道呢,他肯定了自己,“學長呀。”


    “那麽謝致是誰?”謝致追問。


    “謝致……學長。”周裴景說完,注意力又轉移到鋼琴上去了,他走過去敲敲琴鍵,喜歡上了這個會發聲的東西。


    吃過午飯,謝致帶他去了醫院。


    醫院不大,不過在中環有獨門獨院的一棟樓,醫療和收費水平都是亞洲頂尖的。接待他們的是這家腦科醫院的院長,也是謝致的表舅,他在電話裏就聽謝致說過周裴景的qing況,看他的眼神便有些同qing與可惜。他親自引導周裴景從一樓到三樓,做了各項檢查。


    周裴景大部分時候都很配合,謝致跟他說不動他就真的一動也不動,到了抽血的時候,周裴景看著針畏縮害怕起來,想把手臂從護士台前伸回來,謝致壓著他的手安慰他,說很快就好了,周裴景檢查的項目多,得抽十二管血,看著護士一個一個試管裝過去,謝致的臉色比周裴景這個被抽血的人還要難看,反倒要周裴景順順謝致肌rou緊張的手臂,說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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