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車之鑑猶在,容虎這次打死也不敢離開鳳鳴半步,亦步亦趨跟在後麵。秋藍和烈兒當然也不會在門外停步,侍衛們見了,也跟著進去。


    這大概是媚姬的香閨聖地,第一次破天荒有著許多不相gān的男人逕自進去。


    這時日頭剛過中天,容恬轉進小廳內,媚姬正和三公主以及博陵各自坐在席上。三人麵前都各自擺了一個小桌,桌上碗筷湯菜俱齊,似乎剛剛才吃完午飯。隻有媚姬似乎胃口不佳,桌前的飯菜幾乎動都沒有動過。


    她雙腿併攏斜坐在席上,上身輕輕歪了,靠在一個靠枕上,驟然聽見腳步聲,抬眼就瞅見容恬進來,立即「呀」了一聲,緩緩直起身子坐端正,「大王來了。」漂亮到了極點的嫵媚鳳目裏麵滲著幾條血絲,顯然一夜沒有睡好。


    鳳鳴見她昨晚晚宴時還談笑風生,此刻容色憔悴,知道她為了容恬的事深為內疚。


    「聽說你有事要找我?」容恬挑了一個靠枕,舒舒服服的盤腿坐下。


    鳳鳴在離著容恬三四步的地方才坐下,忽覺感覺有異,抬頭一看,原來三公主正張著一雙水盈盈的眼睛看著他。


    她和博陵並肩坐在一塊,見鳳鳴向她看過來,露出幾分愧疚的表qing,動動唇,卻始終沒有開口。


    容虎烈兒等人,也圍在容恬和鳳鳴身邊,東一個西一個,安分坐下。


    媚姬露出關切的表qing,「我聽說搖曳夫人來訪,大王見過她了嗎?」


    「見過了。」反正也沒什麽要隱瞞的,容恬見媚姬擔心得不成樣子,從容將搖曳夫人過來的經過仔細講了一遍。


    說到搖曳夫人送過來的大禮竟然是龍天的禦碗,三公主禁不住輕呼一聲,側頭又驚又喜的看了博陵一眼。


    假如搖曳夫人真能把龍天弄死,那他們重新奪回繁佳的事就成功在望了。


    當然,前提是必須先有命回到繁佳。


    容恬因為他們而中了qing人血,萬一拿不到解藥,說不定會殺他們泄憤。


    目前能保住他們的隻有一個上算肯顧念故國舊qing的媚姬而已。


    媚姬認真聽著容恬的話,有的地方不明白,又反覆問了兩次,蹙眉道:「這位夫人的脾氣真是極端古怪。這種人越聰明,心xing越無法揣度,大王要小心對付才是。不知道她說的第三步,指的是什麽?」


    容恬微微一笑。


    媚姬奇道:「難道大王已經猜到了嗎?」


    容恬想了片刻,搖頭道:「本王隻是猜到一點皮毛,等都想明白了,再來告訴你。」


    媚姬的視線投向鳳鳴,「現在這麽說,鳴王要和搖曳夫人合作,以求qing人血的解藥了?不過蕭聖師也不是心慈手軟之輩,劍道更是他最重視的事qing,假如鳴王有影響他修為的舉動,千萬要小心蕭聖師出手無qing。」


    鳳鳴在過來的路上早就想過這個了,咬咬下唇,聳肩道:「這就是搖曳夫人,也就是我的娘一定要先給我下毒的原因了。不是為了解藥,我才不要平白無故去破壞蕭聖師的劍道修為。」瞅瞅容恬。


    搖曳夫人一招「責任轉嫁」,把他們一雙老qing人的將來,硬生生和一雙小qing人的將來拴在了一起。


    所謂一條繩子上的蚱蜢,bi著容恬和鳳鳴團團轉,努力想辦法幫搖曳夫人追夫。 搖曳夫人倒好,隻要躲在後麵揮揮小指尖就夠了。


    三公主抬起了臉,yu語還休的模樣恰好被容恬看到眼裏。


    容恬問:「三公主是不是有話要說?」


    他友好的態度使三公主和博陵都深為詫異,鳳鳴心裏明白,看來容恬是準備將三公主招為盟友了。


    也對,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博陵剛剛已經聽容恬說了龍天中毒的事,心裏打個轉,立即明白了。


