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不信一般,熱流再度經過江凡體內,如是幾個循環,他才呆呆放下雙手,目光有些散亂:“你……江凡?”


    “臣,江凡,領鎮西王,特來覲見太子殿下。”


    許久,太子麵色漸漸恢複平靜,整個人緩緩坐下,縮回皮裘之中,麵色極度低沉,甚至還咳嗽了一陣。


    “鎮西王……見笑了,閣下形似一位故人。”


    “不敢。人之常情。”江凡拱手一拜道。


    太子用眼神示意下旁邊的錦墩:“坐下說話。”


    待江凡坐好,他看似平靜的眼底依舊帶著極度的震驚和迷惑。


    “江公子,哪裏人氏?”


    江凡不由暗中搖頭,你們父子開頭都是這麽說話的麽?


    卻也沒有怠慢,緩緩道:“臣本孤兒,現為秦人。”


    孤兒……太子神色微微一動:“父母仙逝?家鄉何處?”


    江凡搖搖頭:“回太子殿下,臣幼時大病,失去記憶,父母、家鄉概是想不起來。”


    太子聞言,沉默片刻:“孤失言了,江公子勿怪。”


    江凡道:“不敢。”


    “江公子……很年輕啊。”


    江凡沉著應對:“臣剛剛年滿十八歲。”


    太子麵色徹底恢複沉靜,輕聲道:“十八歲,好年齡。這般年輕,已經貴為異姓王爵,古來未見……”


    “太子過獎。”


    “孤……聽說過你,十六歲出世,封詩仙詞聖,後入秦,不到一載,封逍遙王、一字並肩王雙王爵。年輕有為,並非誇獎。”


    他說話的聲音很慢,似乎意猶未盡,江凡便也未曾接話。


    太子頓了片刻,又繼續道:“然則,何苦領這空頭爵位。”


    空頭爵位?這位太子殿下倒真是個實在人。


    “……天下皆大周之民,自當奉詔。”


    太子深深吸了兩口氣,似乎呼吸有些不暢:“大周……天下還有誰當大周是回事?你不該來。”


    江凡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沉默不言。


    過了片刻,太子喚人取來一套釣具:“既然來了,就陪孤釣會兒魚吧,也算應付差事。”


    江凡微微拱手,提起釣竿,掛上魚餌,拋入池中。


    太子殿下看著他嫻熟的手法,不由微微點頭:“人言,江逍遙出身漁郎,手法確然熟稔。”


    江凡含笑道:“謀生而已。”


    太子道:“比一比,看誰先釣上魚來?”


    江凡道:“臣怎敢與太子比試。”


    “此間乃休閑之所,無君無臣,莫要掃了興。”


    江凡微笑道:“如此,臣僭越了,就陪殿下消遣一番。”


    太子似是滿意:“這才是江逍遙,這深宮之中,整日裏君君臣臣,各懷心思,太過乏味。”


    江凡卻微微一笑:“臣觀太子殿下倒是頗為灑脫。”


    “閑來無趣罷了,從前王妃和王兒都愛吃魚,慢慢便養成了釣魚的習慣。”


    江凡道:“這倒是與臣愛好想通,殿下可能聽說過,臣也是個好吃魚的。”


    太子輕輕一笑:“孤可聽說,你不光是愛吃魚,愛吃的可多的很,手藝更是天下一絕。”


    江凡撓撓頭,似乎為自己這樣的名氣有點不好意思,卻眨眨眼道:“要不,今日趁著有空閑,臣為太子烹製一條魚如何?”


    太子愣了下,旋即嗬嗬一笑:“妙極,孤縱然在宮中錦衣玉食,卻也很想嚐嚐天下食神的手段。”


    “天下食神可不敢當,不過略有心得罷了。臣提個建議,待會兒釣上來的魚,就作為主料如何?”


    太子滿意的點點頭:“甚好,甚好。”


    江凡暗中鬆了口氣,鬼知道,他純粹是怕這位太子殿下老毛病犯了,非要做給自己吃,那豈不欲哭無淚?幹脆,自己搶個先機吧。


    釣魚人的話都不太多,兩人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隨意閑聊著。但太子殿下似乎對朝中大事完全不感興趣,所說皆為一些日常瑣事。


    江凡也樂得如此,大周他並不了解多少,言多必失,還不如閑談呢。


    太子忽然道:“方才孤發覺,江公子肉身有些特殊,經脈骨肉皆與常人有些不同……”


    江凡苦笑一聲:“可不是,先天不足,肉身欠缺,資質匱乏,至今練武一無所成。”


    太子道:“人生又非練武一途,公子文道稱絕,也足慰平生了。”


    “太子褒獎,臣愧不敢當。不過說起來,臣倒是覺得美食一道才是最愛。”


    太子忽然難得的開懷一笑:“也未嚐不好。人世間蠅營狗苟,紛亂無常,隻要自己內心清淨,過的快活,怎麽活都好。”


    江凡心中倒是微微一動:“太子豁達。”


    太子道:“孤也是這許多年來方才看開,不似你,天生通透。孤經曆這浮浮沉沉,離離散散,得得失失,方覺人生在世,何必強求。”


    江凡道:“未曾經曆過,難以有此感受。說起來,臣隻是懶散,太子才是真通透。”


    太子抿唇微笑:“後天與先天之別罷了,江公子所作臨江仙、將進酒、俠客行,足見真性情。孤還見過將進酒拓本,字體狂放,甚是喜愛,一直奢望想要求得江公子一篇真跡呢。”


    江凡道:“太子謬讚,若太子喜歡,臣自當獻上。”


    這時,曾春忽然回來,捧著一個卷軸快步上前:“殿下,陛下有旨,賜江公子手書望嶽一詩予您。”


    太子一愣,旋即微笑:“你看看,說來就來,你倒是省事了。”


    說罷將釣竿交給曾春,接過卷軸,展開一看,旋即眼神一亮。


    曾春道:“剛才接到內侍送來,說陛下言稱,此詩與殿下相合,特此贈予殿下。”


    太子眼底掠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神色,細細看了很久,才稱讚一番,珍重的收起來:“多謝父皇,舍得此手書。”


    曾春道:“另外還有十壇美酒,皆為鎮西王精心釀造的絕品。”


    太子點點頭:“好,孤的燒刀子正好喝光,既然是江公子所製,必然是天下絕味,替我謝過父皇。”


    曾春應了一聲,看看江凡:“那殿下和王爺慢慢聊,臣先去複命。”


    他走後,太子提起釣竿:“父王最喜書畫,此番算是割愛了。”


    江凡笑道:“此乃陛下所賜,臣卻另有禮物送上。”


    說罷,從懷中摸出一個小木盒,呈給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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