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先後跨越欄杆,通過潛水梯漸漸沉下水。


    下午四點的河水,比上午更加冰冷,加上江口周圍水域流動湍急水質渾濁,能見度還不到兩米。


    剛下水不久,楊小波就慶幸還好有葉先生的陪同。


    兩人在河水中遊動,努力朝船體靠攏。


    灰綠色的河水阻擋了全部的視線,呼出的氣體變成密集的小水泡。


    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連保持自身的穩定都有些困難,更何況要在水下作業。


    花了幾分鍾的時間,兩人才靠近了固定雷達支架的船體。


    在強水流的作用下,雷達天線隨波逐流來回擺動,防水電纜也來回晃動,似乎隨時都會從雷達主機上脫落。


    在渾濁的水下,兩人虛空對視一眼,十分默契的開始分工合作。


    剛開始是楊小波負責鏟除已經凝固的粘合劑,葉知秋則扶著雷達主機,保證電纜不會因為晃動而脫落。


    “哢……哢。”


    楊小波卯足力氣,一鏟子一鏟子砸了下去。


    或許是鐵架與船體之間的縫隙太小,又或許是不得要領。


    如此進行了好幾次,鐵架都紋絲不動,仿佛焊死在船上。


    “我來。”


    見對方的動作幅度慢了下來,葉知秋立刻上前奪過了鏟子。


    抓住支架大口喘氣的楊小波頓時一愣,不由苦笑著扶住了雷達機盒。


    他的力氣在同齡人中並不算弱,實在是從沒進行過這麽暴力的水下作業。


    在阻力、潛水服的影響下,他一身本事根本施展不開。


    “嘶……呼!”


    葉知秋深吸口氣,一隻手抓著鐵架,一隻手抓著鏟柄,奮力朝縫隙砸了下去。


    “噔、噔!”


    金屬碰撞,發出一道道沉悶的聲響。


    在水下不斷傳播開。


    在楊小波詫異的目光下,隊長仿佛不知疲倦,對著船體便是一通猛砸。


    力道之大,幾乎把金屬打造的船體砸的凹陷掉漆。


    好在這般不計體力的猛砸終於起到了效果。


    支架開始不斷晃動,隨後應聲掉了下來。


    幾處支點還帶著一坨粘合劑,整個脫落下來。


    見自家隊長如此勇猛,楊小波幾乎瞪大了眼睛。


    連忙一把抱起機盒與鐵架,朝水麵遊去。


    同時他心中不禁想著,如果不是有葉先生幫忙的話,別說兩趟,恐怕再跑十次都不可能把這鐵架弄回到甲板上。


    隻是由於周圍能見度太低,他上浮的角度有些偏移,靠近了岷江與錦江的河道。


    周圍存在著一股比淺水區更強的水流。


    幾乎是踏足航道區域的瞬間,他整個人便被這股劇烈的強水流所裹挾,毫無征兆的被帶著朝下遊方向衝去。


    突然的天旋地轉不受控製,讓楊小波一陣心驚。


    他下意識想要朝旁邊遊去,同時按下左側腰間的浮力裝置按鈕,想要迅速浮上水麵。


    可他低估了水流的強度,無論如何遊動都難以逃脫出航道的範圍,轉眼間便被衝出了十多米的距離。


    再加上周圍能見度極低,楊小波幾乎迷失了方向,耳邊隻剩下嘩嘩的流水聲。


    就在他以為要交代在這裏時,胳膊突然被什麽東西給一把攥住。


    一股巨大力道把他從強勁的水流中扯了出來,定睛一看竟然是同樣穿著潛水服的葉先生!


    河水渾濁,即使兩人隔著不到一米的距離,他仍舊隻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


    後者不由分說,拉著他就朝某個方向走去。


    直到幾分鍾後,兩人安全的浮上水麵。


    頭頂一片藍天白雲,陽光灑在麵罩上,似乎能感覺到溫暖。


    這一刻楊小波才算是回過神來,抓著潛水梯拚命朝上爬去。


    “嘿!你們倆在下麵幹什麽呢,這都快半個點了才上來!”


    甲板上,魯海伸手接過濕漉漉的雷達機盒與支架,臉上滿是錯愕。


    剛才他可看的清清楚楚,原本盤在甲板上的防水電纜,就像是釣上什麽大魚一樣,直接飛進了水裏。


    短短幾秒鍾就下去了十幾米,要不是後麵電纜入水速度止住了,他都想撲上去把纜線拽回來。


    天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


    楊小波摘下了臉上的氧氣麵罩,眼中還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懼。


    剛才他被裹挾進了強水流,若非得到葉先生的解救,恐怕這會都快衝出了半裏地了。


    一旦過程中碰到了岩石或水下的山體,必然會落得被撞死或撞暈,最後活活溺死在江水下,全屍都找不著!


    “來,喝點東西,擦擦臉上的水,慢慢說下麵到底發生啥事了”劉誌磊也走了過來,遞上早已準備好的幹毛巾與溫水。


    楊小波機械性的接過杯子,不自主的灌了一口。


    想起什麽似的,下意識看向了一旁正在脫潛水服的葉先生。


    眼底浮現出一抹感激之色。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被對方救起了。


    上一次是突然的抽搐暈厥,被對方用針灸之術當場喚醒,隻是虛弱了一天,之後便生龍活虎恢複了原狀。


    而這一次情況更加凶險,他幾乎整個人都要被強水流包裹著衝走。


    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不清楚在那種環境下,葉先生是如何找到他並一把幫他脫離強水流的裹挾。


    當時的能見度不足一米,水下的阻力如此之強,到底怎麽做到的


    想著想著,楊小波心中突然有些愧疚。


    他身為有著七八年潛水經驗的老員工,竟然會犯這麽多錯誤。


    “好點沒”


    楊小波怔怔的抬起頭,看到了葉隊長那溫和的笑容。


    “好多了,剛才真是多謝你了,隊長。”


    他仍有些心不在焉,覺得恐怕未來很長時間,都忘不了剛才經曆的一幕。


    以及那隻強有力的大手。


    “葉哥,你快說說,下麵出啥事了”


    魯海一貫急性子,看到楊小波這副樣子,不由關切的問道。


    “不算什麽大事,就是不小心卷進了一股強水流裏麵,我們倆一起自救出來了。”


    “哦……這樣啊,這片區域水流太急,的確可能發生各種危險,不如以後下水作業,大家在腰間綁上繩子,這樣應該就能避免很多隱患。”


    目光在兩人臉上掃過,魯海表情也變得有些凝重。


    “我去通知駕駛員,讓他們把研究船開回水文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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