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鄭智雍還在嚴肅地條分縷析,帶領著人們的思路去將錯雜的事實梳理成清晰的邏輯,他一邊說,聽眾們一邊點頭, 而當說到自己父親的做法時, 他的情緒漸漸激動起來,最後的一段話幾乎每個字與字之間的縫隙裏都夾雜著火星,人們為之一怔——盡管清楚鄭智雍不是什麽好好先生, 他在公眾印象中的因為憤怒而情緒失控,還隻有因差點成為酒駕同乘者而當街動手那次。


    但鄭智雍的情緒不影響他的表達,人們一邊感慨著“thinker也沒有那麽冷靜”,一邊順著他的話發散了思維。一家四口中之前還有點意見相左的父母, 此時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仍然沉迷遊戲不可自拔的兩個孩子。


    如果有人酒後開車在街上轉把我的孩子撞到“變形”……


    宰了他!


    和閔雅琳一起看直播的老闆也是有孩子的,她的想法與那對夫妻沒有多少不同:“thinker的家境不是很好嗎,兒子被撞成那個樣子居然隻是要了賠償,沒有用其他手段, 做父親的脾氣也太好了。”


    “如果社長遇到這樣的情況, 會怎麽做呢?”閔雅琳問。


    “整死!”大媽秒變剽悍女王, 然後又回到大媽狀態, “不是沒那個條件嗎”。


    政客爭取群眾支持靠的是具有側重點的政策, 其他人爭取輿論優勢,靠的則是同理心。李希成將人以階層劃分,強調鄭智雍家境優越收入豐厚,而冷眼旁觀別人因他而陷入貧苦。鄭智雍對此當然嗤之以鼻,然而直接說出“不管有沒有錢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這樣的話,對於消弭仇富心理沒有任何作用,於是他先強調了鄭文宇的另一層身份。


    父親。


    任何一個疼愛孩子的父母,遇到這樣的事都會做得比鄭文宇更過分,如果他們有鄭文宇的條件的話。這樣一比較,鄭文宇的做法都算得上“聖母”了。


    這可冤枉了鄭文宇,他隻是在做到了最基本的一層後將決定權交給鄭智雍,而鄭智雍不打算繼續。


    看李希成這樣子,是意識不到鄭智雍的克製和寬容了。


    鄭智雍的爆發讓李希成措手不及,盡管常常腹誹鄭智雍說話頭頭是道卻做著虛偽的事,半年來和鄭智雍打交道感受到的都是如沐春風的溫和禮貌,對於鄭智雍的憤怒,他多少有些缺乏準備。鄭智雍的目光牢牢地鎖定著他墨鏡背後的眼睛,眼眸中深沉的湖水急速凝固,變成了堅硬的冰山,隨時要迎麵撞來。李希成不適地眨了眨眼睛,隨後意識到了這個動作,更加不適。


    “考慮……你說那是已經考慮了的結果,你覺得把人生完全毀掉,是合適的嗎?”


    在李希成心裏醞釀了九年、煎熬了半年的想法,絕非鄭智雍三言兩語能夠改變。片刻的慌亂之後,李希成重新抓住了重心。


    我的父親不是故意要撞你,甚至不是故意要喝酒的!你的腿殘了也不會活得太差,何苦把人往死裏整。


    “我必須要承認,讓你們家裏的其他人承擔連帶責任,是很遺憾的一件事,你們一不是他酒駕的成因,二沒有從中獲益,連坐是不合適的”,這一次,鄭智雍沉默良久,輕聲說,“但是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讓你父親一個人承擔所有的責任,這很困難,金錢的賠償不能兌換成在監獄裏的刑期,我也不能找黑社會以牙還牙,也給你父親留下個殘疾什麽的,我不想為了報復留下違法的記錄,好像唯一的辦法隻有你的父母在當時離婚分居,切割幹淨財產關係,孩子隨著母親生活,然後你的父親一個人負責賠償”。


    分割財產後沒有抵押物的李東吉還能不能借到高利貸,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


    這一次李希成直接站了起來。


    迄今為止,他唯一牢牢抱緊、不能捨棄的,就是“看重家人”這個標籤。將“自私”直接搬上檯麵不符合韓國國情,盡管確實有自私的成分,他也必須要說“我是為了我在乎的人”,怎麽能夠順著鄭智雍的話,承認與李東吉劃清界限是最好的方法?


    “我知道這是殘酷的,你們不願意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對麵的人聲音平靜、沉重而堅定,“可是,你的父親,他必須付出代價”。


    “我沒有做錯事,在人行道怎麽做都不需要為被機動車撞到這種事負責,要是精神渙散成為了罪過,蹲下來繫鞋帶、打電話這樣的行為又該怎麽說呢?”


    李希成沒有立即對“必須付出代價”這句話做出回應,鄭智雍便趁熱打鐵,對他的觀點進行進一步的解釋。


    “但你的父親犯了錯,他明知道他做的是違法的,也是會對無辜者產生危險的事情,雖然有不得已的地方,但是拒絕也是辦得到的,而他做了。法律中規定對他人身體的嚴重傷害隻有在正當防衛和緊急避險的情況下可以免除責任,你覺得是因為它太嚴酷嗎?”


    “主動性質的違法行為不能輕易地得到赦免,否則後麵會有更多人去鑽空子。你的父親付出了代價,要開車的人在喝酒前想起有個人酒後駕車撞了人賠得傾家蕩產,可能會退縮,或者多了個理由推辭遞過來的酒杯,反之……‘喝酒後把人撞殘了最後也沒什麽事’,這可不是一個好故事。”


    李希成聽到這裏,幾乎要氣笑了:“thinker有這麽強烈的社會責任感,如果不是看過你動手的視頻,知道你有多憎恨,我也許會相信的。直接說你是因為恨所以報復的不行嗎?”


    “我恨的是不負責任的、會給他人帶來危險的行為,人矛盾而複雜,即使是親近的人也會有無法認同的地方,對一個人沒有足夠的了解,我不會輕易地到‘恨’的程度”,鄭智雍正色道,“我有能力採取其他的手段進行報復,沒有做,金錢上的賠償也隻是治療所需的費用,你覺得如果一個普通人家的中學生被撞成我這個樣子,除了醫療的費用,會不會就對以後生活工作造成的不便要求賠償?”


    “我難道還應該感激你的寬容?”


    “不必,當時做出這樣的選擇,不是因為憎恨,也不是因為憐憫,隻是出於‘讓犯錯的人得到應得的懲罰’這個想法,對象並不重要——直到你的出現,我才知道撞我的人是誰。”


    “所以我們痛苦和艱難的人生,對你來說隻是‘酒駕司機及其家屬’的標籤嗎?”


    李希成低吼道。


    “沒有一定接觸的陌生人,不都是標籤的集合嗎?”仍然保持了冷靜的鄭智雍反問道,“你們那樣因為一念之差做了違法的事情被毀掉的家庭,像我一樣無辜地遭遇飛來橫禍、卻沒有我那樣的後盾和運氣的人,你覺得我會更傾向於誰?犯錯的人因為其中不得已的因素被放過,留給後來者更多的僥倖心理,犯錯的人得到應得的懲罰,成為後來者的警示,你覺得我會更希望看到什麽樣的結果?”


    又一次被鄭智雍邏輯嚴密地駁斥回去,李希成嗓子發緊:“你在《無限挑戰》裏又提到你破碎的腿,也是為了這樣高尚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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