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不韋收斂笑意,一臉凝重:“我今為救將軍性命而來。”


    趙毋聞聽此言,眉眼一皺,冷哼道:


    “哼!先生何出此言?本將軍累世華服,朝廷顯貴。今蒙王上信重,更是執掌大權,有何性命之憂?”


    “先生出此駭人聽聞之言,若無緣由,莫怪本將軍翻臉無情。”


    呂不韋拱手一拜:“將軍莫急,且聽在下一言。”


    “將軍之危不在內,而在外也。將軍趙國名門,執掌大權,趙國境內自然無憂。”


    “可將軍如今為守城將領,城外那如狼似虎的秦軍,難道不是危險嗎?”


    “長平之戰,趙國折損四十五萬大軍。白起欲乘勝追擊,滅亡趙國,若非秦庭內部不和,今日怕是已經再無趙國了。”


    “如今秦國又起大軍,誓要滅亡趙國。”


    “邯鄲被圍已經數月,秦國攻勢愈加凶猛,邯鄲危如累卵,一旦城破,將軍如何自處?趙國顯貴,在秦國又會怎樣?”


    趙毋聽完呂不韋之言。哈哈大笑,冷嗬一聲:


    “先生此言實在危言聳聽。”


    “我邯鄲城城高池堅,固若金湯,勢不可摧。”


    “先前秦軍主將乃是五大夫王陵,也是秦國名將,可那又如何?損失數萬兵馬也不能動其分毫。”


    “長平之戰,白起屠夫,不忍至極,竟坑殺降俘,害我趙國兒郎四十萬餘人,我趙人各個無不恨食其肉寢其皮。”


    “今秦國再起戰端,我趙國亦有複仇之心呐!嗬!我趙國上下萬眾一心,又有魏楚等諸侯相助,秦國還想要滅我趙國,不過是癡心妄想。”


    說完這話,趙毋臉色一變,森然冷漠:


    “我視先生為友,對先生以禮相待,難道先生是來勸降的嗎?若如此,先生免開貴口,不然本將軍必殺之!”


    呂不韋不慌不忙,擺手微微笑道:


    “將軍誤會了。將軍視在下為友,在下又何嚐不視將軍為友呢?天下哪有人勸自己的朋友做不忠之人呐。”


    “我來是為了救朋友性命,絕非為陷朋友於不義。”


    “將軍剛才所言也確實有些道理,隻是將軍也不可否認,秦國畢竟勢大。”


    “秦國可以失利一次,兩次,甚至三次四次,可是趙國呢?邯鄲被圍,是一次也不能敗。”


    趙毋一臉正色:“無論如何,本將盡忠職守,忠於趙國。”


    呂不韋點點頭:“將軍忠貞之人在下自然知道,道理將軍自然也都明白,在下自是不必多言了。”


    “隻是趙國畢竟是趙王的趙國不是將軍的趙國。將軍盡忠貞之誌,隻是若實在事不可為也,也當保留有用之身,以待後世。”


    趙毋點點頭:“先生此言倒也有理,多謝先生關切。”


    呂不韋拱手接著說:“在下曾聞,累世繁盛之家,常多交益友。積善之家,亦必有餘慶。”


    “在下有一位秦國的朋友,如今正在邯鄲,知在下與將軍相識,他也想要與將軍交個朋友。”


    “在下這個朋友向來是知曉恩義的人,可為朋友兩肋插刀。”


    “他聽聞將軍近日來,為軍餉一事頗為憂慮,特請在下為將軍獻上六百金,以盡朋友的一點綿薄之力,現在已經送入將軍書房,請將軍千萬不要推辭。”


    趙毋佯裝不悅:“我與先生為友,先生之友便是我的朋友,朋友之間還送什麽東西?煩請先生轉告,這位朋友我交下了。”


    沉吟一頓,話音一轉:“隻是如今軍餉一事也確實艱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這六百金就當是我暫借的,等秦國撤軍,日後我必當加倍奉還,還請先生代我多謝。”


    “常言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亦非無禮無義之人,朋友之間當互幫互助。”


    “不知咱們這位朋友有沒有什麽需要我的地方?若不能相助一二,非朋友之義,我實在寢食難安。”


    呂不韋微微一笑:“將軍果真仁義之人,咱們這位朋友確實也有一點小事想請將軍幫忙,對將軍而言不過舉手之勞。”


    “先生請說。”


    “在下這位朋友乃是秦人,如今畢竟秦趙兩國交戰,他擔心秦趙兩國的交戰會對他不利。”


    “現在想暫時離開邯鄲,隻是如今邯鄲戒備森嚴,不得進出,特請將軍行個方便。”


    “此事對將軍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但對朋友而言卻是救命之恩,我們的朋友也是秦國大族出身,此等恩情必將銘記在心,絕不相忘。”


    趙毋站起身來,走向呂不韋近前,挽住雙手,熱情洋溢“呂兄哪裏話,此事易爾,朋友有難我豈能不助?”


    “呂兄,不知咱們的朋友想何時出城?”


    呂不韋正色道:“時不我待,越快越好!”


