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韓冰的嘴再張的大那麽一點點,他的下巴就掉到地上了。


    “你…你…這…這…你…這就好啦?”


    麵前,一名臉色蒼白的男子拄著一杆墨黑色的烏槍,胸口纏著厚厚的包紮。


    在他的身後,探頭縮腦的探出一個小腦袋。小腦袋的下麵,是一眼望不到邊的火紅色的胡子。


    “哎呀呀有你的一套嘛!”


    韓冰一把將小矮人從曹雲的身後揪出來,舉在空中恨不得上去使勁親兩口。思尋一下似乎不妥,於是便把他放在青石之上,用力拍打著他的肩膀,“啪啪”直響。


    “哎呀快給你家韓大哥好好講講,你這小子到底用了啥法子就把咱曹家大哥治好了?”韓冰的稱呼變得飛快,看樣子完全不知道“活死人”到底是什麽東西。


    名叫紅石的矮人,此刻在臉上卻絲毫看不出一點開心。他低頭撅著嘴,兩隻小胖手揪著兩縷紅色胡須,在胸前絞動著。


    “恩…韓大哥,這人的毒太重…都怪俺沒有跟俺二叔好好學…要是俺二叔在,也許就能醫的好了…”


    “啊哈哈你小子跟咱開玩笑的對不對?”韓冰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想騙我?沒那麽容易!”說著他一指曹雲:“今天上午咱曹大哥連床都下不了,現在卻能到處跑。這不是醫好了這是啥?”


    還沒等紅石發話,曹雲卻苦笑接過了話茬:


    “默言,別難為這位…小兄弟了。吾輩的傷,吾輩自己心裏清楚。這位兄弟隻是用秘術暫時止住了傷口,卻無法根除餘毒。依吾輩想來,隻恐怕,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吧…”


    “還有三日…俺真的盡力了…”紅石小聲說道。


    韓冰愣了一下,眼神中卻絲毫沒有放棄:“小矮子!你二叔在哪兒?”


    “俺二叔?在火焰神那裏啊。”紅石眨了眨眼睛,聽那語氣似乎完全不敢相信韓大哥活了這麽久居然不知道他二叔家在哪裏。


    “那…是哪兒…”韓冰咬著牙問出聲。


    “丘州,昆茫山。”接話的卻是曹雲。


    “吾輩剛問過…”說完,他輕輕歎了口氣。


    丘州的昆茫山!普通人不用說三天,就是三個月,都不一定能爬得完!對於人類來說,那裏是冰天雪地的世界,是絕地。


    韓冰陷入了沉默。


    三天,當一個人知道自己還有三天光陰,他還能做些什麽?


    “吾輩謝謝你。吾輩答應你的,可能再也沒辦法給你了。”曹雲的聲音很輕,有一點苦澀。


    每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嗬嗬,也罷!也要多謝小兄弟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小兄弟使秘術出手相助,曹雲連這三天的光陰也是奢求。”說到這裏,曹雲向紅石拱了拱手。照他現在的狀態,能拱手已經是極限了。


    “對了,吾輩剛才聽說,有什麽受禪的熱鬧,吾輩,想去看看。”


    韓冰看了曹雲一眼,默默點了點頭,又重重歎了口氣,說不出一絲言語。


    天命難違。


    韓冰不是不知道曹雲的傷有多麽重,隻是有的時候不甘心罷了。其實在他眼裏,傷病如此,能站起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此時,夕陽就要下山,一天終於就要過去了。


    眾人轉回屋中,再沒有說話。


    ......


