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他們——”一聲厲喝仿若平地驚雷,在寂靜的夜色中炸開。


    “殺了他們——”


    “殺了趙氏叛賊——”


    趙清淩的手緊緊地拉著趙清潯,向前跑去,手心滿是汗水,卻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阿潯,快跑!快跑!”


    “阿兄!”


    趙清淩的衣衫已經被樹枝劃破了好幾處,臉頰上也多了幾道血痕,絲絲鮮血滲出來,可他渾然不覺。


    “阿兄!”趙清潯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體力漸漸不支,腳步也變得踉蹌起來。


    “阿潯再堅持一下!”趙清淩回頭看了一眼趙清潯,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腰,半拖半拽地讓她跟上自己的腳步。


    突然,前方出現了一片荊棘叢。


    趙清淩未有半分遲疑,迅速扯下自己的外袍,裹在趙清潯的身上,將她護在懷裏,然後一頭紮進了荊棘叢中。


    荊棘的刺無情地紮進他的皮膚,每向前挪動一步都像是在受刑,但他緊咬著牙關,強忍著劇痛,硬是開辟出了一條血路。


    趙清潯緊緊地跟在趙清淩身後,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而此時,追兵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火把的光亮在他們身後若隱若現,那跳躍的火光像是惡魔的眼睛,透著嗜血的欲望。


    “阿兄,我怕。”趙清潯的聲音顫抖著。


    “別怕,阿潯,有阿兄在。”


    追兵的領頭人騎在一匹黑色的駿馬上,高高舉著火把,“江南趙氏與叛賊勾結,意圖謀逆,已無轉圜之地,趙氏兄妹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江南趙氏,曾經也是聲名顯赫的簪纓世家,如今卻被冠上了如此莫須有的罪名。


    “莫要再做無謂的反抗了,趙家之人都已死絕,你們兄妹倆還跑個什麽勁兒?”


    “你們跑不掉的!哈哈哈哈哈!”


    “趙家犯下的可是謀逆大罪,此罪當誅,絕無活路!”


    “我知道你們心中定是不服,覺得冤屈。哼,這世間冤屈的事兒可多了去了,你們趙家能如何?”


    “你們不過是那被掃落的螻蟻,還妄圖掙紮?”


    “你們以為還能有人來救你們?別做夢了!”


    “那些平日裏與你們趙家稱兄道弟、交往甚密的家族,如今都躲得遠遠的,誰會為了你們兩個將死之人,去觸朝廷的黴頭?”


    “你們就算逃了一時,又能逃得了一世?天涯海角,朝廷的通緝令都會如影隨形!”


    ……


    趙清淩和趙清潯二人在慌不擇路的奔逃之後,發現了一座破廟。


    趙清淩將趙清潯藏到了那張破舊的桌子下,桌布垂落,勉強能遮住下麵。


    他又將桌布拉扯得更嚴實一些,確保從外麵看不到裏麵的人。


    做完這些,趙清淩便直起身來,就想往外走。


    剛邁出一步,他的衣角就被趙清潯一把抓住。


    “阿兄,你去哪?”


    “阿兄出去看看,你藏好。”


    “你還會回來嗎?”


    “阿兄一定會回來的,一定會回到你身邊的!”


    “阿父阿母都不在了,我隻有你了阿兄……”


    趙清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趙清淩逐漸遠去的背影,緊緊地抱住自己的雙臂,身體蜷縮在桌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破廟的寂靜。


    “女公子!”


    是阿兄身邊的雲鶴!


    “雲鶴!”趙清潯急忙從桌下爬了出來。


    隻見雲鶴的衣服破破爛爛的,上麵沾滿了泥土和草屑,頭發也十分淩亂。


    雲鶴在趙清潯麵前直直地跪下,抬起頭,看著趙清潯,嘴唇顫抖著,聲淚俱下:“女公子!公子他……”


    “阿兄他怎麽了?”


    “公子他跌落山崖了!”


    ~


    “阿兄!”趙清潯猛然驚醒,額頭上冷汗密布。


    門外的雲鶴聞聲,心猛地一揪,趕忙疾步走入房中。


    他麵上滿是憂慮之色,腳下步子雖快,但落得極輕,深恐驚擾到趙清潯。


    “相爺,可是又夢魘了?”雲鶴輕聲探問。


    趙清潯聽到雲鶴的聲音,這才慢慢回過神來,眼神開始有了聚焦之處,隻是身子仍微微發顫。


    此時,天色尚未大亮,窗外僅透進一絲朦朧的光線。


    “相爺今日比往日多睡了一刻鍾,不想竟又是夢魘了。”


    趙清潯坐起身來,嗓音略帶沙啞地說道:“更衣。”


    “是。”


    又夢到八年前的事了。


    八年前,江南趙氏本是聲名遠揚的簪纓世家,族中之人,或在朝堂之上為君分憂,或在地方為官造福百姓,可謂是忠君愛國,滿門清正。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不知是何人居心叵測,竟蓄意構陷趙家謀反叛逆。


    整個趙家上下,毫無防備,便被朝廷派兵前來抄家問斬。


    混亂之中,趙清淩與趙清潯兄妹二人僥幸逃脫。


    但趙家當時有那見利忘義的侍從,為了一己之私,向官府指認了這兄妹二人。


    官府得到消息後,馬上派兵追殺。


    在追逃過程中,趙清淩不幸跌落山崖。


    趙清潯與雲鶴在山崖之下苦苦找尋了三日三夜,可趙清淩的屍身卻蹤跡全無。


    趙清潯心底寧願相信阿兄尚在人世,或許阿兄被某位隱士搭救,又或許在崖底尋得了別的生路。


    隻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卻始終不見阿兄傳來任何消息。


    等到官府追查的風聲漸弱之後,趙清潯和雲鶴喬裝改扮,悄悄返回了趙家。


    昔日的趙家如今隻剩一片斷壁殘垣,廢墟之中,那場火禍的痕跡依舊清晰可見。


    他們在廢墟裏尋得趙家五十一口人的遺體,將他們的頭顱與屍身逐一縫合,而後葬於不趙山上。


    一場無妄冤屈,簪纓世家趙氏從此消失在了江南的繁華之中。


    那曾經高懸的江南趙氏牌匾被擊得粉碎,家族往昔的榮耀也被無情踐踏,變得一文不值。


    趙清潯跪在不趙山山腳下,對天起誓:“我趙清潯在此立誓,若不尋得真相為江南趙氏正名,我此生如無根之萍,漂泊至死不得安寧。願上蒼為證,若有違背此誓,我願受千刀萬剮之刑,魂飛魄散,永墜無間地獄。”


    趙清潯女扮男裝,化名趙乘風,和雲鶴一路北上至京城,機緣巧合之下,她得以進入九寺之一的大理寺任職。


    她初入大理寺時擔任評事,之後逐步晉升,先成為司直,又升任少卿,進而擢升為四品大理寺卿。


    隨後,她出任三品軍師,再擔任二品太子少師,到如今的正一品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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