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啦,菲利克斯,為了不讓我被雙親抓個正著,我得出發啦。」


    「嗯,如果無聊就看看書,我給你準備了巴黎最新出的小說……夏洛蒂,過來。」


    女孩子有些疑惑地再次探出身子,少年優雅而克製地給了她一個貼麵禮。


    「?」


    「道別。坐好,要發車了。」


    貼麵禮可以用於道別的嗎?


    女孩子木楞著坐回去。車夫揚鞭,車輪碾轉,她像風一樣來,又化作風歸去。


    馬車漸漸駛出少年佇立的地方。


    她似乎想起了什麽,扒在車窗上向他呼喊著:「嘿,菲利克斯,別忘了我、的、樂、譜!帶簽名的——」


    少年頓時被噎著,頗有些哭笑不得。


    他無奈地揚起手臂,向她揮手致意,願意滿足她所有的願望:「知道啦,在柏林等我回來。」


    那輛離開巴黎的馬車很快便消失在遠方。菲利克斯抬頭看看天空,太陽隻剩下一絲邊角,夜正逐漸瀰漫開來。


    這座城市的繁華地段就要在夜色中展現它的嫵媚。為了青梅小姐的願望,他起身上了另一輛馬車,準備去赴一場沙龍。


    ……


    等離開巴黎城區老久,夏洛蒂猛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今晚走和明早走區別能有多大?


    菲利克斯今天有場沙龍,她完全可以一起出行,畢竟為了真人李斯特,就算被抓包被禁足也不虧啊……


    我真傻,真的。


    為什麽我就這樣急匆匆地回柏林了?來回奔波竟一點好處都沒有。


    漸行漸遠的馬蹄聲裏,夏洛蒂想不通原因,隻得承認此行虧大發了。


    *


    沙龍裏,有些人如魚得水便覺得這是個歡愉場,有些人厭倦了公式化的社交,便會想盡辦法縮減自己的存在感,旁觀午夜的喧鬧。


    早早在鋼琴上展示過的菲利克斯,此刻就安靜地在邊角享受著獨自的時光。他不需要再去在別人的讚譽裏去找自信,很多不必要的行程就可以縮減。


    如果不是為了某個鋼琴家,這位作曲家寧可在呆在旅館去邂逅五線譜上的繆斯。


    「嘿,孟德爾頌先生,我就知道你在這兒。」


    匈牙利人爽朗的法語響起,菲利克斯給了他一個平淡的眼神,但對方的熱情絲毫不減。


    「我看見了——看來你和那位小姐相處得十分愉快?哦,我就知道,我的清單一定派得上用場……她沒和你一起出席嗎?真遺憾,下一次你會給我介紹她嗎?」


    年輕的作曲家完全無法理解這位鋼琴家的生機和活力,他似乎對一切都飽含著激情。


    「第一,我和她的相處沒有過不愉快;第二,你的清單選項全幾乎全被否決了;第三,如果你短時間沒有出遊柏林的計劃的話,我想我沒有機會介紹她給你認識。」


    嚴謹的德國人用一二三,條理分明地將匈牙利人的熱切期盼極速地降溫。弗朗茨微張著嘴,漂亮的藍綠色眼睛裏開始迴蕩著失落與委屈。


    喔,這個人就真不知道收斂他的「魅力」嗎?我可不是那些貴婦人,我可不會心疼他!


    嘴角隱隱抽搐的菲利克斯和弗朗茨互望著彼此沉默。突然記起自己身懷艱巨任務的作曲家,有些後悔方才逞一時之快的衝動。


    「其實……也並不是沒有用——至少『送花』那條建議,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李、弗朗茨。」


    菲利克斯別扭地鬆軟了對話,他決定還是對鋼琴家友好一些。


    「弗朗茨?」


    「是的,弗朗茨,你可以叫我菲利克斯。」


    來自有些高冷有些高傲還有些傲嬌的外國同齡音樂天才的善意,立即就讓鋼琴家性質從低穀開始不斷走高。


    上帝呀,我的預感沒有錯!


    我會收穫一份友誼——菲利克斯果然是個心軟的好紳士!


    匈牙利人的眼睛裏似乎又亮起了星星。


    「弗朗茨……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菲利克斯,請不要懷疑匈牙利人對朋友的慷慨——我會竭盡全力!」


    這樣剔透的心靈讓菲利克斯有些無從招架。習慣了帶著距離的相處模式,陡然遭遇這樣一個真誠的新朋友,令他十分的不自然。


    弗朗茨和夏洛蒂本質上很相似,但他們卻又那麽不同。


    「沒有那麽嚴重,你不需要這般鄭重……」


    「那告訴我吧,我現在是如此期待你的委託。」


    菲利克斯掙紮著許久,終於壓下心中的那陣羞恥,向金髮的少年試探著問道:「你……能給我簽個名嗎?嗯,在你的練習曲集上……我可以和你,呃,交換?」


    弗朗茨的雙眼明亮得像兩隻小太陽,他興致勃勃地說:「你喜歡我的音樂嗎?菲利克斯,我太高興了——我是說,完全、沒有、問題!需要題詞嗎?我要給你寫什麽贈詞呢?」


    「等等,你不要誤會了!要你簽名的練習曲集的人不是我,是夏洛蒂——」


    「所以,是你的那位小姐喜歡我的曲子?上帝呀,今夜的我倍感榮幸。」


    在朋友麵前從不虛偽的弗朗茨,甚至當麵向菲利克斯行了個貴族大禮,來表達此刻內心的歡樂。


    年輕的作曲家隻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疼,鋼琴家這般多戲,讓他突然感慨瑞貝卡的哪些行為,甚至算得上可愛了。


    「糾正一下,她不是『我的小姐』——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另外,你這樣對一位女士過於輕浮,是十分失禮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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