    曆史像一條緩緩流淌的河流,看上去波瀾不驚。可就在你認為它會這麽一直流下去的時候,它卻會突然在哪個地方轉個彎,讓人措手不及。每當這樣的河彎出現的時候,成王敗寇,功過是非,沒有人能理的清。


    而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能不能理清是那些大人物的事情,自己隻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跟著河流上的那一條大船上下沉浮,也就知足了。


    對於龍丘城的百姓來說,便更是如此。


    改朝換代對於他們來說,更隻是一個名稱上的替換。皇上還是皇上,大人還是大人。對於他們來講,隻要蠻族不會再來入侵,皇上不再征重稅不再征重兵,媳婦就還是那個媳婦,莊稼就還是那個莊稼,日子就還是那個日子。


    更何況,新來的皇帝,還是嬴朝的皇帝,隻不過姓氏有所不同罷了。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人們聽說新皇帝要行封禪禮,並且還要公開舉行的時候,人們明白,龍丘城一個盛大的節日就要到來了。


    為了營造萬民同慶的氛圍,國師紫竹特意取消了龍丘城長達半年多的城禁。這樣一來,做買賣的商人,種莊稼的農夫,看熱鬧的遊客皆從四方趕來,都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睹這一位新皇帝的龍顏。


    而事實上,龍顏大悅。


    陳斯自認為可以憑借自己的武藝獨步天下,可以在焏術的追求上登峰造極。可他卻從來沒有想過成為那個一呼百應,群臣朝拜的九五至尊。


    而現在,這一切,就這麽來了。而且不費吹灰之力。


    隻要走完今天的過場,自己,也將站在權利的巔峰,俯覽眾生,做自己任何想做的事情。


    “舉城歡慶!”


    他的第一道聖旨,沸騰了整個龍丘城。


    不過,也正因為如此,當人們歡燈結彩舉城慶祝的時候,有些人卻不得不付出十二萬分的忙碌。


    比如上到堂堂的國師如紫竹,再比如下到黎民百姓如喬忠。


    喬忠這兩天已經忙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有理由說這句話。


    曾經,一夜之間,他從一名衙門捕快淪落成為“嬴朝亂黨”;又在隨後的一夜之間,從“嬴朝亂黨”搖身一變成為一名大嬴朝督察營的士兵。而這期間,他什麽都沒幹...


    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都會有一種錯覺,覺得第二天早上會有一個陌生人來闖進他的屋子,告訴他的另一個身份,另一份工作。而之前的那一個,已經永遠用不上了。


    “我們仍舊是大嬴朝的子民!新的皇帝馬上就要繼位了!大嬴朝需要你們!新設立的督察營更需要你們!”喬忠隻見過兩麵的新長官如是對他說。


    其實,他並不知道這個督察營是幹什麽的,不過在他確實見過很多曾經是龍丘城士兵的督察營同僚。當問起他們為什麽不繼續當兵,而是來監察營幹這份吃力不討好的工作的時候,他們卻總是在關鍵時刻閉上口,仿佛突然間啞巴了一樣。


    這份工作確實不好幹。


    喬忠盯著眼前這尊三人多高銅像,暗暗有些發懵。


    名義上是“士兵”,然而在監察營的工作,卻更像是…“民夫”。比如,今天分配給他的工作,便是把這三人多高的銅像擦幹淨,不能讓他沾上一絲灰塵。


    按理說,能在一天擦完一整座銅像就已經是很費力的事了。可他今天的任務,卻是整整八座!即便是他和柱子兩個人擦,估計也得幹到午夜了吧。


    想到這裏,喬忠暗自歎了口氣。


    他回頭,柱子已經開始爬上那座銅雀像,開始邁力的擦拭起來。


    柱子是他的同鄉,不愛說話,不過人很老實,也很勤奮。


    喬忠搖了搖頭,伸手向麵前銅像的頂端爬去。


    這是一座銅龜,澆鑄在四方形台座上的一座巨大的銅龜。銅龜伸長脖子舉頭望天,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龜的全身和台座連在一起,大約占去周圍幾丈方圓。喬忠雙手勾上銅龜的脖子,靈巧的翻上龜背,也開始麻利的工作起來。


    喬忠聽老人們講過這些銅像象征著雲鼎八靈,也就是據說有著無窮神力的八種動物,分別占據著八個方向。喬忠從小就聽人講過,有北龜南雀,西虎東龍的說法。剩下的東北,東南,西南,西北的四靈分別是:鶴,狐,貂,蛇。而為什麽會有這樣的說法,沒有人能說得清。


