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烈江流經銀煌瀑布之後,一下便進入了青州和燕州的平原地帶,分出許多支流。而這些支流中,隻有一條位於青州境內,也就是著名的伏龍河。


    青州內陸的水運並不發達,這也是由於伏龍河奇特的斷流期造成的。伏龍河隻有在每年的三月至七月份有水,其他都處於斷流的狀態。伏龍河也是唯一一支沒有入海的河流,它的盡頭便是龍殤湖。


    人們通常將古烈江分流出伏龍河的地方,稱作伏龍河的源頭,麟化城便座落於此。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麟化城便成為從古烈江到青州內陸的水運中心。


    曆史上,幾乎每一位皇帝在麟化城都有一個相同的夢想,那就是,在這裏建成全雲鼎大陸最強大的水軍,真正將燕州劃歸入北方的權力控製之中。”


    ----《雲鼎地理誌》


    高聳的城樓之上,“影蜘蛛”陸劍靜靜的望向城南的燕州大營,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現在這是正午時分,天氣有點陰沉,似乎要下雨了。灶煙從遠處燕州營中緩緩升起,極盡目力,仿佛還能看到最近的營門處,幾個哨兵衝著身後指指點點,好像盼著今日營中有什麽好夥食給大家分吃。


    自從十五日鍾蕭親領大軍攻打潼縣以來,大大小小的攻城戰接連持續了五日,陸劍自己都不確信,在下一刻,會不會有個士兵突然跑過來向他報告哪個方向的城頭已經被攻占。畢竟,自己手下的士卒,太少了。


    可自從二十日起,一直至今三天,燕州軍營忽然間死一樣的寂靜。


    寂靜的,有點讓人生畏。


    這白胡子老頭兒到底搞什麽鬼?


    陸劍眯縫著眼睛,不安的望著遠方。以他多年的領兵經驗,這樣的沉寂通常都是下一輪疾風暴雨般攻擊的前奏,自己這張殘破的蛛網,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忽然,一名副將快步登上城樓,還離著老遠,就能聽到他興奮的大喊:


    “將軍!將軍!陸將軍!古大將軍的援兵來啦!!!”


    什麽?聽到這呼喊的幾名牙將和守城的士兵,一瞬間露出了驚喜的臉色。幾個渾身是泥,已經幾天沒合眼的老兵,忍不住熱淚盈眶。一個伍長激動地拍著手下一個手上綁著繃帶傷兵,興奮地大聲說道:“剛子!你聽見了嗎?援兵來啦!援兵,他媽的來啦!!!”說著,似乎他自己的眼淚也已經止不住,嘩嘩的向下直淌。


    旁邊有幾個拄著槍的士兵,瞪大著雙眼,忍不住問出聲來:


    “這…這居然是真的嗎?古大將軍…真的來啦?…”


    “是真的!”


    副將肯定的點點頭,隨後單膝跪倒在陸劍的麵前,大聲稟報道:


    “將軍!城北三十裏外有一支部隊,打著古大將軍的旗號,經手下人查探,正是古大將軍的前軍!”


    平常嬉笑怒罵的陸劍,此時卻仍舊麵沉似水,轉過頭緩緩問道:“可是查探清楚了?”


    “查探清楚了!沒錯!將軍!援兵,真的來啦!!!”副將興奮的,聲音都和往常不大一樣了。這意味著,這生死邊緣徘徊的日子,終於離他們遠去了。


    可此時的陸陳鋒,卻絲毫沒有手下人的興奮之色。他轉回頭,眉頭鎖的更緊了。


    “援兵到了,援兵到了,古何的三萬援軍,這怎麽說到,就到了的啦…”陸劍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著。


    “將軍?”副將滿臉疑惑的站起身,伸著脖子張著嘴巴,他自己也納悶,將軍的耳朵不聾啊,可這喜訊,為何將軍始終無動於衷呢?


    猛然間,陸劍的瞳孔在一瞬間縮小,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顫抖的手點指著這一名副將,用極快的語速說道:


    “你,你你,馬上點齊城內所有的騎兵部隊,能上馬的都給將軍我上了馬,隨本將軍出戰!”


    “啊?”副將仿佛沒有聽清楚,愣在那裏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什麽啊的啦?本將軍的話,你沒聽見麽?”陸劍怒喝道。


    “是!”副將不敢耽擱,急忙向城樓下奔去。


    陸劍也緊步下城,嘴裏念叨著:“這不是真的吧,希望這不是真的啦…”


    潼縣的南城門,轟然大開,從城內衝出一支千人不到的騎兵。


    納悶的士兵和將佐們,就這樣跟著他們百戰百勝的陸將軍,從南城門殺出,筆直的朝燕州大營殺去!


    “這不是送死嘛…”


    士兵們相互嘀咕著,可是將命難違,他們看到陸劍那決然的背影,沒有一個人敢說出聲來。


    十裏,五裏,一裏。


    燕州營離自己越來越近,可大營中毫無動靜。


    陸劍手起,一刀砍破正營的營門,筆直的衝了進去。


    煙塵散去,營內,十幾個燕州士兵,傻愣愣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旁邊,是幾處火堆,火堆就那麽燒著,上麵沒有任何鍋灶。“炊煙”嫋嫋升起,飄散在風中。


    這已經是一座空營。


    陸劍馬不停蹄,打馬揚鞭在燕州營中衝殺了一圈,除了看到許多沒人住的帳篷以外,空無一人。燕州兵仿佛在一夜之間,蒸發掉了。


    將佐們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正常,麵麵相覷。


    “壞啦!壞了大事情的啦!”陸劍大叫著,對著身後的那名副將吼道:“快點,快點帶我去見古大將軍!”


