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監會的督查小組一行到了藺川後,不少銀行和金融機構都因為擴張過快而被點名批評,一時間股市大盤上金融板塊一片慘綠。隻有晟時一枝獨秀,一路飄紅。於是晚上沈陸嘉做東,在九重天請督查組一行吃飯。他本來並不想叫上伍媚,但是因為督察組的副組長宋淳熙是位年輕女士,隻得讓岑彥喊上了伍媚。


    入座時,岑彥很有眼色地讓伍媚坐在了沈陸嘉身側。晟時的信托基金經理紀書楷雖然嘴上沒說什麽,但心地卻有些不忿,不過是一個賣笑陪酒的,也配坐在上座!


    坐定之後,先上冷盤。其中有一道涼菜是黃桃和蜜桃去皮鹽漬在糖水裏,裏麵還有椰果和西米,還取了個文謅謅的名字,叫“桃之夭夭”。這本來沒什麽,但是沈陸嘉卻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枚被他捏壞的水蜜桃。他的爺爺沈國鋒也算是苦出身,從小對這他的教育便是“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所以沈陸嘉自然不可能將那隻桃子丟掉,最後猶豫了半天,還是將水蜜桃剝皮吃掉了。此刻陡然又看見桃子,沈陸嘉便有些不自在。


    督查小組的組長付瑛傑首先舉起酒杯,朝身側的沈陸嘉笑道:“老話說英雄出少年,我見到沈總,總算明白了這話一點都沒說錯,真是年輕有為,我們不能不服老啊。”


    沈陸嘉趕緊往自己的杯中斟滿五糧液1618,謙虛道:“瑛傑部長您實在太客氣了,我先幹為敬,您隨意。


    伍媚立刻就明白了沈陸嘉為何稱呼對方為“瑛傑部長”,付瑛傑是銀監會合法金融監管部部長,但是偏偏姓付,所以最恨別人喊他付部長,你想啊,一把手莫名其妙變成二把手,怎能不氣。沒想到沈陸嘉看上去像個榆木疙瘩,倒是心細如發,輕鬆就繞過了這顆地雷。


    付瑛傑臉上笑意更深,“沈總都幹了,我這個老家夥也不能太落後啊。”說完也一飲而盡。


    暖場之後,飯桌上的氣氛便開始活泛起來。


    督察小組主要人物在進行風險排查時早已見過岑彥和紀書楷,唯獨沒見過伍媚,因此便對這個坐在沈陸嘉身側的女人的身份比較好奇。有馬前卒熬不住,主動出了頭,“這位小姐是晟時的——”


    紀書楷搶著接口道:“這位就是我們晟時的公關總監——伍小姐。”


    誰都知道,在如今的各色飯局上,諸如公關、文秘等等年輕貌美的女性陪酒員就是被故意丟進狼堆裏由著舔舐啃咬的一塊鮮肉,紀書楷點出她的身份,就是擺明了告訴別人,都來灌她的酒。更何況他明明可以直接說伍總監,硬是要陰陽怪氣地喊伍小姐,聽上去活像舞小姐,更讓人覺得她身份低微,可以恣意踐踏。不過伍媚也不惱,她勾唇一笑,眼風如波,徐徐掃過對麵一圈或癡肥或精瘦的男人:“我沒有主動給各位領導請安,先自罰一杯。”說完一仰頭,滴酒不剩。


    立刻傳來一片叫好聲,男人一看見漂亮女人能喝酒,有幾個不卷著袖子過來湊趣。即便吃不著真豆腐,在言語上撩撥幾句都會覺得前列腺有快感。一時間,“伍總監,我們喝一杯。”、“伍總監,不能不給我麵子吧?”不絕於耳。


    伍媚麵不改色,笑吟吟地一杯接著一杯,隻看得沈陸嘉一陣陣氣悶。


    兩輪喝下來,銀監會幾個男人舌頭都發了卷,個個都對伍媚讚不絕口——“伍總監真是海量。”“伍總監巾幗不讓須眉。”


    伍媚卻開始調轉方向,看向紀書楷:“紀經理,我聽沈總說您是晟時的頂梁柱,我平日裏和您也沒什麽機會溝通,就借今天這個機會向您表達一下敬意。”喝完還不忘杯口朝下,以示滴酒不剩。


    紀書楷眼見著剛才督察組的男人都是一口悶,隻得咬牙一口喝下。


    伍媚哪裏會這般便宜地放過她,她又含笑看向岑彥:“岑特助和紀經理是我們沈總的左膀右臂,兩位看在我已經喝得不少的份上,容我一杯敬你們二位吧。”