    趙毋點點頭讚同:“千金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有些事確實越快越好。”


    “呂兄,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在府中等候,你現在便回去準備,天亮之前回來。”


    “我準備四套士卒兵甲,明日便裝作我的親衛,待明日天黑之後,伺機便送你們出城。”


    趙毋沉吟一聲,掏出一塊令牌:“現在天色已晚,已經宵禁,呂兄請拿著我的令牌,可暢行無阻,隻是還請低調行事。”


    呂不韋起身,深深一躬:“多謝將軍!將軍之大恩大義,我等銘刻五內,絕不能忘,將來必有厚報!我這就回去準備。”


    趙毋回拜:“呂兄勿謝,朋友相助天經地義,呂兄請速去速回,小心事緩則敗。”


    呂不韋又是一拜,轉身匆匆離去。


    趙毋悠悠望著呂不韋在暗夜中離去的背影,莫名一笑,貴族永遠缺一位朋友。


    且說呂不韋急步回到異人住所,難掩激動心情,見到異人便是深深一拜:


    “不負公子所托,大事成矣!趙國危在旦夕,趙毋要為自己留條路,願助公子出城!”


    異人一直焦急的在院中等候,見呂不韋回來,聞聽此言,激動無比。


    上前對呂不韋深鞠一躬,握緊呂不韋雙手:“此番歸國全賴呂兄謀劃,異人實不知該怎麽感謝呂兄救我性命。”


    “公子,此我分內之事也,公子洪福齊天,自有天命護佑,莫再出此言。”


    “現事不宜遲,和趙毋已然約好,咱們這便去趙毋府上,裝作他的親衛,明日天黑,便伺機出城!”


    異人連連點頭:“好,我這就叫上夫人,咱們這就走。”


    呂不韋連忙攔住:“公子不可,哪有將軍身邊親衛是女子和稚子的?”


    異人臉色一變,猶疑問道:“難不成要將夫人和政兒留在邯鄲?那豈不是必死無疑。”


    呂不韋連勸:“公子,在下早有準備,定保夫人和小公子無恙。”


    “在下邯鄲城苦心經營多年,好友眾多。況且,公子,您的友誼是現在邯鄲城每一個人都想獲得的。”


    “在下兩位心腹留下保護夫人和小公子,一會他們會護送夫人和小公子去在下好友那裏。”


    “在下那好友也是趙國豪門,有他幫忙藏匿,短時間內絕對無憂,隻要公子回到秦國,趙王就絕不敢再加害夫人和小公子。”


    異人還有些猶疑:“呂兄真的確保無憂?”


    呂不韋重重點頭:“在下定保證夫人與小公子無憂!”


    異人一咬牙:“好,咱們這就走。”


    呂不韋問道:“公子是否還要去與夫人和小公子告別。”


    異人搖了搖頭,長歎一聲:“不了,我怕見了他們,就不再想走了。”


    異人轉過身來,麵向呂不韋的兩名心腹護衛,做了一長揖:“異人家小拜托二位了,日後定有重謝!”


    二人見狀連忙下拜,連聲道:“不敢受公子禮,此小人分內之事,小人寧死也護衛好夫人與小公子。”


    異人點頭:“拜托了!”


    “公子,人多眼雜,既如此,就我們兩人,加上靳貞,三人足矣,事不宜遲,走吧。”呂不韋一旁催促。


    “走!”異人一揮手,帶上羅網高手靳貞,三人頭也不回匆匆離去。


    這兩名護衛走向後院,讓侍女喚醒趙姬。


    此二人乃是呂不韋心腹;一名常路,一名慶勤。


    二人皆是跟隨呂不韋多年的好手,對呂不韋忠心耿耿。


    他們兩人常跟在呂不韋身側,趙姬也是熟知這二人。


    趙姬被叫醒心中一陣惴惴不安,趙姬也知道這段時間情況非常緊張。


    此時已然將要天亮,突然被緊急叫醒,一定有大事發生,而且大概率不會是好事。


    趙姬慌忙穿好衣服,開門走向院中,隻見院中隻這兩人,不見夫君和呂不韋,忙問他們發生何事。


    兩人對趙姬行了一禮:“夫人,情況緊急,長話短說。”


    “還請夫人攜小公子卸去裝扮,換著素衣,帶好必要衣物細軟,咱們現在先離開這裏,具體情況稍後給您解釋。”


    趙姬心中憂慮更甚,可她知道,此時不是廢話的時候,這兩人是呂不韋心腹,是值得信任的。


    隻點了點頭也不多言,連忙進入房中,想要叫醒嬴政。


    卻發現嬴政正醒著,雙目炯炯有神,不哭不鬧,一言不發。


    趙姬來不及驚異,連忙給自己和嬴政換上了平民素衣,倉促間稍稍打扮,盡量遮掩一些俏麗容顏。


    最後緊緊把嬴政抱在懷裏,低聲安慰:“政兒不怕,沒事的,母親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然後喚兩人進房,拿上必要的衣物細軟,這些東西是早就準備好的。


    命令夜間貼身服侍的侍女接著休息,並且接下來幾日一切如常,不許聲張。


    趁著尚且天黑,幾人先悄然轉移至不遠處另一備好的小院。


    等到天色大亮,人聲鼎沸之時,不騎馬,不駕車,幾人不動聲色的融入人群,走向呂不韋早已安排好的真正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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