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莫道生抱了一拳,紅光滿麵道:”今兒個高朋滿座,英豪匯聚,真個令我華山派蓬蓽生輝。我華山派開宗兩百多年來,哪曾有過這樣盛景?我派高足方儒,曆來孝敬師長,友愛同門,行端立正,謙遜持重。劍術上更是青出於藍,冠絕同門,直追先祖。


    ”莫某忝居掌門之位多年,才德所限,毫無建樹,以至華山派人才凋零,聲名每況愈下。每當夜深,念及曆代先人,愧莫大焉,幸得老天憐見,賜我方儒高徒,克當大用,乃將掌門之位傳他,不過數月,華山派便有今日榮光。曆代先祖在天有靈,必當奔走相告,含笑九泉,欣慰之下,自此寬宥我之無能“。話罷,眼眶一紅,舉手拭淚,神情真切無比。


    陸冰聽得一陣惡心,底下也起了一陣哂笑,莫道生麵不改色,笑顏又開,說道:“方儒和靈鳳二人,自小相識,青梅竹馬,既是同門,又是戀人。今日得成正果,喜結連理,正是眾望所歸,天作之合。望二位新人婚後相親相愛,永結同心,相互幫扶,以為世範!”,又把肚子拍了拍,笑道:“莫某如今卸下千斤重擔,渾身輕鬆,飲食大好,不過數月,已長了好多斤肥肉啦。諸位安坐慢飲,我去後廚瞧瞧,免得廚師們懈怠偷懶,多放了鹽,煎過了油,做了不合口的飯菜來,傳了出去,豈不損了我華山聲名!”。


    座下前俯後仰,哈哈大笑,莫道生也自笑了笑,揮了揮手,徑自離去。便聽有人大笑道:”周掌門,能有這麽懂事的師父,你真是有福氣!“。周方儒也笑道:”我師父曆來多才多藝,可謂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這些光天化日的戲謔忤逆之言入耳,陸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暗想道:”幸好蓋師叔沒來,否則他怎受得住這光景!“。這時周方儒端起酒杯,先將陳桂生等頂要緊的客人敬了,又走到梅晚鬆麵前,梅晚鬆忙起身相迎。周方儒仰麵微笑道:”梅掌門,洞庭邱家處,我派弟子對你多有言語衝撞,你一派之尊,不必和他們小輩一般見識“。梅晚鬆道:”些許小事,何勞周掌門惦記“。周方儒道:”我正是怕你耿耿於懷,所以此遭沒有發請帖給你。未料你仍來賀喜,倒顯得我小心眼了“。梅晚鬆笑了笑道:”我本不知你的喜事,不過半月前我去過末山一趟,恰逢喬掌門外出,我雖沒見到他,卻聽沈放說起你不日有大婚之喜,所以馬不停蹄,一路趕來“。


    周方儒微微一驚,說道:”你去末山做什麽?“。梅晚鬆道:”無甚大事,不過得了一點海外特產,茶果點心之類,送與喬掌門夫婦品鑒。此遭賀禮之中我也帶有“。周方儒道:”費心!沈放既知我喜事將近,有沒有說...“。


    突聽有人道:”末山劍派來了!“。周方儒愣了一愣,大喜迎出,隻見一個雙目炯炯,氣度不凡的青年踏入廳中,正是喬鵬得意弟子沈放。周方儒一揖道:”沈賢弟!有失遠迎,快請上座!“。沈放笑道:”別客氣,我師父在外公幹,不能親至,特囑我來賀你大喜。周掌門,你不講究啊,這麽大的喜事,如何不給末山發一封請柬?“。周方儒忙道:”小可瑣事,豈敢勞煩尊駕!“,拉了沈放之手,坐到主桌。


    陸冰又瞧得一陣,均是些繁文縟節,客套寒暄,大覺無趣,暗思此地凶險,不宜久留,便悄悄閃了出去。外間雖有華山弟子巡查,但他對環境甚熟悉,東藏西躲,尚不至被發現。這時隻見西廂一屋張燈結彩,窗上映著個人影,垂頭不動,似在出神,輪廓正是駱靈鳳。陸冰心念一動,偷偷潛了過去,聽得屋內並無旁人,一推門閃了進去。


    駱靈鳳見得陸冰,吃了一驚,問道:”你,又是你,你膽子倒大,你來這裏幹什麽?“。陸冰道:”師姐,姓周的是什麽人你不知道麽?你為什麽要嫁他?賀忠師哥,陸師叔之仇你也忘了?“。駱靈鳳冷笑道:”我要嫁誰,與你何幹?你算什麽人,也來置喙我華山派的事“。陸冰聽得心中一涼,說道:”師姐,你這話,是不以我為同門了?“。駱靈鳳道:”你本是半路投於華山門下,其後又被逐出門牆,豈還算得華山派人?你再不走,我發一聲喊,看你逃得脫不!“。


    陸冰知她一直恨著自己,隻點了點頭,說道:”是我多嘴,師姐“。駱靈鳳怒喝道:”別叫我師姐,你快滾,這是我的婚房!“。陸冰忍住一口氣,說道:”好,駱姑娘,周夫人,我來找你,不為敘舊,隻問你一件事,你若願幫更好,如若不願,我立刻就走“。駱靈鳳麵露嫌惡,道:”什麽事快說!“。陸冰道:”我妻子王氏如今下落不明,恐已被你夫君擒獲或殺害。你若明白內情,煩請相告“。駱靈鳳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些事他從不對我說“。


    陸冰見她神態磊落,不似隱瞞,便點了點頭道:”多謝周夫人,告辭了!“,正要遁走,突然隔壁茶廳響動,駱靈鳳大驚失色,將他拉到木櫃中,低聲道:”是他來了,你別出聲!“。陸冰見她保全自己,並不似剛才言語中那般無情,心裏大為安慰。


    那櫃門緊貼牆壁,隔壁聲音聽得十分真切,隻聽周方儒說道:”不錯,我的確已尋到了她,隻不知沈賢弟為何突然問起她來?“。沈放的聲音道:”她丈夫陸冰在‘和風寺’劫走寧紹庭,喬掌門恨之入骨,有意以她作餌,誘殺陸冰。所以令我來討要這個女人“。


    陸冰聽得一震,一股涼意透心入骨,癡癡想道:”和風寺之事,事關重大,於末山劍派極為不利,所以喬大哥終究容不得我。也罷,我和他結義之事,不過是酒興催發,一時意氣。大人物曆來心狠手辣,公大於私,豈會因為結義之故放過我?“,心中的內疚與失望交雜,流下兩行淚來。


    這時周方儒道:”既然喬掌門要人,我斷無不予之理。她就在七翠坪的一處山林裏,由我兩個弟子監視居住。你攜我一封親筆信去,便可提人。隻是另有一事,在下想向沈賢弟問個明白“。沈放笑道:”你請講!“。


    周方儒道:”兩月前,包家壩的包震南來華山求見,同行還縛有一人,名曰張誌。我很是疑惑,相問之下,包震南說此人是陸冰死仇,是喬掌門令他擒獲此賊,抓來華山聽陸冰發落的。我更是摸不著頭腦,再細問,他竟說半年前喬掌門和陸冰同行,到過他包家壩。不知沈賢弟可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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