    岑彥是看出來了,伍總監就是為了灌紀書呆的酒。不過他哪裏敢不配合,沒看見剛才伍總監和督察組那邊男人拚酒時,沈總臉都黑得賽鍋底了。


    “伍總監抬舉我們了。”岑彥乖巧地一口抿幹了杯中的五糧液。紀書楷隻得跟上。


    “我也敬紀經理一杯。”岑彥索性送一個順水人情給伍媚。


    苦也!紀書楷連喝三杯,隻覺得頭輕腳重,眼冒金星。


    沈陸嘉差點就要坐不住,幸好伍媚也適時收了手。


    督察組的副組長宋淳熙也是央行副行長的千金,平生最看不慣伍媚這種沒有“真才實學”的花瓶,當下冷淡地說道:“不好意思,我失陪一下。”便起身出了包廂,去了洗手間補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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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補妝完畢,宋淳熙推開洗手間的木門的一刹那,她抬臉便看見了正從對麵男士洗手間裏出來的夏商周。


    “商周?”宋淳熙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驚喜。她和夏商周是在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念金融碩士時的同學。當時中國留學生圈子裏一直調侃兩人的名字有異曲同工之妙。夏商周是連串的三個朝代,而淳熙則是南宋時孝宗的一個年號。宋淳熙對夏商周暗示明示各種示好數次,夏商周先是裝糊塗,後來索性直接坦言另有所愛,宋淳熙隻得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去。


    “淳熙,好久不見。”夏商周見到老朋友,還是非常高興的。


    “你都沒有告訴我你回國了。”宋淳熙看著眼前風流挺拔的男人,輕輕咬了咬下唇。


    “我也是最近才被總行派駐到藺川來的。抱歉,淳熙。”


    宋淳熙心頭浮起一陣苦意,沒有吱聲,隻是視線一直幽幽地停駐在夏商周臉上。


    “對了,你來藺川是為了對到期的房地產信托進行風險排查的吧?”夏商周轉移了話題。


    宋淳熙點點頭,臉上這才帶上了一點笑意:“可惜你們摩曼是外資銀行,不涉及房地產信托這一塊,不然一定好好查查你。”


    “那可真是可惜了。”夏商周也笑,“這會兒有應酬?”


    “晟時的沈總請客。”宋淳熙沒有瞞他,但是立刻又追問道,“你呢?”


    “一個朋友想找我弄點貸款。”夏商周含糊其辭。其實是鼎言傳媒的周允非找他,願意出讓百分之十二的股權給他,隻求他注資鼎言,挽救崩盤的噩夢。


    片刻後夏商周又說道:“你們在哪個包廂,我對沈總也是神交已久,待會兒過去敬酒。你幫忙引見一下。”


    “我們在901包間,那我等你。”宋淳熙語氣裏有些微的雀躍。


    “嗯。”


    夏商周很快便擎著酒杯去了901包廂。第一眼他便看見了穿著石榴紅掛脖禮服裙的伍媚。她怎麽會在這兒?夏商周眉頭微微一皺,伍媚則遙遙對他挑了挑眉毛。


    宋淳熙看見夏商周的一霎那便起了身,快步走到他的身畔,笑容滿麵地介紹道:“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在美國念碩士時的同學,也是摩曼銀行大中華區的總裁夏商周先生。”


    銀監會的人一聽宋大小姐這樣介紹,立刻心知肚明,自付瑛傑起,一個個都熱絡地和夏商周寒暄碰杯。


    沈陸嘉卻留意到趁著夏商周和銀監會的人喝酒時,伍媚偷偷把她碟子前的那瓶五糧液拿到了桌下。覺察到沈陸嘉的注視,伍媚還朝他眨了眨眼睛。沈陸嘉見她眼神清明,沒有半分醉意,再聯係這一舉動,便猜到她剛才喝的酒水十之八/九有詐。也對,像她這樣狡獪的女人,怎麽可能乖乖等著挨灌?不過奇怪的是,知道她並沒有喝下那半瓶五糧液,沈陸嘉反而覺得鬆了口氣。


    敷衍完了銀監會的一幫人,夏商周走到了沈陸嘉的麵前。不等宋淳熙介紹,他便主動伸出手去,笑道:“這位就是晟時的沈總了吧?久仰大名,今日終於得以一見。”


    “夏總過謙了,夏總的大名才是如雷貫耳。”沈陸嘉淡淡一笑,他不是擅於說場麵話的人,更不會虛情假意的客套,隻是實打實的將滿滿一酒杯的酒喝了個幹淨。


    伍媚早已經注意到自打夏商周進來後,那位女副組長的眼睛就沒挪過位置。她眼珠微微一轉,主動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向夏商周粲然一笑:“夏總,我們又見麵了。”


    “伍老師?”夏商周看著此刻和沈陸嘉並肩而立的伍媚,心頭湧起一種複雜的感覺,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你怎麽和沈總——”


    “我跳槽了,現在給沈總打工。”伍媚笑得雲淡風輕。


    “我發現每次見到伍小姐都會有驚喜。”夏商周也笑。


    兩人碰了杯,夏商周還異常體貼地讓伍媚稍稍抿一口便好。


    沈陸嘉看著二人言笑晏晏,不覺捏緊了酒杯伶仃的細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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