    “晚一步,麟化城就沒的啦!”


    ......


    四月二十三日,麟化城。


    正當陸劍在燕州空營裏麵大呼上當的同時,麟化城城守田冉,重重的鬆了一口氣。


    就在前不久,他接到了兩道截然相反的命令,一道是來自皇帝的,一道是來自大將軍古何的。


    “朕命你即刻起兵,順江東下,從水路解潼縣之危!”


    “燕州擅水,卿之麟化當以守為上。征南將軍魏遠不日即可援汝之營寨。合兵之時,再徐圖之。古何”


    田冉為了這兩道命令,一晚上沒睡好覺。作為一名臣子,當然是要以皇帝的諭旨為最高遵從。可作為一名軍人,他知道保家衛國,謀求最大的勝利才是至上準則。


    最後,還是一句老話讓他做出了最終的選擇。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雖然如此,恪守本分的田冉卻仍舊還是戰戰兢兢,他不會不知道今日的小皇帝一旦生氣起來,整個青州都能讓他翻個底朝天,何況是他這小小的麟化城守。


    而今日,得到征南將軍魏遠兵至麟化的消息後,田冉連外衣都沒顧得上穿,就忙不迭的出城四十裏迎接。這一下倒將魏遠弄得有點手足無措,就好像自己不是來救潼縣,仿佛是來解麟化之圍似的。


    了解完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後,魏遠在馬上哈哈大笑。他拍著田冉的肩膀說:“卿可放心,今日合兵一處,正是你我大展宏圖,建功立業之時。但不知今日麟化水軍戰力如何?”


    “請將軍視察!”田冉挺起胸膛答道。


    於是,由田冉陪同,剛到麟化的征南將軍魏遠,當天就在麟化水寨中走了一圈。視察完畢,魏遠隻說了一句話:


    “這條古烈江,就交給你了。”


    魏遠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自己突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他更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起來有點畏首畏尾的中年將領,居然能夠將青州的水軍練就的如此嚴整,行伍之間透露著一股英氣,一股整肅的嚴謹。


    兵如其將。魏遠心想。


    於是,就在合兵的當夜,魏遠拉著田冉的手,幹脆就在水寨中擺了一道宴。


    “魏遠一生戎馬,卻第一次見到陣容如此整肅之水軍。真是有勞將軍啦!”


    而一旁的田冉卻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答道:


    “這都是托陛下和古將軍,領兵有方啊。”


    魏遠飲了一口酒,忽然正色道:“田將軍,本將有一奇謀,想與將軍商議。”說著,他將酒杯放下,接著說道:“魏遠領兵五千,受命為南路先鋒。這五千士卒也皆習水戰,加上這麟化城中守兵六千,算來已有萬餘。我想明日調齊所有水軍人馬,沿江而下,突襲燕州大營。依我算來,這幾日古將軍的人馬也已經到了潼縣了。我們前後夾擊,定能大破燕軍!你看如何?”


    “額”,田冉臉上卻麵現躊躇之色,他拱了拱手道:“魏將軍,如此是不是太過冒險了?你我兵士相加,已是青州水軍的全部精銳。傾巢而出,萬一這麟化有個三長兩短…”


    “哎”,魏遠皺眉搖了搖頭,“田將軍多慮了。燕州那一群不會打仗的廢物,連個潼縣都打不下來,哪能想得到來打這麟化呢?此次我看我們水軍被將軍操練的如此嚴整威武,你我二人何不趁機大破燕州水軍,建不世之功呢?”


    田冉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


    “將軍,你若是不肯,難道要一輩子都憋在這小小的麟化城,徒勞終老一生麽?此非好男兒之作為呐!”魏遠繼續添油加醋。


    最終,田冉仿佛是下定了決心,堅定的說道:“好!就依將軍吩咐!將軍本無須跟末將商議,將軍如此做是看得起末將。末將自當全力配合,聽候將軍調遣!”


    魏遠哈哈大笑,他端起酒杯道:“來,你我二人為了這奇功,幹了這一杯!”


    二將開懷暢飲了起來。


    後世的史學家們在研究這一段曆史的時候,對於魏遠和田冉兩個人的爭議很大。但是無論如何評價,所有人都會有一個基本共識,那就是,在基於當時的形勢判斷下,魏遠和田冉古烈江奇襲戰略決策是非常正確的。如果換到另一個朝代,另一種情形,燕州水軍有可能真的會在水上遇到一次慘敗。


    然而,曆史不能假設。曆史的悲劇之處在於,有些時候即使做了對的事情,也不一定有對的結果。


    更何況,他們此次,遇到了一位神級的對手。


    夜已深,清風徐來,江水滔滔。


    麟化城外,一處山崗之上,站立著一位美男子,白衣飄飄。他望著不遠處的麟化水寨,眼神迷離,如癡如醉,嘴邊掛著他那似乎一成不變的甜美微笑。


    “今日我終於見到了這月夜下的麟化水寨,此生難以忘懷。明日,這滔滔江水就是我絢麗的舞台,就讓輕風的韻律,如同雪花一樣伴我跳動吧!”


    此時此刻,慕容瑾,慕容無邪,領燕州水師兩千,秘密潛至麟化城東三十裏處的邴江口,安營紮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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