    三公主到底比較有良心,想起是自己把有毒的匣子帶到這裏來的,始終有點不安,輕聲道:「我隻是奇怪,既然鳴王是搖曳夫人和蕭聖師的親生子,為什麽後來又會出現在西雷王宮呢?難道蕭聖師拒絕搖曳夫人後,搖曳夫人一氣之下就把自己的兒子給扔了,剛好被路過的老容王撿回了王府?」


    鳳鳴一呆。


    他今天見到搖曳夫人時過於激動,又隻想著解藥,雖然沒有想過問一問這事,心道,親媽因為被親爸拋棄,所以報復心下把自己的親兒扔掉……嗯,以搖曳夫人那個古怪xing子,大有可能這樣做。


    媚姬緩緩搖頭道:「我不相信會有這麽巧的事。被扔掉的孩子剛好被老容王撿了,而老容王的親子又成了蕭聖師的愛徒。我看說不定是搖曳夫人見蕭聖師收了資質上佳的大王為徒,所以觸動搖曳夫人把兒子留在容王府的心思。」


    可憐一個小孩兒還不懂事,隻是因為沒有生成劍術奇才的筋骨,就被父親漠視,遭母親拋棄。


    他們都不知道,鳳鳴其實並不是那個從小在西雷王府裏麵長大的安荷假太子,不是老容王的兒子,更不是蕭縱和搖曳夫人的兒子。


    鳳鳴見媚姬和三公主瞧他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憐惜,知道他們同qing了錯誤的對象,大呼吃不消,趕緊轉換話題道:「這事以後見了搖曳夫人再問就可以了。我看現在時間還早,不如讓我先去拜見一下蕭聖師。」


    容虎道:「讓我陪鳴王去吧。」站了起來。


    領著幾名侍衛,護送鳳鳴去蕭聖師那裏,廳裏的人頓時少了一小半,顯得沒有先前的擁擠了。


    侍女們從外麵送上新鮮瓜果,都是輕挪輕放,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容恬狀似悠閑,不動聲色地坐著。


    媚姬從自己的小桌前挑了一個看起來最漂亮的果子,親自用香巾再三擦gān淨了,遞給容恬。


    容恬感激地一笑,接過咬了一口。


    媚姬最擔心的就是他因為中毒之事,從此對自己日漸疏遠,見容恬態度溫柔,心裏大喜,眼眶微熱。


    這些人中,若說到政治,除了容恬外,最深懂此道的人恐怕就是博陵。他看鳳鳴離開,容恬卻還留下,已經知道有正事要談,趁著媚姬遞果子給容恬的空檔,早就和三公主打了幾回眼色,暗中嘀咕了兩句。


    「如果搖曳夫人沒有說謊,龍天中了漫攝之毒,那麽繁佳即將麵臨大喪。」博陵打破沉默,對容恬求教道:「那時候,不知道西雷會有何舉動?」


    這是關於繁佳未來的大事。


    他一開口,三公主和媚姬都露出注意的神態。


    容恬自在地咀嚼著果子,將香甜的果rou咽下喉嚨,才帶著一點笑意看向博陵,「四王子有什麽看法?」


    博陵知道現在已到了關鍵時候,是否能夠說動容恬,決定著他和三公主將來的命運走向,把話在腹中轉了幾遍,才一字一句斟酌著道:「西雷王少年英明,有誌於天下一統。但現在天下多國紛爭,即使不把莫東海峽外的單林算進去,目前也有十一個國家在暗中較力。西雷王要完成大誌,怎麽能沒有盟國呢?」


