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落,門外一陣急促的雨點聲,打在窗外的芭蕉葉上。


    軒轅燁似是無奈一般,攤開手,看了看窗外,“沒辦法,老天爺留客……或者,你可以讓我冒雨離開,左右不過一場風寒,也要不了命。”


    他邊說,邊假意轉動輪椅,作勢要離開。


    沈舒柔微微詫異。


    這次他這麽容易就離開了?


    雖然平日他似有些無賴,可今日確實天氣原因。


    萬一真的得了風寒,對他的腿傷也不好。


    據她觀察,他的腿似乎還有救,若真是因為她,連著微弱的希望也給他掐滅了……


    不行不行,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可……也不能總慣著他吧,明知他是故意施展苦肉計!


    沈舒柔糾結萬分。


    軒轅燁一臉的善解人意,不忘暖心叮囑,“今日風大,記得關窗。”


    語落,他轉身推動輪椅,心中卻在默默倒數。


    三,二,一!


    “等等!”


    沈舒柔雖然百般不情願,不過在軒轅燁開門的瞬間,還是改變了主意。


    冷風嗖嗖的從門縫鑽了進來,外麵這會兒的雨勢一定很急,出去免不了淋雨。


    軒轅燁眸底一抹笑意一閃而逝,回頭看向沈舒柔的時候,已然換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


    “算了算了,你還是等等再走吧。”


    她拿起賬本繼續看,免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太過尷尬。


    軒轅燁得逞,卻不能表現太過明顯。


    “這裏不對。”他掃了一眼她手中的賬本。


    他還會看賬?


    這一向揮金如土的王爺,何時對於銀錢之事也如此上心了?


    她半信半疑,順著看去。


    果然發現那項目對不上,不過經過檢查發現,是一時疏忽,賬房先生弄錯了數,倒也不是生意上的弄虛作假。


    “沒看出來啊!”


    沈舒柔不得不承認,今日對軒轅燁應當刮目相看了。


    “好說。”


    他倒是一點也不謙虛。


    畢竟曾經統領邊疆眾軍士,大到戰略部署,小到軍需儲備,他是每件事情都需要落實的。


    看賬本的本事,絕不是隻有商鋪才用得著。


    兩人秉燭看賬,倒是也不覺得累。


    窗沿下,滴漏點點滴滴,時間仿若流水,不知不覺東方的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沈舒柔趴在桌子上,不知什麽時候睡著了,睜開眼睛的時候,麵前隻有擺放整齊的賬本,和快要燃盡的蠟燭。


    軒轅燁昨天晚上來過嗎?


    還是說,她隻是做了場夢。


    她坐直了身子,寬大的玄色繡金絲邊袍服從她肩頭滑落。


    這是他的。


    她抓在手中,一時怔怔出神。


    裴鈺什麽時候進來的,她未曾注意到。


    “像我這樣敲門,你便默認讓進來,總是有些不太合規矩,畢竟女子的閨房,怎麽能讓男子隨意出入?”


    裴鈺搖頭晃腦。


    她隻覺得他就好像門外掛著的鸚鵡一般。


    再說了,她隻是沒有注意到他進來而已,什麽叫她默認了放他進來?


    自我感覺不要太過良好。


    她尷尬一笑,“既然不合規矩,你還是快走吧。”


    這樣明顯的驅逐,應該不會讓他誤解了吧?


    “女子見到心儀的男子,心中羞怯在所難免,我離開便是。”


    裴鈺微笑點頭,邁著步子便要離開。


    不過此時才注意到,在沈舒柔身後的椅子上,放著一件男子的袍服。


    他立馬捂著眼睛,一件惶恐,好像是發現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那是誰的袍服?怎麽可以放在你的房間?”


    沈舒柔:“……”


    雖然覺得麵前之人迂腐可笑,可說來他也並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人。


    隻不過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


    “那是我哥的。”她隨口說道。


    隻想著盡快結束了跟他的談話,省的雙方都別扭。


    裴鈺似乎鬆了一口氣,不過卻還是提醒,“男女三歲不同席,即便是兄長的袍服,也該歸還給兄長才是,莫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一會兒我就照做。”


    沈舒柔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敷衍了。


    不過除了這樣,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現,才能讓這個自我感覺良好,又恪守禮教的表兄能夠認識到,她根本不想嫁給他!


    “日後你需得多多注意,否則如何才能嫁入我們裴家?如何才能當好裴氏宗族的長房媳婦?”


    裴鈺仍舊說個不停。


    沈舒柔都快瘋了。


    誰要當什麽長房媳婦啊!


    救命啊!


    她可不想被囉嗦死。


    好在哥哥很快過來了,說是店鋪有事,幾位掌櫃的在書房等她過去商議處理辦法。


    她可算是尋到了個由頭,逃也似的離開了這裏。


    裴鈺望著她匆匆的背影,無奈搖頭歎息,“到底還是失了幾分穩重。”


    如此不合時宜的女子,若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也隻能勉為其難。


    過道之中,沈舒柔一邊快速朝前走,一邊詢問,“掌櫃的有沒有說是什麽事?”


    沈立君笑笑。


    本朝女子,大多講究儀態端莊,像是妹妹這樣風風火火的,倒實屬少見。


    可能就像是外人說的那般,商賈之家,沒什麽規矩。


    不過他也樂見其成,總覺得人的天性本就各異,為何非要給每個人都套一個模子才行?


    沈舒柔似乎明白了什麽,立時頓住腳步,回頭看向哥哥。


    “噢——”她恍然大悟。


    兄妹兩個相互對視,心照不宣。


    不過雖然避開了裴鈺,可她的房間暫時是回不去了。


    昨夜虧得軒轅燁幫忙,她看賬本的效率提高了不少。


    一夜秋雨,晨起又是天朗氣清,倒是可以過去請他吃個飯,聊表謝意。


    秀雲備下了馬車,主仆二人坐了上去。


    一路上秀雲將前幾日關於鬧事者的調查跟她大概說了一下。


    果然不出她所料,這些人都跟趙成安有關係。


    他以為不親自出麵,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覺?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件事情不要透露給任何人。”沈舒柔叮囑了一句。


    左右那次鬧事雖然陣仗挺大,倒是處理的及時。


    她最近忙得很,便不跟趙成安計較了。


    軒轅燁府中。


    他坐在輪椅中閉目養神。


    梧桐樹下,偶有落葉飄零,倒似一幅絕美的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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