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09-09-26


    他們走了之後,房間裏頓時靜了下來。


    我一個人坐在床上發起了呆。怪無聊的,因為病房裏連個可供我消遣的東西都沒有。


    悶了半天,我決定早點睡覺。反正也沒什麽事情可做,再說,之前折騰了那麽久,我也的確是有些累了。這樣一想,整個人不自覺的就放鬆了下來,背靠在床頭的擋板上,我閉上了眼睛。


    之所以會是這樣一個睡姿也是全因為頭上的那個傷口,不偏不倚的剛好在耳朵往上一點點的位置,醫生說,如果不想傷口再裂開的話就隻能避免自己再碰到頭,當然,睡覺也是不可以碰到的。


    而至於這個“不碰到頭”的辦法,我是想破了腦袋也隻能想到這一個了……


    真希望頭上的傷能快點好,如果連續好幾天都這樣睡,我這脖子遲早也會斷的吧……


    這樣亂想著,我沒過多久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朧朧間,我似乎聽見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身子不禁一陣,我猛地睜開了眼。


    陽台上的門大開著,風呼嘯著一個勁朝房裏吹了進來。


    怎麽回事……


    我明明記得在姑父他們走之前,劉旎還特意關上了這扇門的。


    可是現在這又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門會又開了……


    風似乎越來越大,吹在我身上冰似的冷。我拉了拉被子,出神似的看著那扇不知是被誰給打開了的門。還在猶豫著自己要不要去把門給關上了,就在這時,極突然的,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在房間裏頭突兀地響了起來。


    “嘻嘻。”


    我心裏狠狠一個激靈。


    “……誰?”我問,問完後豎起耳朵等著聽那個聲音的回答,可誰知,聲音卻一下子又沒有了。


    病房裏再度安靜下來。


    隻不過在此刻,這種安靜顯得無比的詭異,似乎在它的掩護下,一個我看不見的東西正在慢慢地滋長著。它長出了一雙發著亮光的眼睛,躲藏在我視線所不及的角落裏,正緊緊地盯著我看。


    或許,嘴角還揚著一抹不易覺察到的詭秘的笑容。


    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得後背一陣發涼。


    “嘻嘻……”細細的聲音再度傳了過來,我愣了愣,接著在房間裏伸直了脖子,四下張望了起來。


    病房裏巴掌大的地方要打量起來其實並不難,難的是,打量那些縮在陰影裏的小角落。


    這可就比登天還難。


    因為既然你坐在床上都看不清,那就說明,如果你不下床親自走到陰影地方的前麵去看,你就別指望能看清那裏究竟有什麽東西。


    什麽可怕的東西。


    “把你的……”兀地,耳邊響起了一個聲音,極近,像是貼在我耳畔說出來的一樣,隱隱約約的還伴隨著一股子暖暖的氣體噴在耳朵裏。


    我猛地轉過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速度太快的原因,傷口竟然生生的疼了起來,牽扯著神經,讓我眼前驀地變得黑壓壓的一片,一瞬間什麽都看不到。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弄得怕極了。像個瞎子似的伸出手在牆上四處摸索著,我記得這個病房的呼叫器似乎就裝在牆上。


    摸索了半天,手終於碰到了一個插座似的東西,我興奮至極,正準備去找位於正中心的那個按鈕,卻意外的,手指碰到了另外一樣東西。


    軟軟的,冰冰涼涼的一樣東西。


    手指條件反射似的一縮,我正準備把手給收回來,卻猛然發覺,自己的手已經動不了了,過會兒又發現不光是手動不了,連腳都一樣的不能動。於是,我整個人就以著一個奇怪的姿勢莫名其妙的定在那裏,就像是被定了身似的。


    緊跟著在這時,眼前突然一亮。之前那片望不見底的黑暗突然盡數散開,就如同是團濃霧,猛地一下,像是從後被什麽東西給打散了一樣。


    然後,在看見猛然出現在我視線裏的東西之後,我恨不得能夠再一次讓自己眼前黑暗下來。


    因為曾經在我夢中出現過的那個女人此刻竟然就活生生的站在我麵前!!


    她的臉上布滿了一道道疤痕,每道疤痕全部都裂開了口子,裏麵鮮紅色的肉朝外翻著,青色的血管一根根朝外突起。女人的眼睛像是半吊著的,眼眶裏黑色的眼珠還在慢慢地往上翻,就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上麵拉扯著它一樣。過了片刻,她的眼珠完完全全的從眼睛裏消失,隻剩下來一片淡灰色的混沌。


    在女人的脖子上,一個有如嬰兒拳頭般大小的洞正在不斷地朝外噴著血,血液濺到了地上,椅子上,以及我正蓋著的,潔白的被子上。


    一灘猩紅。


    女人似乎自己也感覺到了,緩緩地抬起了手,摸了摸正在噴血的傷口,然後朝著此刻一動也不能動的我看過來一眼,慢慢地向著我走了過來。


    “把你的……”她開口道,而當她的嘴才剛剛張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時,猩紅的血液就從那條縫隙裏瀑布似的湧了出來,頃刻間就將女人原本就紅的衣服染得更加的鮮紅。