    容恬淡淡一笑,「請四王子暢所yu言。」


    「繁佳王室真正的血脈,現在僅餘三公主一人而已。百姓們早就盼望著正統回國,重登王位。我可以肯定,隻要我和三公主先潛回繁佳,和幾名依然忠誠於繁佳王室的大將聯絡上,等到龍天bào斃之日,三公主忽然現身繁佳王宮,外有舊臣護衛,內有我博陵照料,繁佳的王權即日就可重歸舊主。」博陵話一開頭,越說越順,意氣風發,侃侃而談,「我們和西雷從前雖然有過一點不愉快的往事,但那都是時勢所bi。我博陵敢對天發誓,從未對西雷王和鳴王存過惡意,繁佳與離國、樸戎、宴亭、永殷、昭北接壤,如果兩方結為盟友,遙相呼應,將來若要征討他國,隻要西雷王一封書信,繁佳大軍立刻集結,暢通軍道,籌備軍糧,西雷的遠征大軍更不用擔心中途無休憩之地,必定可以一戰成功。趁著離國若言重病昏迷,先一鼓作氣收拾了這個qiáng敵,其它小國更是不堪一擊,如此一來,何愁大事不成?」


    他說得慷慨激昂,描繪出一副激動人心的美好畫麵。


    三公主最愛他瀟灑從容談兵論政的模樣,秀目中透出讚嘆,連媚姬也不得不暗道,三公主眼光不弱,此人要是能坐上博臨王位,怎會不是一個有為君主?可惜運氣不佳,這個倒怪不得他。


    隻有容恬一臉高深莫測的微笑,剛巧把手上的果子吃完,放下果核,接過侍女雙手跪送上的溫熱毛巾,一邊擦手,一邊轉頭,朝身旁的烈兒掃了一眼。


    烈兒靈巧聰明,哪裏還不知道自己上場的時候到了,嘿嘿笑了一聲,拖長了聲音,慢悠悠地道:「博陵王子果然心懷大誌。不過你們現在自身尚且難保,卻去空想日後,不是有點可笑嗎?我們大王中毒的事,就這樣算了嗎?」


    他鼻子裏輕輕哼一聲,跪坐在四周的西雷侍衛個個身上散發凶氣,手按在劍柄上,眼睛都瞪得像銅鈴似的,直盯著博陵。


    博陵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以容恬的為人,不可能不趁著這個機會得到繁佳,增加自己統一天下的實力。


    要得到繁佳,容恬就不得不放過自己和三公主。


    他也是心思轉得極快的人,微一錯愕,打量著容恬一眼,已經鎮定下來,露出好看的笑容,「我們繁佳小國,怎麽敢和西雷這樣的qiáng國相提並論?更不要說我和三公主欠了西雷王幾個大人qing。盟友的意思,其實是西雷為主,繁佳為鋪。」


    三公主接著道:「隻要我可以登上繁佳王位,從今以後,繁佳會參照屬國的標準,年年向西雷進貢。西雷如有兵事需要,我們隻要接信,一定派兵援助。」她親自開口,隻要日後真的成了繁佳女王,那就等於定了國際盟約了。


    「不是參照屬國的標準,而是根本就是屬國。」容恬這才說話,「天下紛爭不斷,百姓流離失所,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小國們各自為政,紛爭不斷。統一已經是大勢所在,隻是看qiáng誰的拳頭夠硬罷了。博陵王子和三公主都是聰慧之人,不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鳳鳴說過一句很有意思的話,良禽擇木而棲,這話很有道理,對不對?」


    三公主和博陵對視一眼,都沉默下來。


    如果答應下來,就等於拱手將繁佳送給西雷。他們嘔心瀝血所謀求的王位,豈不是一紙空文?


    容恬不理會他們的沉默,繼續說道:「不過,本王允許你們參照東凡的前列,三公主一日在生,王權絕不會受到損害,相反,本王還會懲罰那些危害繁佳王權的賊子。三公主,你的意思如何?」


    他目光炯炯有神,一掃過去,仿佛把人從頭到腳都探查得清清楚楚。


    博陵眼角餘光,掃到侍衛們已經臉色不善。


    這個時候可不是什麽「擇木而棲」的問題,而是不點頭,恐怕腦袋就不保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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