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倆哪知道,三號地下城的集市上,是絕對不可能有這樣的商品來出售的。


    極寒服是必需品,不然陸地上體感也有零下二三十度,不是好受的。


    他們一行人的腳下都穿著加厚的氈毛皮靴,附近都是皚皚的白雪,與白雪覆蓋的岩石,沒有化成水的條件,氈毛皮靴夠用了。


    因為款式非常低調,外表看上去都是平平無奇的加長款棉夾克,所以陳章平以及陪同的守衛愣是沒一個看出來有什麽不對的。


    為了一號地下城的軍機能有合適的位置降落,陳章平派了不少人在山頂清掃積雪。


    這也是一項非常不容易的工作,積雪深達幾十尺,很難分辨腳下是地麵還是深坑,或者是更糟糕的懸崖。


    所以得知一號地下城回信的那一天,陳章平就已經讓人著手清掃了。


    大家好像沒什麽所謂的樣子,但事實上譚翊的心裏很堵,像是有一座大山壓在自己的心髒上。


    分別前該說的,該交代的,前幾日他們三人都已經說完了。


    他們三人這段時間,為了這個目標,晝夜加急,腳步不停。


    雖然此時的情緒更多是喜,但那一小半縈繞在譚翊心裏的煩憂總是揮散不去。


    譚翊給顧宥風拿的無線電設施也帶上了,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起碼譚翊和顧宥風都表明了不想就此斷連的態度。


    但也很可能,這次一分開,就是永別了。


    譚翊和喬月維很清楚,顧宥風也一樣。


    淩冽的寒風吹得他們臉部做不出任何表情,從口鼻間呼出的熱氣在寒冷的空氣中升騰如煙。


    風勢之強,一旦經過皮膚便猶如陣陣刀割。


    一路上雖沉默,但顧宥風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和一臉思索的模樣。


    寒冷徹骨的風颯颯地響徹林間,丁雨桐和於甜在三號地下城的入口處等著譚翊回來。


    那裏有封閉加厚的房間,房間內部也有溫暖的爐火,總之是比譚翊顧宥風喬月維三人舒服許多的。


    譚翊心裏堵,顧宥風又何嚐不是,他也同樣是喜憂參半的。


    複雜難耐的情緒似喝了碳酸飲料,一股一股地從身體內部湧上來。


    他想說些什麽,又強迫自己咽回肚子裏。


    能說什麽呢?顧宥風覺得自己像是逃兵,雖然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但他還是認為自己是個逃兵。


    經過已經清掃過後長長的山路,約有三米長的寬度,兩邊是蓋滿冰雪的濃密樹叢。


    偶爾有隻野生動物從冰天雪地的林間竄過,意味著大自然慢慢恢複了生態。


    前方不遠處傳來的噪音,意味著一號地下城的軍機已然到達。


    陳章平也從地下城一並上來了,他瞧著似是比顧宥風還要高興和興奮。


    也能理解,說不定陳章平覺得一號地下城能資助三號地下城一些物資與武器。


    能聯係到別的地下城,說明他們不是孤軍奮戰,所以他也確實抱著這樣的期望。


    終於,顧宥風站定,他不得不麵對要分別的現實。


    顧宥風視線望向譚翊和喬月維他們,接著他麵對譚翊露出了一抹笑。


    不是從前大部分時候的那種清淺的笑容,如今好似多了一些寂寥的意味。


    “我…”顧宥風剛一開口便被淩冽的寒氣激得咳嗽好幾聲,“我要上去了。”


    喬月維聲音低沉發顫,他兩眼通紅地說道:“宥風,我的好兄弟,我的家人,你要保重。”


    顧宥風右手握成一個拳頭擋住不停咳嗽的嘴巴,“咳咳咳!”


    “我會的。”他點點頭沙啞著嗓音回道。


    喬月維上前給他一個重重的擁抱,然後拍拍他的背才鬆開。


    “一路小心。”譚翊也笑了笑,說出了這一路上的第一句話。


    眼前明亮的日光擋住了視線,令他們一前一後反而看不清彼此的眼底。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他們之間似是有很多要說的話都掩蓋住了。


    “抓緊時間,我們還要盡快趕回一號地下城。”一道渾厚的聲音從他們三人背後響起。


    他們轉身一看,說話的也是身著筆挺軍裝的士兵,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看向分別的譚翊三人。


    他們是一號地下城過來的。


    是過來接顧宥風回家的。


    就這樣,沒有激烈的情緒,沒有殷切的話語,三人就此分別。


    顧宥風跟著那剛剛的士兵前往軍機停置的位置,譚翊與喬月維站在此地一動不動。


    他倆微笑目送著顧宥風走上回家的道路。


    送君千裏,終須一別。


    譚翊默然站在原地,看著顧宥風一點點走上高坡,前往山頂,她一直看著顧宥風的背影...


    顧宥風戴著極寒服的帽子就在譚翊的眼中越來越遠,越晃越小,直到徹底消失在小道盡頭。


    譚翊和喬月維才低下頭,收回自己的視線。


    “我們走吧。”譚翊說道。


    喬月維安慰地笑了笑,點頭說:“好。”


    就在譚翊和喬月維要轉身下山離開時,身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譚翊聽到聲響,疑惑駐足又回頭。


    是、是本該已經上了一號地下城遠道而來的軍機,是像一陣風奔向她而來的顧宥風。


    他那琥珀似的眼眸直直看向她,還沒等譚翊反應過來,顧宥風便奔跑至她的麵前。


    一陣清冽的香氣籠罩了譚翊周圍的空氣,如同周圍的冰雪一樣。


    顧宥風低頭深深地看了她好幾眼,眸光閃著亮亮的、她看不明白的色彩。


    然後他不由分說地一把將此時正一臉迷惑與茫然的譚翊緊緊抱住。


    譚翊倏然身體一緊,她感覺顧宥風擁抱的力度有些讓她喘不過氣。


    顧宥風溫聲在譚翊的耳邊喃喃說道:“等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那聲音真的好輕,顧宥風呼出的熱氣就在她的耳邊,譚翊覺得耳朵癢癢的。


    癢得譚翊想伸手撓撓耳朵,但被顧宥風像緊箍一般的擁抱緊緊圈住了兩條手臂。


    然後他便鬆開了那極為用力的懷抱,拉住譚翊的手,譚翊的手指觸上他柔軟溫熱的手心。


    接著顧宥風揚起一道譚翊從未見過的明媚笑容。


    “再見。”他輕聲說。


    剛要說些什麽回應的譚翊,自五髒六腑間升騰起一片莫名的暖意。


    沒等譚翊的話說出口,顧宥風的笑意更深,他鬆開手摸了摸她的頭。


    緊接著顧宥風便轉身對愣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喬月維說:“這次是真的走了。”


    他話音剛落,便再次奔向了前方等待著他的那輛軍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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