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別的學校九月開學,他開著電腦想了很久,把回波士頓的時間改到了八月中旬,他在a市的房子租約到期的第二天,然後又開始看波士頓的租房信息。


    段先生沒再來電話。季別拿起手機想聯繫段逐,問問他身體好轉沒有的時候,一想到鏈子都還回去了,就總是按不下那個鍵。


    一周後,季別購置日常用品時,在超市門口碰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季別推著購物車要往裏走,有人叫了他一聲,她回頭看,段蔚然挽著一個女生的手,吃驚地看著季別,問他:“你怎麽在這裏?”


    段蔚然和朋友來看a市的省博物館,待三天,她們住的酒店就在超市邊上,來買些吃的。正巧段蔚然朋友晚上有別的約,她就問季別,有沒有空一塊兒吃晚餐。


    兩人找了家附近的餐廳,等菜時,段蔚然托腮看著季別,好像很想說什麽,又在猶豫要不要說。


    季別看出來了,喝了口水,問她:“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段蔚然想了一會兒,搖搖頭,說起了之前她碰到季別的辯論社的人的事。


    兩人的話題,從社友到學校,最後又繞回了段家,段蔚然告訴季別,“今年過年又要去莊園裏過,你知道嗎?”


    季別搖搖頭,段蔚然就說:“今年你家段少爺今年身邊肯定還要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我媽總催我去巴結他,我都快煩死了。”


    “是嗎。”季別喝了口水,順著她的話問。


    “麵對那種沒有表情的臉,你怎麽能過那麽久的,”段蔚然抱怨,“太佩服你了。”


    季別看了段蔚然一眼,為段逐說話:“他也還好吧,你太誇張了。”


    “哪裏誇張了,”段蔚然擺擺手,非常認真地問他,“段逐真的會笑嗎?”


    “他——”季別頓了幾秒,才說,“當然會笑啊。”


    段逐是會笑的,怎麽可能不會笑呢。他笑起來還很溫柔的,雖然笑得不多。


    “可能你們還不夠熟,”季別又補充,“過年你你們可以熟悉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你熟就好了,” 段蔚然麵露驚恐之色,“對了,過年你別跟我說話。”


    季別本來想問為什麽,話到嘴邊,改口道:“我今年不去了。”


    “啊?”段蔚然有點驚訝。


    “我滿十八歲了,”季別解釋,“本來也不姓段。”


    段蔚然心裏的疑惑更多了。


    她聽朱隱說了季別放棄d大,留在波士頓的事。她原以為季別是為了段逐留下的,但是現在季別一個人在國內,身邊也沒段逐的影子,她便本能地有些好奇,但如果問得太多,好像又很八卦,想來想去,她還是放棄了提問,轉而對季別說“我有同學和你上一間大學,你們要不要認識”,把話題揭過了。


    季別這天走神嚴重。


    他看著段蔚然,總會想到兩年前過年那幾天。


    當時他和段逐和現在還不同,關係好像蒙著紗,沒真槍實戰幹過,沒這麽寸步不離、這麽紊亂失衡。


    段蔚然還問過季別,段逐有沒有強迫他,問季別喜不喜歡段逐。


    喜不喜歡。喜不喜歡。


    季別心想,光喜歡有什麽用呢,除了喜歡,什麽都拿不出來。


    吃完飯,季別送段蔚然回了酒店,又往短租的房子的方向走。


    他上樓洗漱出來,看見手機上有未知號碼來過電,季別最近接到不少騷擾電話,還在猶豫要不要回撥,對方又打過來了。


    季別等電話響了兩聲,還是接了起來。他“餵”了兩聲,對方都沒聲音,剛想掛電話,突然生出一種心慌意亂的感覺,他頓了頓,聽著對麵幾不可聞的呼吸聲,輕聲問:“段逐?”


    對麵依然沒說話,季別想了想,問他:“你身體好點了嗎?”


    “燒是真的退了吧?”季別又說,“你爸沒騙我吧?”


    “還是打錯電話了?”季別坐在沙發上,盤著腿耐心地問,“是找我嗎?”


    “不會還在住院吧?”季別等了一會兒,對方沒回應,又忍不住說,“是嗓子啞了嗎?沒辦法說話嗎?”


    “沒啞。”段逐說。


    季別的心很重地跳了一下,腦袋像有齒輪被膠條阻塞了一樣,整個停轉了。


    他很久沒和段逐說話了。


    一個人住著的時候季別連想都不敢想段逐,很怕守不住底,跑回去糊弄一番,兩人的關係又回到以前,問題還在那裏,什麽都沒解決。


    段逐的聲音和以前沒有什麽區別,很冰冷,又很低,聽不出他的情緒,隻好像有些疲倦。


    季別靜默了大半分鍾,小聲問段逐:“那出院了沒有呢?”


    “關你什麽事?”段逐很冷淡地說,“你很關心我?”


    季別張了張嘴,手握緊了手機,沒有回答。兩人又都靜了下來,陷入了讓季別緊張不安得要命的沉默。


    季別緩了緩,又嚐試性地開口,說:“我就問問。”


    “出院了。”段逐說。


    季別“嗯”了好幾聲,一時間也不知道要找什麽話題繼續。


    “你托我爸轉交的東西我拿到了,”段逐說,“你的意思我也清楚了。”


    季別說:“哦。”


    他平日不算舌璨蓮花,總也是會說話那一類,今天卻好像被濕毛巾堵住了喉嚨,想問段逐“我的意思是什麽意思”,也問不出來。


    “季別,”段逐叫他一聲,很平靜地對他說,“你心真硬。”


    “我書桌上的照片你放哪兒了?”季別不說,段逐便接著問,“還有你留在房子裏的東西,不拿走當我是垃圾回收站嗎?”


    “我回波士頓就來帶走。”季別說。


    “還打算回波士頓?待得下去嗎?”段逐的聲音不可抑製地帶上了怒意,他一字一句地說,“和我上床的時候心裏是不是在吐啊,季別?”


    季別眼睛酸得都模糊了,他本來覺得自己準備的很好,段逐怎麽發脾氣他都能承受,可段逐隨便說一句重話,季別就受不了了,好像什麽時候也沒這麽傷心過,特別賤又沒很勁。


    “我——”季別隻說了一個字,就不敢再開口。


    段逐那頭靜了一會兒,說:“你什麽時候回波士頓。”


    “八月。”季別說。


    “……”段逐又停了停,才問,“這麽樂不思蜀?”


    季別艱難地解釋:“我房子租到了八月。”


    段逐顯然沒接受季別的理由,但他也好像懶得再和季別多說,隻道:“回來說一聲,門鎖我已經換了,到時候讓保潔去給你開門。”


    季別說知道了,兩人就沒什麽話說了,但段逐沒掛電話,季別又不敢掛,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季別努力找了個話題,問段逐:“你剛起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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