    而實質上,連這八座銅像的來曆,也一直是一個謎。傳說,在夏朝第一個皇帝傑快要死去的時候,便告訴他手下的大臣,說他要把死後的自己埋葬在自己的故鄉。於是有一個大臣便來到傑的出生地,精心挑選了一塊風水寶地開始修建傑的陵墓。然而沒想到的是,這一挖不打緊,卻挖出了八座金燦燦的銅像。大臣急忙把這個發現回報給傑,可沒想到的是,消息還在路上的時候,傑就已經死了。


    沒有人知道誰鑄造了這八尊銅像,更沒有人知道這銅像是用來幹什麽的。


    於是,一個關於八靈的傳說便開始在雲鼎大陸上流傳開了。傑的繼任者,也就是他的兒子,堅持認為這是神跡,八靈便是神的化身,而傑便是神的子孫。對於他來說,這是顯而易見的,能夠統領千萬人族的領袖,則必然應該流著神的血脈。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八靈像的地方,便成了曆代夏朝皇帝舉行祭天的場所。他們認為隻有在這裏才能夠更接近神明,得到他們的教誨。


    其實在夏朝,很早就有人提出要遷都到這裏,可這都被夏朝的皇帝們否決了。因為他們認為,八靈像應該是遠離塵世的,遙遠仙境一般的存在。


    不過,很顯然,大嬴朝開國皇帝朱啟帝雷旭並沒有被這個說法所誤導,雖然他把嬴朝的都城遷徙到這裏,好像是為了另外一個理由...


    ......


    喬忠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太陽已經晃晃悠悠爬上了頭頂,而銅龜巨大的龜背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十分耀眼,摸上去甚至有些燙手。


    “喂!”


    耳邊忽然傳來柱子的呼喚。喬忠疑惑的抬起頭,朝那個方向看過去。


    此時,柱子正站在西邊銅虎的台座下,衝他擺著手。


    “稍等等啊!”


    喬忠最後在銅龜的脖子上抹了幾把算是收了工,爬下台座朝柱子跑了過來。


    “怎麽啦?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啊?”


    喬忠其實在心裏有些納悶。按照早上的分配,喬忠負責的是四座“陽靈”,也就是北邊的龜,東北的鶴,正東的龍和東南的狐。剩下的四座“陰靈”由柱子負責。按理說,柱子擦完“南雀”以後,現在應該擦西南的貂才對,可為什麽卻站在“西虎”的旁邊?


    “嘿嘿嘿...”柱子黝黑的臉膛被太陽曬得有一點發紅。隻見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對喬忠說道:“喬大哥,你說俺啥都不懂,說錯啥話你可便怪俺哈。”


    雖然認識柱子還沒兩天,可在喬忠的印象裏,還沒見過他這麽扭捏過,於是便也有些好奇:“怎麽啦?有話快說,別耽誤了時辰,今天這活可累人。”喬忠一邊撣著身上的塵土,一邊問道。


    “那啥,喬大哥,你說,上頭突然叫咱們來擦這些個家什,是不是要有大事情啊?”柱子的眼光似乎有些神秘。


    “嗨就這個啊?還以為啥大不了的事了。現在城裏都傳開了,怎麽你還什麽都不知道啊?”喬忠有些泄氣。


    “是…啥啊?”柱子的臉上卻充滿了疑惑。


    “新皇上登基唄!我告訴你啊,就在明天,新皇上要在這裏祭天!要不你以為為啥讓我們一天之內就把這些個東西通通擦一遍?”


    “皇…皇上要在這裏登基?!還要在這裏祭天?!”柱子突然間激動起來,看樣子是真的不知道要有這麽大的事情發生。


    “是啊。而且更誇張的是,這一次的祭天,所有人都可以來看!我說你小子可是祖墳上冒青煙了,將來可要跟你兒子說你看過皇上的祭天大典了哈哈…好了好了,就這點事,那我回去繼續幹活去了啊。”


    喬忠說完就要走。這時,卻被柱子攔住了。


    “那個…等等…”


    喬忠回頭,卻看到柱子臉上不好意思的笑:“喬…喬大哥,你見的人多,知道的東西也比俺多。那你能跟俺說說,這皇帝祭天,是咋地個祭法?能跟俺比劃比劃不?”


