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明白了。]鳳鳴大大點頭。


    身為一個現代人,鳳鳴對烈中流這個建議不但贊成,而且大為佩服。


    想當年二次世界大戰,美國不就是首先到處去別的國家把科學家、藝術家什麽的接了一大批走麽?


    科學就是力量,藝術就是能源。


    到後來,美國科學和藝術都得到大幅度的進展,更成為世界qiáng國,這個英明到極點的遠見策略,實在是其中一個重要因素。


    [第二,]烈中流放下一個指頭,繼續道,[請鳴王藉此機會,為大王推廣均恩令。至於怎麽推廣,那就要鳴王自己看著辦了。] [哦。]鳳鳴點頭應了,又撓起頭來,[要自己看著辦……]


    嘿,別說他對國家大事完全不懂。


    這第二點,他是非常明白的。


    所謂推廣均恩令,目的就是進一步分化他國權貴和下層百姓。誰願意天生就當人下人。一旦均恩另的jing神被大部分認同,不甘被壓迫的人很有可能因為這道法令的公平xing而願意追隨容恬。


    當各國內部都湧動起著這樣一股暗流時,隻要容恬大旗一揮,說不定歷史上[揭竿而起,天下響應]的是就重演了。


    [第三……]


    鳳鳴感覺被握著的手微緊,抬起頭來,正好和容恬深邃幽黑的眸子對上。


    大名鼎鼎的西雷王臉上少有地出現微微不安,似乎要開口說話,卻又迫於剛才答應了衛秋娘,神色間有些焦慮。


    鳳鳴知道他的心思,低聲道,[你先聽丞相說完。]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鳴王藉此機會,向天下表示,鳴王是大王身邊一個可以獨立行事,有資格有魄力擔當重任,處理大事的人,而不僅僅是西雷王身邊的附庸。]


    烈中流此話一出,鳳鳴頓時動彈不得。


    這番話,正巧說中他心裏常常煩悶而無法解決的苦惱。


    就好像心理早就藏著一個膿包,忽然被烈中流一指戳中,湧上一種又痛又奇異的快感。


    容恬抓著他的手,也微抖一下,顯然,連容恬也心中震動。


    [鳴王雖然身懷奇才,又曾經提出過梯田水車等種種利國利民的建議,甚至在博間、東凡等國都大施神威,但恕我烈中流直言,鳴王在天下人眼中,仍然不過是附屬於西雷王的一件東西而已。因為梯田水車的修建,建議是鳴王所提,著手號令舉國興辦的,仍是西雷王;而博間、東凡等事,鳴王幾乎都是被挾持而去,迫不得已之舉,並且常常需要西雷王舉傾國之兵營救。]烈中流目光she向鳳鳴,如綿裏藏針,溫和而又犀利,緩緩道,[請問鳴王,以上種種經歷中,有哪一個經歷,可以向天下人表明鳴王你是一個勇毅、果斷、英明的人?]


    這個問題真是一針見血。


    鳳鳴被烈中流直視,回想起自己被各國抓來捕去,活像逮耗子一樣誰想抓就抓,尷尬的不得了。


    不過他為人坦白,也不會惱羞成怒,紅著臉老老實實道,[沒有。]


    [鳴王想成為一個獨當一麵,能夠為大王解憂排難的人麽?]烈中流語氣越發溫柔。


    [想。]鳳鳴用力點頭。


    [想長成大樹,就要歷經風雨,鳴王有這樣的準備麽?]


    [有。]鳳鳴更加用力地點頭。


    容恬再也忍不住了,募地發出一聲長嘆。


    鳳鳴與他心意相通,反握住他的大掌,轉頭看著他,咬了咬牙,滿懷期待地央求道,[我真的是應該走一趟的,你不要反對好麽?]