    但是女人像是毫不在意一般,並且嘴巴咧開的弧度還變得越來越大:“把你的臉給我……”


    隨著她的聲音傳來,女人的手指也觸上了我的臉頰。細細的手指,皮膚瓦片似的白,在她的每一個指尖上都還覆蓋著尖銳如冰刺似的指甲。


    紅色的指甲,像是要從裏滴出血來。


    “把你的臉給我……好麽……”


    女人說著,尖尖的指甲慢慢下滑到我脖頸處。


    驀然間,她似乎加重了力氣,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覺到指甲插進肉裏的那種冰冷的觸感,以及那股不斷刺激著大腦的疼痛。


    下意識地就抬起手一把推開她,推完後猛地發現自己竟然又能動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按下了呼叫器的按鈕。按完之後,按鈕上的紅色指示燈閃了閃,透過覆蓋在指示燈外的那一層透明的玻璃,我看見那裏麵那一小片紅色似乎還在逐漸的加深。在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反應之前,呼叫器發出“嗞”的一聲,閃出一星電光,接著徑直與牆壁分開,掉落在地上。


    一股刺鼻的焦味頓時彌漫了整個病房。


    我直接從床上逃開。


    女人好像是知道了我準備從門逃出去一般,她擋在門邊,一雙灰蒙蒙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頭還在有節奏的一搖一晃。


    而就在這時,我頭上的傷口卻不知怎的,一下子撕心裂肺般的疼了起來。我抬起手,輕輕地捂在傷口上,手掌接觸到纏繞在傷口外的那層紗布,濕濕漉漉的感覺讓我心中咯噔一響。慢慢地將手移到自己眼前,手心裏那一大片鮮紅讓我止不住的兩腿一發軟,徑直坐在了地上。


    怎麽會……


    傷口怎麽無緣無故的自己裂開了……


    還在驚恐著,突然間,一隻蒼白的手直接覆蓋在我掌心上。


    女人那張駭人的臉猛地在我的視線中放大了許多倍,我幾乎都可以從她眼眶裏那一片混沌中看見自己臉上那慌亂無比的表情。


    她似乎很喜歡我現在的表情,咧嘴笑了起來,血液從她的嘴裏,以及她脖子上的傷口裏流出來,滴落到她大紅色的長裙上,也滴落到我的身上。女人伸出雙手,將我的臉捧在自己手心裏,然後她帶著那抹笑容,慢慢地將頭湊了近來。


    一股酸腐的氣味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直直地朝我鼻子裏鑽進來。


    在女人的鼻尖幾乎要觸到我的鼻尖時,她終於停了下來,灰蒙蒙的眼睛裏似乎出現了一股細細的亮光。


    “我們……做個交易吧……?”


    “把你的臉……給我……”


    說完,女人正捧著我臉的雙手突然移開,一隻手用力抓在我頭頂,而另外一隻手則緊緊地扣上了我的下巴!


    “開始了……”她道,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而我再也忍不住,一聲尖叫猛地從喉嚨裏爆發了出來:


    “啊——!!!!!”


    “啪”的一聲,房間裏猛地亮了起來,刺得我眼睛一陣發疼,下意識地將眼睛眯了起來。片刻之後,我才好不容易適應了這種光亮,慢慢地睜開眼睛。


    而睜開眼睛後的第一個反應就是看向自己的周圍,可是那個女人卻已經不在了。隻不過,雖然女人消失了,但是她的血卻沒有消失,依然殘留在我的衣服上,一大片一大片,像極了佛經中那種名叫曼殊沙華的花。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用這種花來打比喻,就像我不知道為什麽在看見了自己身上那一灘一灘的血跡之後,頭腦裏最先冒出來的竟然會是它。


    “咦,為什麽呼叫器會從牆上掉下來……”剛才開燈的護士走到床邊,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了那個呼叫器,然後看了看床頭上貼著的病床號碼牌:“28號……你是叫柏孜對吧,你為什麽要叫……”還在說著,護士將視線轉向我之後一雙眼徒然睜大,臉上的表情慢慢變得驚訝起來。


    “你……”


    我扶著牆從地上站了起來,“我不小心從床上……”話還沒說完,護士直接轉身跑了出去,邊跑邊大聲叫起來:“醫生!!醫生不好了!!!”


    我愣住,扶著牆站了起來。


    而緊接著,因著護士的這聲叫,住在其他病房裏的病人紛紛走出來,聚在一起不滿地說了起來:“都這麽晚了還吵什麽吵!?這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是哪個人這麽沒腦子!!”


    “大半夜的在那裏瞎叫個什麽勁!!!”


    一瞬間,叫罵聲響徹了整家醫院。


    “不好意思,這都是我們的錯,請各位不要見諒,都回病房去休息吧。”


    隨著一個蒼老卻威嚴的聲音響起,病人似乎有所顧忌起來,繼續哼哼了幾聲後就徹底沒了叫罵聲,不一會兒,關門聲在醫院裏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


    隻是這陣腳步聲卻並沒有因為這場騷亂而停下,反而在做了短暫的停頓之後又繼續響起來,並且似乎是離我的病房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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