    柱子的話還沒說完,就隻見喬忠的腦袋搖的和撥浪鼓似的:“不不不,這可使不得…我說你小子是真傻還是假傻啊,你是誰?我是誰?在這兒比劃?學著皇帝一樣在這裏祭天?這可是掉腦袋要殺頭的呀!”


    “喬大哥,反正這兒也沒別人,你就給俺學學,讓俺開開眼界嘛!”柱子的手緊緊抓著喬忠的胳膊,少有的堅決。


    喬忠皺著眉頭四下看了看。八靈像的周圍是一片寬廣的大空地,再遠處是一片小樹林,遠遠的看不真切。還別說,這方圓幾裏之內,除了他們倆還真沒別人了。


    “呐,我跟你說,可就這一回聽見沒?不許跟別人說!”看著柱子一臉的真誠,喬忠也心也軟了。


    “恩恩,俺絕不跟別人說!”柱子似乎有些激動。


    “唉…其實呐,我也是聽別人講的,不一定就是這樣…”說著,喬忠撇了撇嘴,賣弄的小心思撓的他心裏也有些發癢。


    “皇上呢,手裏端著一壺酒…”說著,喬忠舉起虛握的右手,好像他手裏真端著一個酒杯似的。


    “…在這銅像前麵來回走三趟,每趟七步。皇上身後有個專門頌祭詞的,皇上每走一步,便有人在後麵念一句詞。”喬忠邁著方步,看樣子還真是學的有模有樣。


    “那然後呢?”柱子興奮中帶著一些急切。


    “然後,皇上把酒灑在靈像下…恩…大概是這裏吧。最後回過來,在這裏衝著靈像拜三個頭,就完事了。”喬忠走回到銅虎像的正前方,麵向銅虎跟柱子說道。


    “就…就在這裏拜?”柱子指著喬忠所站的地方。


    “差不多吧!這內宮的事兒我其實也沒見過,聽我一個朋友講的。他在宮裏做侍衛。”喬忠雙手抱胸,看上去滿滿的自信。


    “在這裏啊…宮裏的事情也忒麻煩..”柱子摸著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發愣。


    “我說你別在這兒想東想西了。急什麽?明天你不就看見真的了麽?好了好了,再耽誤時辰活要幹不完了。你要沒別的事我走了啊!”


    看著柱子仍舊一副呆呆的模樣,喬忠便扭頭朝他第二個目標一路小跑過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銅鶴。


    說老實話,這個的難度可比那平坦的龜背大多了。


    可當他好不容易爬上銅鶴的背,伸手要去擦鶴頂的時候,卻發現,遠處的柱子,似乎還站在那裏,對著銅虎,默默的發呆…


    “哼,幹不完活,掉腦袋了我可管不著!”


    喬忠自己嘀咕著。


    ......


    第二天很快就到了。


    這天,萬裏無雲。


    市井做買賣的店鋪,紅紅火火的開張了,這是自蠻兵入侵以後的頭一次。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川流不息。當然,更多的人們都還是向城東湧去。在那裏,剛剛搭建好一座雄偉的受禪台,它將在辰時迎來最宏大的,萬民矚目下的受禪之禮。


    “哎呀娘西皮的,矮老弟,有段時間沒進城,這城裏人可真多啊!”


    隨著滾滾人流,一路行來一名奇特的男子。


    之所以說奇特,倒不是因為男子的長相,而是因為男子脖子上的…東西。


    那似乎是個孩子,隻有孩子才能有如此嬌小的身材。可沒有任何一個孩子,能有這樣長的胡子。而且那胡子還是火紅色的,在人群中極是乍眼。


    “哇哈哈這裏好熱鬧呀。”騎在脖子上的人用兩隻手轉著自己的胡子,在空中悠出兩個紅彤彤的圓。


    由於大街上的行人實在太多,悠起來的長須很容易掃到別人的一些部位,比如壯漢的臉,再比如美婦的胸前…


    於是,被騎在身上,名叫“韓冰”的男子便很納悶的發現,周圍的人投來的目光總是暗藏深意。如果把那深意念出來,就應該是:“這是誰家倒黴的熊孩子?”