    容恬不作聲,濃眉鎖成一團。


    [我好歹……也是西雷鳴王……]


    人人神色緊張,秋藍三個侍女站在後麵,手絹在掌心被揉成一團酸菜,既怕容恬點頭答應,又怕容恬搖頭反對。


    答應的話,鳴王難免要冒險。


    反對的話,鳴王難道真的一輩子都被大王抱著護著?關在宮裏當寵妾一樣養著?!


    這個丞相,提的主意真讓人兩難。


    [容恬……]


    容恬深深看著他,良久才道。[前麵兩個理由也就算了。聽了第三個理由,我就知道你會心動。就算我硬是反對,讓你不能成行,你心裏也就不快活了。哎,誰能受得了天天看見你漂亮的小臉愁眉苦臉?]到了這個時候,哪裏還管得了什麽[不cha話]的協議。


    鳳鳴瞳孔頓時發亮,[那麽說你是答應讓我去了?]


    容恬苦苦笑道,[我攔得了麽?]


    鳳鳴驚喜地叫了一聲,燦爛笑容綻了一臉,孩子般雀躍地將容恬抱了滿懷。


    容恬伸手反抱了興高采烈的鳳鳴。看向烈中流,眼光無奈又苦澀,搖頭嘆道,[丞相啊丞相,本王算是服了你了。]


    烈中流臉上毫無驕傲神色,隻是淡淡問,[大王不打算反悔了?]


    [本王能反悔麽?]容恬嘆氣之後,隨即正容道,[但是丞相記住了,是你將鳳鳴派出去的,日後,你也要讓他平平安安回到本王的身邊。除了一絲差錯,本王決不饒你。]


    [明白了。]烈中流躬身,不卑不亢道,[我盡力而為。]


    容恬一愕。


    沒想到他如此嚴肅的警告,卻換來烈中流一句[盡力而為]。


    不過轉念一想,以天下亂局,要烈中流保證鳳鳴絕對的安全,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如此,烈中流就算說[鳴王絕對不會出事],也不過是個空頭保證,還不如[盡力而為]實在。


    他處事本來就有極大氣度,既然接受了鳳鳴要冒險的事實,也不再執意糾纏,盯著烈中流,以為深長道,[那本王,就盼著丞相真的盡力而為了。]


    艷陽當空,直she碧綠水池,波光dàng漾。


    蝶飛苗圃,燕唱深簷。


    由烈中流第一次正式主持的軍事會議,終於敲下了最後一記重音。


    軍事會議結束,大家各自離去,自己去準備自己的事。


    容恬鳳鳴帶著容虎烈兒子岩等人會主將府,烈中流身為計劃的總策劃者,事qing更多,會議結束就立即消失了。


    隻有千林負責留守,不需要作臨行的準備,反而一時無事,正打算出去巡查一下城防,跨出院門時猛一轉頭,原來衛秋娘剛巧和他同路,趕緊站直了身子,恭恭敬敬道,[師傅。]


    衛秋娘美是美,可惜很不喜歡笑,對千林點了點頭,淡淡問:[去巡視城防麽?]


    [是]


    [正好,我也想到出走走,我們一道吧。]


    兩人便一道走。


    千林因為她是師傅,不能不執弟子之禮,謹慎地落後衛秋娘半步。


    衛秋娘既是師傅,又是女子,她不開口,千林也不好說話,兩人一前一後,就這樣悶悶走了半條街,氣氛越來越尷尬。


    ?


    千林閑得發慌,隻好把注意力放在研究衛秋娘的背影上。


    從後麵打量,衛秋娘身形纖柔,雙肩斜落,正正式式的美人肩,如果不穿麾甲,實在叫人難以猜想這是一個城池的副將。


    ?


    但舉手投足間,雖然溫柔輕婉,有暗藏一種凜然蕭瑟之風,讓人不敢褻瀆。


    這種氣度,不隻到是否遺傳自聲名赫赫的衛大將軍。


    [你怎麽想?]衛秋娘的聲音汙染傳來。


    [啊?]正在胡思亂想的千林嚇了一跳,[我……我沒想……]


    [關於丞相邀鳴王遊歷各國的事,你怎麽想?]


