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和談書簽訂之後, 便再沒什麽大事。


    謝遲令人將早就寫好的奏折送回京城,其上先是陳述了自己在北境這邊的安排,又大略提了接下來一兩年的規劃建議, 等到將正事交代妥當之後, 便提出想要回京複命。


    蕭鐸一早就從謝朝雲那裏知道了他的打算, 如今北境諸事安排妥當, 也沒什麽阻攔的理由,便應允了。


    批複的折子下來後, 謝遲準備陪著傅瑤回涼城去,收拾一番就啟程回京。


    謝遲這些年來在軍中極有威望,得他賞識受他提拔者不計其數,皆是心悅誠服。那些個副將親兵們得知消息之後,紛紛趕來, 提前一日辦了場宴席為他餞行。


    眾人都知道,謝將軍此番是要解甲歸田了, 此生都未必會有再見的時候。


    府衙之中難得有這樣熱鬧的時候。傅瑤並未過去,但也能隱約聽見那邊的喧鬧聲,聽府中的仆從說,大家在輪番敬酒,還有一時興趣舞刀弄槍的。


    這麽些年, 難得有這樣不必顧忌的時候, 眾人都打定了主意,想要趁此機會將向來清醒自持的謝將軍給灌醉了。


    傅瑤並沒阻攔, 隻是讓廚房提前備了醒酒湯, 以防萬一。


    她其實同旁人一樣,也想看看謝遲醉酒是什麽模樣,是不是像他先前說得那般, 安安穩穩地倒頭就睡?


    若是從前,謝遲是不耐煩參加什麽宴席的,常常是稍坐片刻便會離開,可這次終歸是有所不同,一直到午後傅瑤都開始有些犯困的時候,才姍姍歸來。


    傅瑤聽到腳步聲之後就立刻迎了出去,剛一見麵,便嗅到了謝遲身上濃烈的酒氣,笑了起來:“這也太過了些,還好嗎?”


    從沒人敢灌謝遲的酒,是以傅瑤也不知道他酒量究竟如何。


    他喝酒並不上臉,如今乍一看倒是沒什麽,腳步也還算是穩,回來時壓根沒用人攙扶,但等到坐定之後湊近了看,就會發現目光並不似平素裏那麽清明了。


    傅瑤在他眼前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促狹道:“這是幾?”


    “三,”謝遲言簡意賅地答了句,順勢倒在床榻上,拉著她的手道,“我是有些醉了,但又不傻。”


    <a id="ads" href="http:///"></a>


    傅瑤從前見過喝醉的人都是堅持聲稱自己沒醉,倒是頭一回見謝遲這種直截了當承認。她想要去讓人送醒酒湯過來,可剛一站起身來,就又被謝遲給拽了回去。


    “不準走,”謝遲牢牢地攥著傅瑤的手腕,抬眼看向她,“在這兒陪著我……”興許是覺著語氣太強硬了,頓了頓後,他又補了句,“好不好?”


    傅瑤臉上的笑意就沒下來過,無奈道:“我沒有要走,隻不過是讓人送醒酒湯過來而已。”


    可謝遲卻仍舊不肯鬆手,隻說道:“不要醒酒湯,隻要你。”


    被他這樣專注地看著,傅瑤的臉頰霎時就紅了,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好笑道:“你是真醉了啊。”


    也不知謝遲究竟是被灌了多少,北境這邊的酒還格外烈些,稍一湊近就能嗅到那濃烈的酒氣。傅瑤還未來得及說什麽,就又被謝遲纏著索吻,唇齒交纏之間她也嚐到了那酒的味道,隻覺著暈乎乎的。


    一番糾纏過後,傅瑤確定謝遲是真醉了,而且是醉的不輕那種。


    隻是他醉得很能唬人,說話竟然還頗有條理。


    他平素裏情|欲上頭時也總會有意克製著,但如今卻像是解開了禁錮似的,下手也沒了輕重,傅瑤隻覺著手腕隱隱作痛,等到好不容易鬆開之後,便發現白皙的肌膚上多了圈紅痕。


    傅瑤也沒惱,隻是將那手腕湊到謝遲眼前,打趣道:“從前誰跟我說自己醉了之後就會安安穩穩睡的?”


    謝遲定定地看著她,片刻後,在她手腕上落了一吻,舌尖輕輕地舔了下,極輕,又極溫柔。


    傅瑤被謝遲看得自己都有些熱了,連忙坐直了,手掌在臉頰旁扇了扇風。


    “萬磊他們也是等了許多年,總算尋著機會了,竟然敢這麽灌你酒。”傅瑤替他蓋好了被子,忍不住笑道,“你就真沒拒絕嗎?”