    如果意念可以殺人,韓冰和紅石早就死了好幾回了。


    其實,按照韓冰的性格,能讓別人騎在自己脖子上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事情。想不久前,雲鼎大陸當年名震天下的“鬼影白猿”沈華沈清風,也隻是他韓冰胯下呼來喝去的坐騎。而他紅石又何德何能?最多隻是多活了好幾百年而智商卻隻進化了幾分鍾的小矮人罷了。


    可要把他放下來麽?


    韓冰悲哀的發現,這不是不能,而是根本做不到…


    他知道自己被騎著,但更知道自己的腦瓜頂上頂著的是個什麽級別“熊孩子”。


    ……


    剛剛進城的時候,韓冰懶洋洋的邁著方步,看著紅石一個人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麵。


    “咦?賣肉的叔叔?你頭上怎麽一根頭發也沒有呀?是不小心被自己的刀砍掉的嗎?”


    “可是這肉還沒有熟哎。難道叔叔你怕火?哦!俺懂了!叔叔的你頭發是被火燒掉的!”


    “哇!賣刀的哥哥你賣的刀好爛!這裏麵得摻多少煤渣呀。點著了能當火把耶!”


    “哎呀?這位大姐姐的胸前鼓鼓囊囊都藏著什麽呀?能讓俺看看不?”


    就在韓冰打算當作什麽都沒發生誰都不認識一臉酷酷的茫然經過的時候,腳下卻是一個趔趄,他的褲子正被人緊緊的揪住:


    “韓大哥他們怎麽都生氣啦?韓大哥快來救救俺!”


    低頭看,紅石的表情,一臉的天真爛漫…


    就當韓冰張口打算表示“兄弟你是誰你真的認錯人了”的時候,一口鐵鍋嗖的飛來,擦著他的腦邊飛了過去。


    韓冰瞪大眼睛看著那口足足能燉五十個豬蹄的大鐵鍋,鍋的周圍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呲啦啦的響,他便把後麵的話咽回去,一把抓起紅石丟在肩上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了出去,再沒有回頭。


    ……


    回想著大鐵鍋,韓冰一身冷汗,他有點後悔讓四個人分開行動了。當初決定曹雲和慕容瑾同行,是出於對曹雲的安全考慮。畢竟以現在韓冰和曹雲的身份,無論對於鍾蕭還是紫竹,都實在不算是什麽良民。


    不過…鑒於腦袋上“熊孩子”“熊”的程度,韓冰現在倒是有一種想隨便找個燕州士兵投誠的衝動…


    “那個啥,矮老弟,你家韓大哥跟你說個事情。”韓冰的聲音有點古怪。


    “啊好呀,怎麽啦?”紅石俏皮的低下頭露出一臉的無邪。


    “你的胡子…”


    “是不是很好看?”紅石搶話到。


    “遮到大爺我眼睛了…”


    “哎呀呀真是對不住了…現在呢?”


    “現在全遮住啦!!!”


    話音未落,韓冰隻覺得眼前一黑,隨後便跟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哎呀誰這麽不長眼啊…沒看見大爺我是紅發魔鬼麽?”


    眼冒金星的韓冰顧不上被摔得嘀溜骨碌的紅石,一邊罵別人還一邊不忘自我消遣。


    可當他看清楚眼前的時候,卻硬生生的把後麵的話噎在了肚子裏。


    他睜大了眼睛,傻愣愣的瞪著眼前的男子。


    跟男子相比,韓冰和紅石簡直就是招搖界的小菜鳥,新手任務還沒做完…


    那是一名逆著人流而行的青衣男子。


    男子很清瘦,衣冠也算端正,要說長相的話還真能算得上英俊,還帶點文弱的書生氣。這要是放在富貴人家,必然會是公子哥,迷倒一方姑娘傾倒一片群芳。


    可問題…出在他的那雙眼睛上…


    這得多少天沒睡覺才能困成這樣啊?韓冰心裏泛著嘀咕。


    那是一雙無精打采的眼睛,灌了鉛的眼皮下是一雙昏沉沉的褐色瞳仁,渙散著暗淡的目光。如果那目光有焦點的話,那焦點大概能覆蓋整個龍丘城。


    不過,即便如此還不能算是招搖,最多隻不過是熬夜太多的後遺症罷了。關鍵是他身後背著的東西…才是招搖界真正的一朵奇葩…


    那是一杆…“大白旗”…


    一杆約莫兩人高的“大旗”,碗口粗的竹竿上撐著一麵白色的…勉強可以稱之為“旗幟”的東西。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這“旗幟”並不是方的,倒好像是隨便在哪裏扯的一張破布…


