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道揚鑣之後,伍媚並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蘇浙的酒吧,她臨行前將不二寄養在了蘇浙那裏。阮沅對貓科動物有著深刻的怨念,她可不希望自己的貓領回來時變成癩毛禿子。嚴諶出國考察了,也指望不上,隻得送到蘇浙那裏去。幸好不二早已經閹割了,不然真擔心會被蘇浙掰彎。


    暝色裏還正喧囂,一進去便聽見樂隊在演唱maroon5的《she willloved》,主唱的聲線和居然和魔力紅的主唱亞當有些相似。伍媚不由多看了他幾眼,這才向吧台走去。


    不遠處的卡座裏,剛來不久的夏商周呆住了,穿著t恤短褲人字拖的伍媚他是頭一回看見,在四周的衣香鬢影裏,此刻的她,清澈的像一泓剛掘出的泉水。而這樣的打扮,他清楚地記得,一直是夷光的最愛。京津大學作為百年名校,是出了名的校規森嚴,圖書館裏明文規定人字拖嚴禁入館,那個時候她總會穿著帆布鞋,然後在包裏塞一雙人字拖,一進圖書館便悄悄換上。然後在他做高數題時,她會在桌下踢掉鞋子,將腳盤在他的膝蓋上。每每撩撥得他心猿意馬,她卻無辜地在對麵小聲背托福詞匯,“poised,p-o-i-s-e-d,淡定。calm down冷靜。”氣的他幾欲跳腳。夏商周憶及過去的甜蜜回憶,薄唇微勾。直叫摩曼銀行的幾個女職員看得春心蕩漾。


    蘇浙則坐在吧台上,蕩著兩隻腳。手裏扣著喜力的啤酒。綠瑩瑩的啤酒罐在他手指無意識的碾壓下凹陷進去了一小塊。看見伍媚,他謔地從高高的吧台上跳下來。探手從吧台裏抱起一隻貓,笑吟吟地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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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準備起身的夏商周一下子愣住了,他們,難道認識?


    夏商周和助理展學謙不是和摩曼銀行的大部隊一齊來的,所以蘇浙並不知道他在暝色,因而很隨意地走到伍媚身畔,不二看見多日不見的主人,叫喚兩聲,躥進伍媚懷裏,和她並肩朝樓上的包廂走去。


    “我去下洗手間。”夏商周佯裝鎮靜地起了身,一麵狀似隨意地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其實他的心跳的很快,他有預感,幾個月前的那顆疑慮的種子似乎即將躥出泥土。


    穿過人群,夏商周幾乎感謝酒吧昏暗迷離的燈光,他很容易地就摸上了二樓。


    前麵兩人站在了二樓的觀景台上,夏商周瞥一眼觀景台上一水兒的高大盆栽,小心翼翼地摸過去,藏身於濃綠的巴西鐵的後麵。


    蘇浙眯眼打量伍媚:“你今天穿的很良家婦女,不,很農家婦女。”


    伍媚眉毛一抬,慢條斯理道:“我前些日子出差,去了越南。”


    一陣沉默。


    “你到越南見到他了?”蘇浙的聲音有些澀。


    “嗯。”


    “他好嗎?”蘇浙問得艱難。


    伍媚扭頭凝望著他,笑著反問“他的日子哪一天不好?”


    蘇浙苦笑:“是啊,他的日子哪一天不好。”


    夏商周不知道蘇浙是個玻璃,聽得便有些雲裏霧裏。


    “我聽酒保說摩曼銀行的人今晚在這邊聚會,不過夏商周沒有過來。不然被他瞧見,穿幫了就不好看了。”


    伍媚冷哼一聲:“你想刺探什麽?八卦對男人來說,可不是什麽好習慣。”


    “你知道的,我本來就是靠買賣消息作為營生的。”蘇浙無所謂地攤手。隻要不涉及阮鹹,他永遠都是舉重若輕的。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伍媚撫摸著不二美麗的皮毛,“你有本事就往裏頭查好了。”


    蘇浙摸摸鼻子,“開玩笑而已,你曉得的,我是斷袖,隻對同性感情有興趣,不會去關注你們異性戀的。”


    巴西鐵後的夏商周已經是牙關打顫,隻是這簡單的幾句話,他已經可以確定,幾步之外那個把他耍的團團轉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什麽活見鬼的法籍華人,而是從他生命裏消失了六年多的晏夷光!


    伍媚和蘇浙又聊了幾句,不過夏商周已經都聽不見了。腦子裏像是煮潑了的一鍋粥,狂喜、薄怒、緊張、激動、猶豫……各種紛亂的情緒像破閘的洪水一般席卷而下。他隻覺得身體內兩股氣流在撕扯著他,時冷時熱,簡直要打擺子一般抖起來。掩身的巴西鐵寬大的葉片也隨之簌簌輕顫。


    正眯著眼睛享受主人的撫摸的不二微微睜開眼睛,喵嗚一聲,掙脫伍媚的懷抱,敏捷地朝巴西鐵躥了過去。隨著它的爪子一揮一拍,綠油油的葉片被撥弄得東倒西歪。夏商周閉了閉眼睛,從巴西鐵裏跨出一步,隔著一排亞熱帶闊葉植物,定定地望著伍媚。


    伍媚眼底有一瞬間的訝異,但也隻是一瞬而已,“夏總真是好興致,別人都是賞花,您來這兒觀葉麽?”