    謝遲從不是那種由著旁人折騰的性情,興許是並肩作戰多年,就此分開,所以才由著他們造次了一回。


    “他們說,祝你我白頭偕老……”謝遲先前已經醉得厲害了,勾著她的小指努力回憶了一會兒,才又緩緩地說道,“……早生貴子。”


    傅瑤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被謝遲抱在了懷中。


    “瑤瑤,”謝遲在她耳邊低聲道,“給我生個孩子吧……屬於你我的孩子。”


    傅瑤的臉已經快要紅透了,可這個醉鬼怎麽都不鬆開,一直到她點頭答應之後,才總算是放過,卻仍舊不肯睡去,拉著她漫無邊際地說了許多。


    謝遲醉得厲害,思緒也混亂得很,想到什麽說什麽,有生以來,傅瑤就沒聽他說過這樣多的話。


    這麽一番折騰下來,等到謝遲總算是睡去之後,傅瑤自己身上也沾染了酒氣,隻覺著渾身上下都是熱的,坐在一旁緩了會兒之後,方才出門去讓人晚些時候將醒酒湯給送過來。


    自當年金榜題名被好友灌醉之後,到如今這麽些年,謝遲再沒醉過,這一覺竟然直接睡到了傍晚,再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頭昏腦漲,隱隱作痛。


    他撐著坐起身來,回憶了許久,都沒能想起來究竟做了什麽。


    傅瑤聽到動靜之後進了內室,對上他滿是困惑的神情之後,好笑道:“你是不是記不起來了?”


    謝遲按了按額頭,隻覺著腦中一片空白,遲疑道:“我沒做什麽事吧?”


    “這個……”傅瑤拖長了聲音,似笑非笑道,“你猜?”


    到最後,謝遲也沒能想起來自己離席之後都做了些什麽,傅瑤也不肯說,就這麽成了個“懸案”。


    第二日一早,謝遲與傅瑤離開穹城,眾人前來城門送別。


    昨日已經將該說的話都說盡,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喝醉了還有追憶舊事落淚的,今日倒是繃住了,輪番祝賀過去,目送這位叱吒風雲、另北狄聞風喪膽的謝將軍攜夫人策馬絕塵而去。


    謝遲在北境四年,打過的勝仗不計其數,曾受過傷,也曾命懸一線,最終將這零落的十六州徹底收回,終結了自燕雲兵禍開始的多年動亂。


    籠罩北境百姓頭上的長夜終被撕裂,雖百廢待興,但晨曦已至。


    在穹城這段時日,傅瑤的騎術可謂是突飛猛進,再也不會像當初那樣,僅因著一日趕路就渾身酸疼了。但在謝遲的要求下,中途還是在平城歇了一晚,第二日回到了涼城。


    傅瑤這次離開,並沒有帶隨從。


    銀翹最初還以為是去去就回,沒想到一離開就是這麽久,雖說這期間也收到了傅瑤的信,但還是難免擔憂。畢竟自小到大她都緊緊地跟在傅瑤身邊,從來沒分別過這麽長時間。


    如今總算是將人給盼回來,銀翹這才鬆了口氣,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見她一切都好總算是放下心來。


    “前幾日家中來了信。”銀翹將京中送來的那幾封信尋了出來,又向傅瑤問道,“姑娘,咱們是不是快要回去了?”


    “是啊。”傅瑤端著茶盞,慢悠悠地看著那幾封家書。


    銀翹又問道:“那這院子……”


    當初買這院子,是覺著八成要長住,所以還特地收拾了一番,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在一年內就了卻了所有事宜。依著原本的打算,回京之後是要南下的,這院子自然是用不上來。


    “留著吧。”傅瑤與謝遲不約而同道。


    銀翹愣了下:“不是要往南邊去嗎?”


    “眼下是這麽打算的沒錯,可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傅瑤若有所思道,“說不準什麽時候想出門遊玩,天南海北地轉一轉,就又到這邊來了呢?就留著吧,橫豎我也不缺這點銀錢。”


    謝遲頷首笑道:“正是。”


    一輩子那麽長,隻要有彼此陪著,怎樣都是好的。


    商議定之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京。


    虞寄柳知曉她的打算之後,撫掌笑道:“極好。這麽一來,你我說不準還有再見的時候呢。”她取了壇不易醉的甜酒,給傅瑤斟了一杯,又感慨道,“你與謝將軍誌同道合,兜兜轉轉能夠再走到一起,也實在算是一樁幸事。”


    謝遲這樣身居高位的人,竟然會在這樣大好的年紀辭官歸隱,可謂是難得一見。


    畢竟人人都想著往高處走,尤其是這世間男子,大都是想著“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能夠二者兼有簡直是生平快事,哪有像這樣直截了當地舍棄一樣的?


    “旁人覺著權勢好,可他卻早就不耐煩了。”傅瑤一笑置之,垂眼看著杯中的酒,忽而想起那日謝遲酒醉之後同她說的那些。


    謝遲說,自己年少之時也想過出將入相,最好是能名垂青史,受後人稱頌。可後來方才知道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他這些年來嘔心瀝血,恨不得將一日掰成十日來用,當過權傾朝野的太傅,也當過威名遠揚的將軍,什麽都見識過了,隻覺著了然無趣。


    旁人覺著他一手遮天、無所不能,可他卻總覺著自己是被時勢攜卷著往前——不得不籌謀報仇,又不得不挑起重擔,撐了這麽些年。


    “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


    傅瑤知道,若非是酒醉,謝遲絕不會在任何人麵前說這些的。


    所以她也再沒提過,隻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那甜酒的確不易醉,傅瑤喝了不少,也依舊沒什麽醉意,隻是回到家中見著謝遲之後,心情雀躍。


    她勾著謝遲的脖頸,仰頭笑問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嫁給奸臣衝喜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深碧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深碧色並收藏嫁給奸臣衝喜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