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壓力很大的情況下,幾乎是將一對夫妻捆縛在一起,才能從容一些來麵對。”杜嵐話鋒一轉,“在這樣的情況下數十年的婚姻都是珍稀的,動輒千萬年,不是不切實際的浪漫是什麽?方諾的不安不是很實際嗎?你們有了漫長的生命,有想過兩百年的時間都能幹些什麽嗎?要知道除了最後的幾年,你們能夠一直保持青春而精力旺盛的狀態。而愛情卻是保質期最短的感情之一,有幾個人能在熱情消退的情況下守著一個人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


    方諾直接想到了某個訪談。


    那是前科技時代的事情了。一個主持人對眾多的女嘉賓發問,一萬塊錢買你們一夜,你們肯不肯?所有的女孩子都不肯。


    然後,主持人就不停地加價。


    五萬?十萬?一百萬?一千萬?一億?


    ——真的有人能夠堅持到最後嗎?至少方諾就不敢用這個問題來問自己。她隻是告訴自己說:反正這是不切實際的,誰會真的花那麽多錢來買我一夜?


    還有類似的一個訪談。


    問的是男人——五萬塊錢買你們的老婆你們肯不肯?十萬?一百萬?一億?


    加價到十億的時候,隻有一個丈夫還堅持。不管這是不是麵子問題。方諾記得一個熟悉的閨蜜當時就說——靠!要真的有人願意用十億來買我,還要我丈夫同意幹嘛?我就先跟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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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閨蜜和他丈夫的感情很好的。


    這些訪談和杜嵐平靜的問話不是一碼事,但她詭異的聯想到了一起。然後發現,這個之前沒有注意到的問題其實確實是一個問題。


    千萬年的愛戀……看起來很美,也隻是看起來很美。


    兩百年的時光,便是自己守得,誰能保證自己找的人也守得?這樣的情況,很多人都會覺得不合則分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有去忍耐那些夫妻間的摩擦的必要嗎?


    方諾原本對未來的迷茫中,唯獨不包括“離婚再嫁”這一項。雖說她如今本就是再嫁了。但那也是六千年過去,原本的丈夫和兒子,都已經死透了的情況下,頂多是守寡,算不得離婚。現在……


    “反作用。”雲微說。


    “是嗎?”杜嵐有些奇怪。一抬頭卻發現果然。除了那個蕭鳳的表情有些安定了之外——這在杜嵐看來也挺莫名的——另外幾個的神情反而更不安了些。


    “但也好。”雲微說。


    杜嵐更不解了。他聽懂了雲微的意思,卻是不解。


    雲微也不解釋。


    她知道,這幾個人,尤其是方諾這樣的,是和自己一樣的小市民心態。就是韓笑笑差距也不遠。都喜歡有計劃的、可以預期的人生。


    前兩天那些教導他們的人,大概都把心思花在高科技的用品的使用啦、時代大局的介紹啦,這一類的事情上麵去了。


    這固然很重要也很必要,但其實不是他們關心的。兩個時代的差距,隻會讓人更茫然。


    但隻要幫忙把他們日後的人生描繪出來,他們的心思就會安定許多。哪怕是離婚再結婚什麽他們沒有想過也一樣。這是很切近他們生活、生活中必經的事情,隻要被人描繪了出來,他們就能讓自己去適應。正如之前所說,前科技時代的華夏人,抗壓能力可是很強悍的。


    結婚的條件是有房有車,小說中幻想的另一半要有權有勢,這不見得是多麽的“物質愛情”,很多也是生活壓力導致的。


    “生活所迫”這四個字,就能讓他們適應很多很多。比如說沒有多少感情的婚姻。


    至於蕭鳳這樣,似乎對愛情有著很高期許的人,或者趙發這樣心思不正的人,就不在她的關心範圍內了。她隻是很鬱悶。


    ——有人能為你們規劃出人生,誰來為我規劃出人生?


    “繼續。”雲微一偏頭。


    “呃,繼續什麽?”杜嵐還是茫然。


    “一般人,怎麽生活。這個。”雲微說,端起了茶來喝。


    杜嵐深覺疑惑。


    ——什麽時候小姐的心理分析學變得比我好了?


    控製室中,淩家的長老淩墨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這看得他身邊的一個研究員幾乎不曾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你這樣子真的很可怕!”


    這個不久之前才向雲微發布了任務的研究員說道。


    淩墨也不理會他,隻是調出了幾張複雜到極點的表格,“雖然我不怎麽懂基因學,但還是能看得出來。這五個人的基因圖譜,都對我們有用吧?攜帶著失傳的高等基因。但光是神獸家族目前就有六個,可能為我們帶來數十種新的高等基因的完美體……到底想好了怎麽分配沒有?”


