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仲達拂袖:“哼!投效秦國就是放眼人間興衰?”


    江凡道:“看來,老太師還是對我的選擇多有微詞。”


    “你是皇太孫。”


    “皇太孫,也不該在山上死守,那才是坐等衰敗,否則顯宗當年何苦處心積慮分散力量隱於江湖?”


    “牙尖嘴利,老夫不與你爭執。你既然來,想必正事已經安排妥當。”


    江凡笑笑:“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聞人仲達沉默片刻:“此番,老夫答應過太子,我作戰,你主事。”


    江凡微一拱手:“當仁不讓。”


    聞人仲達眉峰一挑:“好個當仁不讓。老夫就來看看,你如何用兵。”


    “用兵,我不如太師您,但晚輩不才,略懂運籌,倒敢於一試。”


    “這種事,不是你能拿來練手的,一旦失敗,萬劫不複。”


    “嗬嗬,沒那麽嚴重,況且年輕人遲早要麵對風浪,這一次,也不過是正當其時而已。”


    “口氣很大,也很自信。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賭注,是國運。”


    江凡搖搖頭:“我雖不愛賭,但也不怕賭,我也從未將國運當做籌碼,但國運已經是案上賭資,這逃避不了,太師應該明白,如今最應該配合我賭贏了才是。”


    聞人仲達一拂袖:“老夫行軍大半生,有些事不用你教,自然令行禁止。”


    “那就不謝了,晚輩此來,除了要和太師談談細節,還有一個疑問,若是太師不介意,江凡很想聽聽您的答案。”


    聞人仲達表情沉靜:“說。”


    江凡凝視著他:“他是太子,我是太孫,我敢與他開誠布公,緣何太師如此防範於我?”


    “皇家,沒有親情。”聞人仲達直接道:“你那三皇叔就是例子。”


    “不,太師知道,我想問的不是這個,我選大秦,對天下自有主張,張宰輔選我,對人間自有主張,太子、宰輔都能傾力扶持,唯獨太師時刻防範於我,於理難通。”


    “老夫若當真防你,你離不開書山。”聞人仲達淡漠道。


    江凡目光複雜的審視他片刻:“太師始終不肯開誠布公,不知是心結,還是認知。罷了,好在如今我們尚算陣線一致,做好眼下事吧。”


    “正該如此,年輕人,不要太過好高騖遠,有時候你們以為的,並不是你們以為的。”


    江凡笑了:“好,說說正事。太師要帶兵死守,山上,就完全交給太師了。”


    “年輕人,管好你的山下即可。”


    舉世之中,聞人仲達堪稱最知兵的幾人之一,兩人的溝通並沒有花費多長時間,很快,計議已定。


    江凡起身欲告辭,卻忽然停了下,目光落在地上那裂開兩半的珠子上。


    “太師這手串盤的不太好,裂開一個呢。”


    聞人仲達瞥了一眼:“總比人裂開要好。”


    “人?”江凡微愣:“太師是說人格分裂?”


    聞人仲達微哼一聲:“旁枝末節倒是關注不少,本太師無暇與你討論。”


    江凡嗬嗬一笑:“難怪老酒鬼都不待見你這個老子,確實無趣的很。走了。”


    隨著他擺手離開,聞人仲達身後的房門推開,平皇竟然從其中走出來。


    “老太師,我那孫兒如此驚才絕豔,你卻似有些抵觸啊。”


    聞人仲達淡淡道:“你那孫兒,盧鐵嘴的話你也聽到了。”


    平皇微微蹙眉:“無生軀殼,無死幽魂……無根而生,天道無痕……究竟作何解釋?”


    聞人仲達目光凜冽:“可還記得,我說過他體內,有妖氣?”


    平皇略有動容:“破妄之眼亦未曾看透。”


    “不錯,他氣息……非人。”


    “非人?”平皇色變:“太師究竟何意?”


    聞人仲達搖頭:“尚迷霧重重,不可解。但老夫始終覺得,此子來曆有異,陛下豈非至今也無法解釋,他肉身與太孫完全迥異之怪?”


    平皇沉思道:“或隻是孫老手段。”


    “哼!孫道通縱然醫道通玄,也不可能改天換地,易血換骨。”


    “這……的確咄咄怪事……”平皇神色也有些陰沉。


    “人有軀殼,如渡船,有三魂七魄,為靈識。然,無生軀殼,無死幽魂,軀殼不生,魂魄不死嗎?”


    平皇緩緩道:“盧鐵嘴,修為不精。”


    “這是太祖占卜。”聞人仲達低聲道:“太祖卜算,百無一失。”


    平皇沉默許久:“不知過去,不存血脈,不體親情,不念國體,不憶宗祖……此子,實在費解啊……故此,朕一直無法真正將其與我那孫兒等同。而若不是……”


    “那麽,他才是大周最大的危機所在。”聞人仲達聲音凜冽。


    “而且……可能是人間危機所藏!”


    平皇陡然色變。半晌才道:“昔年太師為天人大計辭官離去,如今歸來,心中所念已經非俗世廟堂,難道以為,他於人間不可靠……”


    聞人仲達歎息一聲:“陛下,老臣無奈啊,人間滅亡,皇庭何存。而此子,逐漸勢不可擋,一旦為禍……不堪設想。”


    平皇沉默良久,忽然淡淡一笑:“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眼下,還要先靠他,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聞人仲達沉默許久,緩緩點頭:“太子既然確認,就先走著看吧。凡事,總要求證……”


    平皇麵色也漸漸緩和下來:“……是啊,總要求證,無論如何,他和太子目前相得益彰,而皇庭,的確需要他。”


    聞人仲達深吸口氣,似乎平複了心思,轉頭鄭重看著平皇:“陛下,無論如何,此一番之後,皇庭徹底改變,陛下當真下定決心,將國祚交付太子?”


    平皇神色同樣鄭重:“太師,自從我察覺皇祖父之局,便知道遲早有這一日,我姬贇雖擅隱忍,實如安宗無大才,天下,就交給宗熠吧,這孩子,才有先祖遺風,有顯宗之才。”


    聞人仲達沉吟一陣,“可是陛下當知,他們這一代,被放棄了。”


    平皇淡淡一笑:“我知道所謂垮掉的一呆,但絕不包括熠兒,否則你也不會選他。”


    “然則,他和江凡之間,他們隻可能選擇一個,而隻有得逆天大勢助推,方才有鼎定江山之資。須知先祖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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