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彥看她心緒未定,就提了旁的事:“我想請你把種植的法子記錄下來,交給朝廷,號召天下百姓廣為種植。”


    若娘沒搭話,慢吞吞地將手中的茶喝完了。


    張景彥麵前的那杯沒有動,他正不錯眼地看著雲氏的反應呢。


    “將軍,有件事我一直想問問您,為何這麽久了,懷文縣那邊朝廷賑災的銀子和糧食都還沒有下來?”


    “為何上穀關將士的軍餉糧食,需要您一個已經解甲歸田的將軍如此勞心勞肺?”


    “您的女兒堂堂世子夫人,怎麽就需要跟著世子外放來到廣臨郡您的治下?”


    “還有張家村這些退下來的士兵,朝廷為何沒有收編安撫,還需要您來安置?”


    若娘一口氣問完,才將手中的杯子放了下來。


    張景彥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功高蓋主。


    他這樣做,已經讓上麵人夜不能安寢了。


    “我...”隻是想讓元安百姓能過幾年安穩日子。


    若娘看他語塞,歎了口氣。


    她不信張景彥不懂這些,隻是太善良的人,往往沒有好下場。


    上次洪災,她不也差點死在那群人手中了嗎?


    可她,也理解他。


    還有這次,誰人想要她的命。


    那個人口中的姑爺是誰?


    ......


    柳氏在院子裏喊著吃晌午飯,若娘走出門,張景彥跟在後麵。


    因著將軍來了,柳氏特意去村裏養雞的人家買了一隻老母雞燉了湯。


    提鮮用的菌菇是她和大姐一起去山上采的。


    大姐夫是屠戶,時常上山打獵,大丫偶爾跟著去挖野菜,見識的比柳氏多。


    這頓飯老三和二虎吃的有些心不在焉,吃完飯後張景彥在院子裏坐著回些書信,他在悅家村的屋子還沒建好,暫時就待在雲家。


    若娘看了看坐的筆直奮筆疾書的人,將老三和二虎叫到了內廂房。


    “還沒緩過來?”她拍了拍老三的肩膀。


    “沒事娘,等會我們就好了,你別擔心。”二虎到底是殺豬的,比老三適應的快多了。


    若娘很鄭重地看著他們倆:“這件事爛到肚子裏,誰也別說,也別告訴你們媳婦兒,她們膽子都不大。”


    “老三,這裏是元安朝最邊境的地方,殺人,放火,搶劫都有可能發生,你馬上要當爹了,需要護著的人又多了一個,可不能膽怯,知道了嗎?”


    “嗯!娘,放心,我沒事。”說甚麽都不如說馬上要當爹更讓他有希望。


    娘都不怕,他也不會怕。


    安撫好了兩人,若娘知會了張景彥一聲,當即開始安排,地裏的活計安排了老二、老三看顧,若娘開始往懷文縣打聽。


    許二柱做了文書這件事,對若娘來講就是一個說不定哪日就會被牽連的隱患。那人口中的姑爺,她也隱隱猜出是誰。


    懷文縣,縣衙鄰街。


    許二柱,馮麗娘,許白前夫婦,王添才一家都住在師懷德安排的二進院子裏。


    許二柱白日裏去縣衙當差,每個月餉銀是十兩銀子。


    許白前是秀才,師懷德將他安排在了縣裏的一家私塾裏教書。


    同時還請了一位舉人老爺給他授課,助他明年鄉試。


    自來到懷文縣之後,老許家的人,男的穿的都是長衫,王氏穿的是最時新的襦裙。


    洪災那段時間受了罪,人看著黑瘦了些。


    用鼻孔看人的姿態倒是比縣裏人更甚。


    若娘趕到懷文縣的時候,是一日的傍晚,晚霞正紅,許二柱滿麵紅光地從縣衙大門口出來。


    門口守著的兩個衙役笑著對他打招呼,許二柱仰高了頭,隨意地對著兩人揮了揮手。


    一手擰著長衫的衣擺,下了台階走了。


    若娘見兩個衙門在許二柱走後,一人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甚麽玩意兒?真以為自己是縣太爺的救命恩人,就在縣衙裏橫行無阻了!”


    “你小聲點,咱們縣令可看重他了。”


    “看重有什勞子用?我聽說啊,縣令夫人尤其看不上他。”


    “有一次縣丞大人喝多了,言語中對他也是諸多不滿。”


    “縣丞大人在懷文縣這麽多年了,哪會把一個小小的文書放在眼裏?”站在左側的衙役搖了搖頭。


    整個懷文縣誰人不知,短時的縣令,常青的縣丞。


    按照這樣的說法,這個不知道底細的縣令,做不長久。


    “閉嘴吧,別鹹吃蘿卜淡操心,你這話要是被別人聽到了,飯碗就不保了。”


    若娘坐在縣衙側麵的台階上,兩個衙役說的話是一字不漏的全聽到了。


    等許二柱走的快看不到了,才快步跟了上去。


    從縣衙大門往西走,經過兩個胡同巷子,再往南走,左側的第二家,就是師懷德給他們安排的屋子。


    許二柱剛到門口,就有一個黑瘦的婆子出來看了門。


    若娘站在巷子裏的一顆桂花樹後,想不到又是一個認識的人。


    守門的婆子是先前給王添才家守門的,趙氏的姐姐,叫趙桂花還是趙菊花來著。


    想不到,一場洪水,將所有該認識的,不該認識的全部都聚在了一起。


    若娘將打聽的消息理了一遍。


    喬裝在縣裏逛了一圈,看到了石掌櫃口中的那家‘客似雲來’酒樓。


    一樓左側掛牌的卻是楊家湯麵館。


    楊林的大兒子楊富在前麵招待食客。


    人來人往的,想來生意不差。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乞丐裝,抬頭走了過去。


    “客官裏邊請。”楊富看她走過來,臉上的笑容不變,招呼她往裏走。


    “有包房嗎?”若娘像是不知道自己寒磣,昂首挺胸地問道。


    “有的,包房五十文一個時辰,您請。”楊富先不動聲色地說了價格,看這個蓬頭垢麵的老婦人眉頭都沒皺,抬腳就往裏走。


    跟裏麵擦桌子的楊貴使了個眼色,跟著人上了二樓。


    若娘走進包房,坐在了朝南的窗邊,看楊富過來,將一直遮在前額的頭發撩了上去。


    “楊富,我想見見你爹。”


    “雲夫人?”逆著光,楊富眯眼打量了她一番,才不確定地開口。


    若娘點了點頭。


    “您稍等,我馬上去喊我爹。”楊富將手裏端著的茶水往桌上一放,轉身就走了。


    很快,扶著楊老族長過來了。


    “雲夫人,好久不見。”


    “老族長看起來依舊那麽硬朗。”若娘笑著寒暄。


    “您是來打聽那些人的事情的吧?”楊林看若娘如此裝扮,猜到她辭行目的,很快就將自己知道的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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