    蘇浙心叫不好,訕訕的一笑,“我去樓下看看啊,酒保新來的,別把我的好酒給浪費了。”說完不迭地下樓了。開玩笑,伍小姐遷怒的功力絕對一流,他可不想莫名其妙變成炮灰,他還沒和阮鹹有過魚水之歡,死了多不甘心呐。


    夏商周上前一步,目光熾熱而痛楚。


    “夷光——”


    伍媚眼睫毛撲閃了兩下,似有疑惑,“夏總?”


    夏商周再也無法忍受她的裝模作樣,伸手將她扯進懷裏,狠狠箍在胸口。


    “夠了。我以前就答應過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當年的事,是我的錯。現在你想怎樣懲罰我都好,隻是別在我麵前裝作另外一個不相關的女人。夷光。”夏商周低頭望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你不聲不響地消失了近七年,我不知道我還可以熬過多少個沒有你的七年。”說完,男人的唇便壓了下來。伍媚在他懷裏奮力地扭動,甚至抬起膝蓋,朝他的緊要部位頂過去。


    夏商周並沒有被激怒,反而雙腿一夾,將她的腿禁錮,微笑道:“這招防狼術還是我當年教你的。踢壞了那裏,我們的兒子可就沒了。”


    伍媚神思有片刻的飄忽,這還是當年的玩笑話。京津大學裏有一片茂盛的紫藤,她很喜歡坐在那片紫色的瀑布下看閑書。一次,他坐在紫藤架下看物理書,而她則半臥在他懷裏看金庸的武俠小說。


    “撩陰腿。”其實她隻是覺得金庸有些無聊,每次為了形容某武林人士猥瑣,都會讓那人使出這一招,這才玩味了一下這個下三流的名字。


    “抓奶手。”他卻笑著丟開物理書,親手實踐,在她那時還很坦蕩的胸口摸了一把。


    她登時跳起來,向他的某部位招呼過去,卻被他一把捉住小腿。


    “踢壞了那裏,我們的兒子可就沒了。”那時的夏商周,笑得開懷。


    而尚未成年的自己卻臊的恨不得找條地縫鑽下去。


    從樓下遙遠地傳來歡快的電音。夏商周的唇已經碰上了她的唇,回過神的伍媚竭力將頭向後仰著,避免著他的親吻。夏商周臉色微沉,一手按住她的後腦勺,狠狠地碾壓過她的唇瓣。和記憶裏一般甜軟,帶著一絲清冽,是她的味道,他不會認錯。


    伍媚趁他分神,一隻手終於得隙,毫不客氣地甩了夏商周一個清脆的巴掌,“夏行長,你當是在演言情劇嗎?不是每個女人隻要被男人按在牆壁上強吻就會大腦短路,軟成一灘爛泥,任由男人搓扁捏圓。”


    她的眼睛太亮,像出鞘的匕首,帶過一線雪亮,夏商周頹然鬆手,怔怔地看著她。


    伍媚用手背擦擦嘴,彎腰抱起地上的不二。然後木然地看一眼夏商周,淡淡道:“有人後來告訴我,女人要向貓學習,不是學著走優雅的貓步,而是要學習貓骨子裏的冷酷無情。據她說,貓在飼主死後,從來不會痛不欲生,更不會像傻狗一樣跟著陪葬,它們要麽果斷離去,要麽將屍體吃個一幹二淨。不知道勝過如今天底下多少對前度惦記不忘的蠢女人。”說完,她徑直朝樓梯口走去。


    走到拐角時,她才回頭,朝夏商周低低說了一聲:“再見,mr.history。”


    隔得有些遠,他聽不清楚她說的什麽,卻看懂了她的口型。夏商周按住心口,臉色蒼白如紙,mr.history,那是念大學時她給他的獨家昵稱,那個時候他是mr.history,而她是mrs.history。


    不,他決不允許她單方麵和他說再見。不管她叫晏夷光,還是叫伍媚,他都不會再讓她有機會離開自己。


    軍區總醫院高幹病房的套間內,洗完澡的沈陸嘉正在電腦上看資料,不時看一眼放在電腦旁的手機,等著伍媚的短信。


    “叮“的一聲,有新郵件。發件人是莫傅司。


    郵件隻有幾個簡短的字,“陸嘉:河內一行多虧你。不謝。附件是回禮。”沈陸嘉瞥一眼附件,很大,足足有幾十兆。


    他有些狐疑地點開附件,裏麵居然都是豔照,女主角他認識,是周允非的掌珠周吉婕。男主角則是一個深目高鼻的外國男人,長著濃鬱的胸毛。


    他心裏頓時有了計較。


    手機也在桌上震起來,他拿起一看,是伍媚發來的。


    “資本家,我到家了。”


    他不禁失笑,也顧不得效率至上的人生信條,一個字一個字地回過去,“怎麽這麽久,堵車?”


    “泡澡的時候睡著了,耽擱了。”伍媚扯謊。


    倒真像她的作風。


    “睡覺前喝杯熱茶,發下汗,別著涼。”沈陸嘉鮮少發信息,不太適應觸摸屏的打字模式。


    “喳。”


    真是調皮。沈陸嘉唇畔的笑意愈發顯得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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