    “也不好怎麽逼迫啊,尤其是要作為母體的女性完美體。”研究人員有些頭痛的說,看來並不怎麽忌憚淩墨淩家長老的身份,“根據我們的觀察,這幾個人裏麵,方諾屬於外柔內剛的性格,最好還是讓她有選擇的婚配。但她很有可能會是最穩定的一個,也是我們期待值最高的一個。這種居家女人的類型,本來就在各個家族裏麵有不少青睞者——尤其是年紀大些的人眼裏。神獸家族的旁係都會比她壽命長不少,也沒什麽問題。所以雖然相貌……不怎麽樣。她也是最搶手的一個。”


    淩墨點頭,“可以想見——如果非要我在這幾個女人裏麵選,我也選她。”


    “蕭鳳非常的感情用事,這代表她很不穩定——秦大公子向我表示他對這個名字很不滿。倒是韓笑笑,這個女人現實、十分看重物質生活,則是我們最看重的一個。隻要交涉得好,她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盧夫人的,當然意義不大一樣。”


    淩墨點頭同意。


    “然後是兩個男人。李遠中——盧夫人如果非要選,我猜肯定是選他。”研究員少見的歎息道,“至於那個趙發……嗨,隻怕家族裏麵那些女孩子們要受點委屈的。依我看,他的基因圖譜是最好取得的。”


    確實。肯定都是神獸家族的旁係——最差也是支係——來招待他們。


    盡管是家族任務,但如果男方太差的話……


    淩墨也替那些孩子們委屈啊!


    平時雖然有旁係的生育指標,可是男方也是他們自己培育出來的,或者挑選出來的優秀人才……


    那麽能做的,就是拉攏方諾這個最穩定的、和韓笑笑這個最講實際的談判、從各個家族的旁係支係中找些女孩子委屈一下從趙發這兒騙精子了吧?


    盧夫人現在是不好逼迫的,但最好還是能讓她複製一個完美體的基因。這一樣需要談判不說,盧夫人的孩子算是哪家的?這也是需要計較的事情。


    淩墨想著,抬起下巴朝控製畫麵示意了一下,“秦家已經贏了一部分了。”


    秦雲微和她的暗衛,至少明顯是能讓方諾感到安心的。這個“最穩定”的完美體。這樣秦家在她心裏的好感度也會上升。對這樣的女人來說,安心感大概是最重要的吧?


    如果六個神獸家族都派出候選人……這會影響到方諾的選擇!


    “有什麽辦法呢?”研究員歎了一口氣,“誰讓是秦家的女孩子發現的?按照規則,他們本來就應該先分一塊蛋糕。”


    神獸家族,也有神獸家族的規則。


    某些規則是他們這些位於金字塔頂端的人也不能去破壞的。沒有穩定的規則,就不會有穩定的聯邦。這是所有人都能懂得的道理。


    “剩下的蛋糕,希望不要出什麽亂子才好。”淩墨搖了搖頭。


    研究員沉默了一下,忽然間“嘿嘿”的奸笑起來,“老同學,難道他們攪出的亂子還會比你大嗎?”


    淩墨麵不改色,“我攪出了什麽亂子?”


    這年頭,隻看外貌的話,是絕對沒有辦法確認年齡和輩分的。而修為這種東西,如果當事人不表示一下,至少低層的絕對看不出高層的。這個明顯在完美體的事件中占據了主導地位的研究人員和淩墨……


    如果他不開口,誰能看出來他們是同學?


    雖然這個一頭灰發的研究員擺明也是激活了高等基因的。


    此刻他笑得異常古怪,“嘿嘿,你想說你不知道自己攪出了什麽亂子?也不知道是哪個人,突發奇想想要結婚,把同輩長一輩晚一輩的未婚異性全給批了一遍的?幾乎沒引發公憤啊!”


