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秉甚是心急,一連打馬北上數日,這一日突心想:“我隻顧往王老英雄處走,可她一個大活人,誰知眼下又到了哪裏?或許她又回到了神山幫?不,那絕無可能。對啦!大半她早料到我有一天要回心轉意,又怕我找不到她,那她該在哪裏等我?對啦,大半是瀘州城那顆大槐樹下!我們小時候常在這槐樹上搭棚子玩耍。反正我若是要等她來找我,必選那顆槐樹下等她。我和她很多時候可說是心靈相通,我既然這麽想的,她大半也是這麽想的!”,如此一想,腦袋一熱,也不顧夜色將至,當即調轉馬頭,又往西南走,不出半個時辰,天色已然大黑,隻得往一家偏僻小店住了。


    店內冷清,雷秉喝著熱酒,和店主閑聊東西南北,甚覺溫馨。突然傳來兩聲馬嘶,店門吱呀一開,兩個風塵仆仆佩劍男子急匆匆闖了進來。二人要了飲食,一頓狼吞虎咽,似在急著趕路。其中一人一邊吮著麵條,一邊憂心忡忡道:“童師兄,那娘們拿著那封信做威脅,咱們縱然再追上她一百次,也是投鼠忌器,奈何她不得!此地離末山已不遠,等她趕到了末山劍派,咱們隻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那童師兄是個有點駝背的矮個子,麵色黑黃,顯得有幾分老成,說道:“這封信事關重大,咱們必須拿到手,否則也沒臉回泰山派見師父了。咱們追她這一路,她已是驚弓之鳥,隻盯著後頭,絕不會防備前頭,咱們連夜趕路,奔到她前頭,再換身行頭裝扮,隻要能伺機和她接近,將她製服不難”。另一人連連稱是,二人狼吞虎咽,扔了一串銅錢,奔出門去。


    雷秉聽得仔細,心想:這二人原來是泰山派的,卻不知要做什麽惡事,反正順路,我且跟去瞧瞧!等那兩個泰山派的弟子走了小半個時辰,也自登馬趕出。這時節秋高氣爽,月色撩人,夜行並無不便。雷秉追出一個時辰,此時山巒消減,前方一馬平川,更顯得天遼地闊,隻見前方原野上兩騎飛馳,正是那泰山派兩人了,雷秉不敢迫得太近,便收韁勒馬,緩了下來。再趕出七八裏地,轉馬過了小橋,正再尋那二人蹤跡,坐騎倏爾受驚嘶鳴,兩騎突從樹林衝出,拔劍朝雷秉就刺。


    雷秉未料早已暴露行蹤,一時大驚,加之他騎術不精,被受驚的馬兒一顛,差一點墜地。倉惶間把身子一仰,那二人來劍均砍在馬背之上。雷秉心疼那馬,大罵一聲,拔劍朝那童師兄刺去,那童師兄劍法不低,騎術也精湛,雷秉又以一敵二,甚是凶險,數個回合之後便勒馬奔逃,那童師兄叫道:“休遁!留個萬兒來!”,和那師弟齊齊追來。


    恰這時天上烏雲驟起,大地頓時昏暗,雷秉這坐騎雖非千裏良駒,卻頗具夜性,腳上絲毫不緩,不消半個時辰,已將泰山派二人甩出視線。雷秉再奔馳一陣,天光微露,稀瀝瀝下起一陣小雨,隻見前方幾間孤零零的茅草屋。雷秉不敢久留,隻待去討點飲食水便走,剛跨入石板壩子,卻見牛圈裏一匹駿馬,神君非凡;屋前一根竹竿,上麵晾著幾間女子衣衫,紅綢青衫,甚為華麗,豈是尋常農家所有?雷秉暗想,這八成便是泰山派追的那女子,她真也糊塗,連行蹤也不知道藏匿。這般江湖雛兒豈會是奸惡之人?況且師叔們提起泰山派,均多有戲謔,不以為然之意,再瞧瞧那兩個獐頭鼠目的泰山派弟子,料必這泰山派也不是什麽好玩意。然而此事與我無關,我也隻需提點提點這女子,也算盡了心了,卻不必過多牽扯其中。


    這麽計較已定,便走到屋後,挨個兒探窗去尋那女子臥房,不禁心想:慚愧,若是被人抓個現行,我百口莫辯了,我隻需走到她窗外,輕喚一聲:“喂,追你的人來了!”,給她提個醒,立刻就走。


    他踱步到第一個窗口,朝裏一瞧,卻是個髒兮兮的廚房,又走到第二個窗戶,昏暗間正見裏頭一個女子在穿戴內衣。那女子見有人偷窺,驚呼一聲,抓起劍來,一劍破窗紮來,雷秉急忙側開,叫道:“喂,我是好心,追你的人來了!”。那女子哪裏肯信,一邊衣不蔽體往外衝,一邊隻哭道:“你們別進來,我將這信撕啦!”,卻是一口北方口音。雷秉將這聲兒一聽,甚是熟悉,頓時吃了一驚,叫道:“你,你叫什麽名字?”。那女子如驚弓之鳥,哪容作答?已衝出房門,抄過竹竿上的衣衫,跨上了馬背,急著催馬,卻忘了先解韁繩,那馬得令猛衝,卻被韁繩扯倒,那女子撲通跌下來,摔得極為狼狽。此時天光已開,雷秉瞧得真切,隻見那女子不是王采喬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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