    更要命的,是那“破布”上的題字…


    正麵,鬥大的字寫著: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反麵的字要稍微小一點:公買公賣,泄露天機。


    就這麽一張破布,在風中撲簌簌的一抖,放眼望去簡直鋪天蓋地,引得路人無不紛紛側目。可猶在夢中的男子仿佛毫不關心,繼續磨蹭著一步步向前挪去。


    “您…您老人家曬衣服真會找地方啊!”


    韓冰的感歎是發自內心的。


    紅石此時卻比韓冰冷靜的多,他沒有多說話。


    他隻是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隻是悠著長胡子歡呼著嚎叫著繞著男子轉著圈,仿佛在進行著什麽盛大的土著祭典,他隻是用力踮著腳跳著,在男子身上蹭著,爬著,想要去將那一麵旗幟揪下來,或者想直接爬到大旗的頂上也未可知。


    被紅石這麽一折騰,男子好像終於在瞳孔的焦點中,找到了什麽東西。


    “哎…哎…這…這位客官…本…本尊來…來給您相…相個麵…”


    “哎…哎呀呀…看…看您頭罩烏雲,印堂發黑,麵有晦氣,有大凶之兆啊!”


    男子說話的對象,居然是韓冰。他前半句說的結結巴巴,後半句倒是無比流利,張口就來。


    一句話倒是把韓冰逗樂了,心說原來這人裝神弄鬼,居然是個算命騙人錢財的,估計那睡意朦朧的模樣也是裝出來的,實際上心裏明白的很。


    想來自打從梓丹流浪至今,韓冰也算是老江湖了,甚至自己原來也做過裝神弄鬼的買賣。看到男子張口就來,心裏麵便生起了戲弄之心。尋思現在時辰還早,韓冰便裝著倒吸了一口氣,朝男子作了個揖,焦急問道:“哎呀呀這可了不得啊,這位仙人真是慧眼。大爺我這兩天諸多不慎,還請仙人指點一二。”


    卻隻見那男子搖了搖頭,眼睛中依舊沒有半分神采:“不…不…不是這兩天,是…是馬上…恩…約莫就是…兩…兩個時辰以內吧…”


    “哇!那大爺我該怎麽破呢?”韓冰來了點興致。


    “破…破…不了…一會兒,會有大…大禍事。出…出事以後,往…往城北走…黑…黑門王府避禍。本…本尊…泄…泄露天機,在…在那裏收錢…公…公買公賣。”


    說完,這男子居然就這麽一轉身離去,再沒多說一句話。


    隻留下韓冰望著男子的背影,默默的發呆。


    真的假的?這就完啦?


    按照韓冰的想法,這時算命的人必然會說什麽模棱兩可的話,然後開口要錢,說隻有給了錢孝敬了神靈才能給你免災之類的。可這說完了就走,當真不多二話的還真沒見過。看樣子,還真是不管你愛信不信,等真的靈驗了你必然回來求我的架勢。


    難道,這人見誰都這麽說,總能說中一兩個,然後等著收錢?


    看起來不像啊…


    “韓大哥,那…那個好大好大的旗,是你們人族的土特產麽?是的話,俺給俺二叔也帶回去個,俺二叔見了肯定高興!”


    一旁紅石的話打斷了韓冰的思緒。


    “是啊,你咋知道的?等你回去的時候韓大哥送你一麵。”


    韓冰皺著眉頭,一邊麵無表情的接著茬,一邊把紅石扔在自己的肩上,繼續朝八靈像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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