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還是放在仁安醫院,手術室門一關,霍長治很焦慮地站在走廊上等,和普通的病人家屬沒有不同,都是為心愛的人擔憂的模樣。


    手術比想像中要快很多,他去吸菸室抽了兩根煙,回去等了片刻,許初就出來了。


    手術很成功,不過許初眼睛上蒙著厚厚的紗布,他頭髮太長,先是帶著手術帽,後來護工找了個發箍,把他劉海弄了上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許初摸了摸腦袋,抱怨一定傻的要命。


    霍長治答應等他出院,拿了紗布就帶他去剪頭髮。


    day 41.


    10:30 p.m.


    許初的紗布摘了下來了,但依然要帶著眼罩。


    在終於可以拿掉眼罩的那天晚上,霍長治說要帶他去個地方。


    許初被他牽上了車,坐了很久,聞到了鹹腥的海水氣味。


    “gān什麽,你要帶我跳海嗎?”許初開玩笑。


    霍長治讓他別瞎說,緊緊拉著他的手向前走。


    踩在砂石路麵上的感覺不像水泥地麵那樣踏實,許初走的有些猶豫,霍長治索xing把他抱了起來。


    “霍長治!”許初喊他,他很久沒有被霍長治這麽簡單粗bào地抱起來了,他不能看見,也不敢用力掙紮,還要用手摟著他的肩。


    霍長治走了一會兒,還上了樓梯,又下了樓梯,穩穩噹噹抱著許初。


    許初習慣了他的懷抱,也不生氣了,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霍哥哥。”


    又過了一會兒,霍長治才把他放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許初偷偷用手摸了摸,似乎是皮質的沙發。


    霍長治將他放下後,勒令他不許亂動,出去和別人低聲囑咐了幾句,許初隻聽見什麽“可以了”之類含糊的詞語。


    接著霍長治就進來陪著他了,他打開了電視,氣象預告裏在細數上一個月過境颱風造成的影響,以及接下去的天氣預測。


    “霍哥哥,你今天怎麽神神秘秘的,”許初好奇的要命,靠過去問他。


    許初的頭髮到底是剪了,劉海短短軟軟的搭在眉毛上,眼上帶著黑色的眼罩,鼻尖翹翹的,嘴唇抿起來,就看不出冷厲的線條。


    許初想要討好人的時候,也可以收起所有稜角來,變成一個可愛的好奇寶寶。


    “你一會兒就知道了,”霍長治有意吊他胃口,給自己倒了半杯香檳,給許初倒了半杯礦泉水,放進他手心,叫他捏著,與他碰杯,“先慶祝一下。”


    許初撇撇嘴,喝了一口水,放下了杯子。


    突然,他感覺腳下的地板一震,許初警覺地抓住霍長治的手臂,問他:“地震了?”


    霍長治的聲音帶著笑意,拍拍他緊張的手,安撫他:“不是。”


    還是什麽信息也問不出來。


    許初意興闌珊地靠在沙發上,聽電視裏開始放八點檔,霍長治也陪著他看。


    霍長治對許初的耐心很好,他很珍惜珍惜這種能夠一直看著許初,也不會被他發覺的時光。


    以後再也沒法騙他燈已經關了。


    看完了一集師奶大戰奶奶,腳下的地板又是一震。


    霍長治站了起來:“到了。”


    他伸手拉起許初,帶著他往前走。


    “前麵有樓梯,”霍長治將許初的手放在扶手上,引導他慢慢走上台階。


    海風的味道又迎麵拍打在許初臉上,他心裏有了一個構想,等著霍長治為他揭開。


    終於在甲板上站定了,霍長治手放在許初的眼罩上,頓了頓,才幫他拿下來。


    “許初,睜開眼。”他說。


    許初慢慢睜開了眼,眼前的景物從模糊變得清晰。


    就像失明前每一次眨眼、起chuáng時那樣睜眼,他看見了黑色的,反she著月光與星光的海平麵,在深藍色的夜幕裏,有幾萬顆忽明忽暗的鑽石一般的星辰對著他閃爍,遠遠一彎弦月掛在空中,泛著柔和的光芒。


    他又轉頭看向左邊,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士,也正在看著他。


    “來,跟我念,”霍長治對許初說,他的聲音是許初所熟識的,“hello world.”


    許初被他逗笑了。


    “許初,我不知道失明的人重新見到這個世界時,最想看到什麽,”霍長治緩緩地對著他道,“但我希望你能親眼重新看見,這個世界有多好。”


    許初眼眶有些濕潤,對霍長治點頭,他知道霍長治一直在意在1603時的最後一天,自己說不想活下去的話。


    “我知道。”許初說,qiáng忍著不掉下淚來,快三十歲還要哭,那也太傻了。


    “你不知道,”霍長治威嚴地判定,“還有我,我也很好。”


    許初眨眨眼,用琥珀色的眼睛看著霍長治,不說話就可以望進霍長治心裏去。


    “我不太會說這些話,”霍長治顯得有些侷促,他停頓了一會兒,單膝跪在地上,從西裝的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個不大的淺薄荷色絲絨盒子,對許初展開,盒子裏是一枚簡單的環戒,“許初,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嗎?”


    許初還是哭了。


    他前三十年都沒有過得很好,與父母離散,親友背叛,被關在一個小房子裏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可是有一個一萬分好的人出現了,將他救了出來,而在他重見光明的這天,這個人對他拋出了橄欖枝,單膝下跪,用珍重的目光問他,願意和他在一起嗎。


    “好吧,”許初胡亂擦了眼淚,伸手拿了戒指,問霍長治:“我應該戴哪個手指?”


    霍長治起來,有些緊張地說:“我訂做了你無名指的大小。”


    “那是戴婚戒的地方吧?”許初恢復過來,又促狹地調侃他,“霍哥哥,你要和我結婚呀?”


    霍長治沒有反駁他,摟過他的肩,輕輕啄吻他的額頭。


    他們做過比這過分的多的事qing,但許初還是覺得這個吻,比初戀的第一次牽手,還要令人臉紅心跳。


    “你願意嗎?”霍長治順著他問。


    許初翻個白眼:“你想得美。”


    霍長治低低地笑了,許初將頭埋在他頸肩,把臉上的淚水擦個gān淨,又抬頭看星空。


    颱風過境的天空格外gān淨,茫茫夜幕罩著他們,尋不到一絲雲朵。


    海風chui著許初,也chui著在海上飄dàng著的這艘白色遊艇。


    許初曾經冷漠地拒絕霍久安,也曾經認為傷害一經造成,便永也不可能磨滅。


    可到現在他明白了,傷痕是可以被別的東西遮起來的,即使還在那裏,也能變得難以察覺,不再會讓人感到疼痛了。


    霍長治是他的颱風,來的又急又快,掃除了一切紮根不穩的傷害,帶他見到更好的世界。


    許初看著眼前的夜景,張開嘴唇,輕輕學霍長治說:hello world。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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