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人頭湧動。


    若娘往巷子裏走了幾步,輕咳了一聲,打斷了直衝人腦的難聽嚎叫:“咳,麻煩大夥讓一下?”


    “是雲氏回來了,快讓讓。”圍在最外麵的是一些小媳婦兒,有些若娘也叫不上名字,一看到她,倒是往後退的快,很快就讓出了一條道。


    “這雲氏也是夠倒黴的,今年到現在,家裏就沒個消停的時候。”有些沒注意的,還在那嘀嘀咕咕。


    “馮翠花這事我可聽說了,許二狗跟他小姨子搞上了,給馮翠花氣的跳河了!”


    “跳個屁,明明是被許二狗推下去。”有脾氣急,平時跟馮翠花算是要好的,直接就開口罵了。


    “不會吧,許二狗心這麽毒啊?殺人都敢?”


    “那馮家和許家把馮翠花抬到雲氏家門口做甚?”


    “聽說馮翠花掉河裏之前,就被雲氏給打了,我看啊,就是上門訛錢的。”議論聲中,也有幾個是對這裏麵的事情門兒清的。


    “你閉嘴吧,老太太看過來了!”


    若娘:......


    走至門前,許二狗,馮荷花,還有馮翠花三歲的兒子馮家寶全都披麻戴孝跪在了院牆外,馮翠花躺在木頭的門板上,身上連個被單都沒蓋,直挺挺的躺在那裏。


    若娘皺著眉看過去,馮翠花原本很胖,目測能有一百五六十斤,現在躺在那的,卻是個不算肥胖的,都看不出人樣了。


    走進一些,若娘也是一驚,馮翠花竟然真的死了?


    馮翠花的娘一見若娘,就撲了上來。


    \\\"你,都是你這個殺人犯,你殺了我女兒!我不活了啊,你賠我女兒啊!”


    若娘先看了一眼馮荷花,接著退了兩步,離渾身都邋裏邋遢的馮氏娘遠了些。


    這家人是多久沒洗澡了?


    嘴巴臭,身上也臭。


    跪著的馮家寶,滿身滿臉都是泥。


    “賠!怎麽賠,當然是拿銀子來賠!你說,要不是你打了我家翠花,她能掉河裏嗎?還誣陷我家荷花,荷花還是黃花大閨女呢。”


    “被你一說,她還要不要嫁人了?賠,必須賠銀子。”


    “娘,您說甚麽呢?”馮荷花用帕子遮了臉,似有些不好意思。


    “雲大娘她應該也不是故意誣陷我的,還不是姐姐氣著了人家,辛辛苦苦釣的一桶魚,都被姐姐撞河裏去了。”


    “嘿,馮氏這個小娘子,看起來跟馮翠花不像姊妹啊,這個漂亮又懂理,馮翠花又肥又醜,脾氣還大。”旁邊有男人的嘀咕聲。


    若娘又轉頭看了眼躺在那裏的馮翠花,人是真的死透了。


    她轉身,一雙眼直直地盯著馮荷花,看得馮荷花心中直跳,縮著身子往老馮氏的身後躲。


    “你們能先跟我說說,馮翠花是為何...去世的嗎?”若娘抬頭按了按眉心,這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了。


    老馮氏一聽這話,嚎的更大聲了:“怎麽死的,你還好意思問怎麽死的?不都是你,這才甚麽天,你就打得她掉進了河裏,大夫...大夫說是得了肺癆死了,啊,我可憐的翠花呀!”


    馮氏說這話時,往馮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雙手拍打地麵,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


    周圍的人看她這般可憐,看若娘的眼神就帶了幾分異樣。


    不管怎麽樣,才二十來歲的人就沒了,真是可惜了啊。


    “馮荷花,你姐是得肺癆死的嗎?”若娘依舊看著馮荷花,“你們...在她落水之後給她請過大夫嗎?”


    一聽這話,“你...你...你就是想賴賬,不給銀子!”許二狗的娘指著若娘的手都抖了,馮翠花在落水後就犯了風寒,是她攔著不讓請大夫的。


    這兒媳整日裏好吃懶做,生了個兒子後肚子就沒動靜了,以為自己是許家大功臣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肥豬樣。


    “對,雲氏精的很,不能被她騙了。”許二狗看了眼木板上,已經僵直了,眼神似乎還直勾勾盯著他的馮翠花。


    啊!翠花的眼睛甚麽時候又睜開了!


    心裏一慌,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


    “那...馮荷花...我托人帶給你,給你姐吃的藥呢?”


    若娘走到馮荷花的身前蹲下,盯著她的眼睛大聲說:“馮翠花是掉進了河裏,但現在不是寒冬臘月,人救上來,喝上幾服藥,哪有不痊愈的道理?”


    “她也不是個體弱的,這才短短幾日,人都瘦到脫形了。”


    馮荷花忍不住,嚇的直打嗝。


    若娘站直身體,麵向看熱鬧的人群:“你們說,要是現在馮翠花還活生生站在這裏的話,你們能認出來她是誰?”


    人群一下子嘈雜起來:“是啊,這看著不像是病死的,倒像是餓死的!”


    “雲嬸子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她還真托了人給馮翠花帶了藥的,三副五苓散!我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許老大夫,看他擰著藥,就多嘴問了一句,老叔說是雲氏托了他給馮翠花的。”


    人群中混雜著歎息聲:“這咋吃了藥,人還沒了呢?”


    若娘等眾人平靜了些,才開口:“既然馮家和許二狗家都說馮翠花是因落水而死,不妨到縣裏去請個仵作過來,一眼便知。”


    若娘說完,還低聲嘟囔了兩句:“聽我家老大說,做仵作這行當的,來看一眼,就知道人是怎麽死的,可真真是神氣極了。”


    此話一出,馮家,許二狗家的人,臉全白了。


    “不許請,沒事請甚麽仵作,多晦氣!”說話的是許二狗的爹,老頭子頭發花白,嘴裏牙剩下沒幾顆,背駝得頭已經快到胸口了,想不到精神氣兒還不錯。


    人群靜默了一瞬,突然響起一陣哀嚎:“雲氏,老娘就知道你是個不安好心的,我家翠花都死了,你還想找人來侮辱她,你簡直不是人!”


    若娘看著許二狗的娘,挑了挑眉:“到底是誰在侮辱她!?馮翠花是犯了多大的錯,人沒了,你們這些做爹娘,丈夫,公公婆婆的,不想著怎麽將她體麵的入土為安。”


    “這麽連個薄棺,一床被子都沒有準備,就將人拉到我家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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