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沉香認真仰起頭,看向夏羨魚:“姐姐,我看到過另一個我全部的記憶。


    那個我在地獄之中度化了無數惡鬼亡靈,收集了不少鬼魂修煉的法子。


    雖說惡鬼可以通過吸食生人精氣精進修為的法子不可取,但在不汲取精氣的情況下,也能夠吸收自身逸散而出鬼氣,和一些濁氣。


    那些鬼魂很喜歡我,我願意把修煉靈魂的法子教給他們。


    可我現在太小了,這麽小的我,說話是不會有說服力的。


    姐姐,我把功法給你,你幫我給他們好不好。


    即使我在這兒停留不了太久,我也希望那些真摯的魂靈能等到地府重開,投胎轉世的那一天。”


    小沉香的表述很簡潔,夏羨魚卻聽得眼眸一熱,那顆牽掛著先輩們的心終於落到實處,他們一定會在地府重開之後,以另一種身份回到這繁華人間。


    小沉香提供的功法很快就被打印成冊分發到每一位前輩手中,修煉也初見成效。


    作為擁有成年體記憶的小沉香,自然不是個普通小孩。


    他雖然沒有一顆要成佛的心,但牽引起亡靈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幽冥子母井對於普通修士而言幽冥之氣過重,但對於沉香而言卻是如魚得水。


    他甚至能透過幽冥子母井感受到一個又一個絕望的靈魂,與此同時,他也和這片大地產生了共鳴。


    小沉香明明閉著眼睛,卻能看到許多人永遠留在了這土地中。


    有些人足夠幸運,有戰友來收殮屍骨,有些人不為人知的死去,靈魂被困於腐朽的軀殼之上。


    這些人,和對他極好的那些紅色靈魂很相似,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什麽。


    小沉香傾耳細聽,發現有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那些困於軀殼的靈魂呐喊著,嘶吼著。


    他們不該落得這樣的結局,不該是無人知曉處的累累白骨。


    他嚐試著去溝通這些靈魂,卻發現大部分已經變得混沌。


    那些靈魂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卻還記得一件事,那就是完成任務。


    可那些靈魂的任務是什麽呢?


    有人說自己的任務是把情報傳遞出去,這是能決定萬萬人生死的關鍵證物。


    有些人說自己的任務是拿下某個高點,隻有占據有利的攻擊點,夥伴們才能少流血,群眾們才能少受傷害。


    小沉香的靈魂足夠強大,他將自己的意念鋪向大地的每一寸,沉默感受著。


    他發現了兩處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慘烈魂淵,一處在地圖上顯示的南京,一處在東北那片土地上。


    那些男女老少的魂體變得和身體一樣破破爛爛,讓人一看就知道這些人曾經遭遇過什麽。


    小沉香隻覺得氣憤,他在成年體的記憶中年見過太多的鬼魂,有衣衫襤褸的,有皮包骨頭的。


    卻沒有見過像這兩處地方一樣遭受淩虐的魂魄。


    要知道身體上受過的傷一般不會呈現在靈魂上,除非對方在臨死之前被反複折磨,才會讓靈魂也產生幻痛。


    他從這些靈魂的共鳴中完全感受不到求生的意誌,隻有不斷重複的“痛,好痛,太痛了!”


    這潮水一般的痛苦一浪接著一浪朝小沉香湧來,他幾乎要被負麵情緒環繞。


    小沉香雙手合十,雙眸緊閉,靈魂反複吟誦著複生經文。


    金色的符文通過他鋪開的意念落入每一個掙紮的靈魂體內,對方臉上的痛苦的神態逐漸消失不見,就連靈魂上的瘡痍,也在一點一點被修複。


    吟誦複生經文耗費的是小沉香的本源修為,但他毫不在乎。


    也許前世今生裏,度化靈魂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


    從前他是坐鎮地獄的菩薩,如今他是行走人間的神明,好像沒什麽不同。


    那些被金光滋潤著的靈魂終於恢複了意識,他們茫然看向四周,有人抱著家人失聲痛哭。


    大部分的人還在愣神,他們混沌了太久,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


    魂魄大批量聚集的地方會產生陰氣領域,這對人間而言不是什麽好事情。


    沉香探出的意識化為巨網,將那些複蘇的魂魄帶回到了郊區基地中。


    畢竟這兒有幽冥子母井和曼珠沙華,陰氣再多也吸收得了。


    而且這個地方也更適合靈魂修養,對於這些剛剛複蘇的靈魂,相信姐姐會安排好的。


    夏羨魚倒是沒有想到,小沉香會給自己這麽大一個驚喜。


    她被小沉香叫到幽冥子母井的時候還有些疑惑,以為對方想到了短暫聯通地府的法子。


    沒想到對方隻讓她從井口往下看,結果一眼掃過去就是密密麻麻的靈魂,絕對是讓密集恐懼症眼前一黑的存在。


    三頭身的沉香抬頭看她:“姐姐,我之前在這裏修煉,發現了兩處魂淵。”


    夏羨魚:“魂淵?”


    似乎聽出了對方語氣裏的疑惑,沉香耐心解釋道:“魂淵,是一個地方至少埋葬了二十萬人的屍骨,堆砌在一起才能形成的不穩定空間。


    這也是那些無辜亡魂的一線生機,因為普通靈魂無法長時間停留在陽光之下。”


    夏羨魚的注意力卻放在二十萬屍骨這個字眼上,如果她沒有判斷錯誤的話,其中一個應該來源自那場堪稱國殤的大屠殺。


    夏羨魚啞著嗓音,小心翼翼求證:“一個魂淵在南京,那另一個呢?”


    小沉香有些疑惑,他雖然不知道姐姐怎麽不知曉另一個魂淵的位置,卻還是為對方解惑道:“在東北。”


    這三個輕飄飄的字如同一把利刃插在夏羨魚心上,她來不及想太多,直接撥通了那個最高權限的電話。


    夏羨魚隔著電話聽到了有東西落在地麵上的聲音,還有急促的腳步聲。


    電話中那位老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馬上安排人過去。”


    對方頓了頓,“不,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的夏羨魚和小沉香大眼瞪大眼,過了好一會,她才開口:“你說的那四十萬靈魂,都在幽冥子母井裏嗎?”


    小沉香搖了搖:“姐姐,不是四十萬,是五十多萬。”


    五十多萬個靈魂,就是五十多萬條活生生的人命。


    生命的重量讓夏羨魚幾乎窒息,她甚至有些語無倫次:“還好我選了那個任務,不然我一定會後悔的。


    還好你找到了我,太好了,這一切真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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