    “不是‘幾乎引發’沒引發麽。”淩墨倒是一點兒都不在意,“我又沒辦法。誰讓我一說想結婚,那群老東西就跟受了什麽天大的刺激一樣,非得把那些年紀一大把了還和年輕人一樣生活亂七八糟的家夥推給我。不說得狠一點,隻怕都脫不了身。”


    “拜托,你剛才那句評價就夠狠的了。如果不是秉性風流的,也都早結婚了。誰讓你到這個時候才想到要來娶老婆?也虧得你跑得快,否則,隻怕就憑你之前的評價,都有人來找你決鬥!”研究員換了一個懶散的坐姿,翻了個白眼。


    在控製室中其實還有其他的研究員。


    但此刻,這些研究員們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給埋在眼前的儀器上,眼神壓根兒就不敢往那兩人的身上瞟,隻是偶爾彼此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而已。


    “什麽叫我跑得快。”淩墨倒也不忌諱的說,“好人選差不多都結婚了,年輕人多半還荒唐著。我這一身銳氣又不好往外麵跑,當然隻好去平民去挖掘資源。”


    這話說得,之前還在奸笑的研究員當場就目瞪口呆了,好懸沒直接從他的椅子上摔下去。不過那僵直的身子,還是讓淩墨好好地看了回笑話。


    “你……”研究員吞了口口水,“你玩真的啊?就這麽想結婚?”不至於吧喂!?


    淩墨摸摸下巴,“我也不知道。隻是起了這個念頭——餘安亭你這隻現在才三層壽命都快沒了的老虎大概是理解不了的。據說到了我這個層級,還是隨心所欲比較好。”


    研究員餘安亭嘲笑,“是啊,我這個有老婆有孩子的是理解不了你地……”


    兩人的談話無疑已經偏離原本的正事十萬八千裏遠了。


    當然,在監控屏幕上顯現出來的東西也沒有什麽好看的。杜嵐盡忠職守的在那裏介紹這個年代普通百姓的生活,這些東西對這裏的研究員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何況在五個完美體裏麵,隻有趙發看來對此全無興趣。這已經是足夠成功了。


    兩個人七扯八扯的又扯了一會兒,便有一個軍官推門進來報告,另外兩個聯邦的人到了。


    “任務,完成了?”離開了五樓,雲微有點兒疑惑的問杜嵐——別說日後向媒體介紹完美體的時候,還要拉上他們!想到自己的主意,雲微覺得自己有必要早一點打個報告。


    當然寫報告是杜嵐的事。


    雲微自己隻要一涉及到官樣的文字就會頭痛得不行。可憐她前生甚至因為這個原因連入黨申請都寫不出來!今生若不是有天生的身份優勢,估計這輩子都是沒法子升官晉級的。


    “這種事情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少校。”杜嵐捏了捏自己的喉嚨。哪怕是高等法訣四層的強者,滔滔不絕的說了半天的話也會覺得不那麽舒服的。


    “我覺得我們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哪怕是跟著他們被曝光也不能為秦家帶來更多的利益。”杜嵐對雲微擔心什麽倒是清楚得很。


    雲微放下了一點心,點頭。


    然後,他們在大樓的前方看見了前天才見過的“熟人”。伊爾迪克,艾倫。一看到雲微,伊爾迪克就揮了揮手,“嘿!”又轉頭對艾倫說,“果然看見熟人了!”


    雲微恍然明白,之前那個研究小組的餘主任為什麽會讓她立刻下來了。


    感情在這兒還有一個任務後繼呢!


    “嘿,你身材很漂亮嘛!”伊爾迪克倒是一身休閑服,看見雲微的軍裝,立刻誠懇的讚歎了一聲。


    複古禮服雖然漂亮,但到底是不彰顯身材的。而這個年代,雖然大部分人通過修煉,都能練體型,但到底還是有些區別。雲微雖然從來不覺得自己的身材有多漂亮——一眼看去都漂亮嘛!但是倒是被人誇習慣了的。


    就好像很多人都能看到別人臉上那“一閃而逝的xxx”表情一樣,也總有人能看出那身材上細微的差距來。比例是不是最協調啊之類的。


    如今再次聽見,雲微倒是心中一緊。不過她轉眼就想到——自己被人誇也誇了幾年了,畢竟經常穿軍裝和駕駛服這樣的貼身服裝嘛!可是,也沒人想到更多的東西啊!於是也就坦然。


    “怎麽在這?”


    “跟著長輩來的。”艾倫說,“但談判事宜我們還插不上嘴。你的身材確實漂亮,雲微。”艾倫也稱讚了一句。不過態度比伊爾迪克紳士多了。


    “聽說你參加了試煉島計劃,所以我們幹脆留下來,想看看你的機甲怎麽樣?帶我們去看看吧!”伊爾迪克迅速接過,一臉興奮。


    盡管應該是官麵上的招待、交流任務。但是被伊爾迪克這麽一說,頓時沒任何人有這種感覺了。連雲微穿著軍裝就立刻彰顯的冰山氣質都緩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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