    聽清楚問題,千林怦怦亂跳的心總算稍微平靜。


    原來文的是這個。


    千林思忖了一會兒,答道,[丞相要鳴王到不同的國家去,所做的三件事qing,確實很有意義,但是我覺得……]他猶豫地停了下來。


    ?


    衛秋娘不耐煩道,[有話就說,我最討厭吞吞吐吐的人。]


    [是。]千林大膽道,[這件事畢竟需要鳴王冒險,丞相想得有些不周到了。這三件事qing裏麵,最讓鳴王心動的當然是第三件事。但從實際到利益的角度來說,第三件反而沒有第一件、第二件事重要。而收集典籍人才,推廣均恩令,完全可以讓其他人去做,不需要鳴王冒這麽大的風險。要知道,別人除了事還沒什麽,萬一鳴王有個三長兩短,大王一定會發瘋的。]


    衛秋娘腳步不變,還是漫漫沿著巷子往前走,道,[你覺得第三件事並不重要?]


    千林本想說[是],但是又覺得不妥。衛秋娘的語氣,明顯認為它的看法不對。


    衛秋娘道,[你家丞相要鳴王冒險,是因為他的目的正是要讓鳴王好好的去冒個大險。]


    千林一愣。


    不是為了三件事才迫不得已讓鳴王冒險麽?!怎麽冒險成了目的了?


    冒險就冒險,還要好好的冒險,而且是個大險?!


    衛秋娘不用回頭,也知道他此刻一定滿臉疑惑,用依舊冰冷的語氣道,[西雷鳴王,是西雷王的致命之處。要對付西雷王,首先要對付西雷鳴王。這是各國早就形成的想法。就因為這樣,鳴王才會不斷遭到追捕陷害。你們丞相這樣做,就是要讓你家大王這個致命之處,不再是致命之處。]


    [不再是致命之處?]千林喃喃,猛然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腦海裏什麽東西,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出來。


    [就像傷口,一直捂著,容易流膿惡化。讓它露出來在太陽底下曬曬,更甚者,忍著疼,施以辛辣的猛藥,使它結疤,變成粗粗的繭子,日後反而會比尋常的肌膚更耐損磨。]衛秋娘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兩軍對陣,自己最脆弱的破綻,一定是敵人最希望尋找,然後進行攻擊的地方。不要想著怎麽隱藏這個弱點,應該想想怎麽在敵人攻擊之前,用這個弱點迷惑敵人,使用種種計策讓弱點轉為優勢,進而使敵人大吃一驚,碎不及防。]


    千林被烈中流選中檔衛秋娘的徒弟,當然極有天分,仔細聽著,腦子立即開始急速運轉,雙眼發光地咀嚼著每個字,[不要想著怎麽隱藏,而是用它迷惑敵人……]


    [沙場對陣,qiáng弱無定,若弱轉qiáng,可搏殺旱敵於一剎。]衛秋娘徐徐念罷,目視千林,籲出一口氣,[你記住了,這就是衛氏兵法的第一條。]


    容恬一行人回到主將府,烈兒因為身負解決永殷王族的重任,匆匆回自己小院準備明日的出行。


    子岩本來就被命令跟隨容恬,自然不離容恬左右。


    容虎被烈中流製定整理鳳鳴的蕭家財產,也需要和鳳鳴溝通,便也跟著他們到了容恬暫居的小院。


    秋藍等侍女不敢擅離,一併跟了過來。


    七個人跨進廳裏,鳳鳴打個手勢,眾人各自找位置坐下,都偷偷去看坐在中間的容恬。


    [你不要生氣了。]鳳鳴伸手過去,覆在容恬掌上。


    容恬答應是答應了,但是想起鳳鳴要去冒險,心裏難受的像貓抓似的,對鳳鳴qiáng笑道,[我並不是生氣。你真的很想去這一趟,我心裏也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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