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總是黑得特別快,咕嚕轉一圈,太陽就下山了。


    映雪涯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等江岩回來的時候,今天有人來得有些早,雖然下著雪,但映雪涯才吃過早飯。正眯著眼再睡一場回籠覺。


    陌生的腳步踏碎了這場平靜。


    來人的腳步太沉,太躁動,不是江岩的。


    來的人腳步太雜亂,不止一人。


    一把飛箭射入,將徹底打亂江岩與映雪涯的生活。


    為首的人正是那天的衛兵長。


    他看著坐在帳篷裏的映雪涯,走了上去,抓住了他的手臂。


    「果然,你不是正常人。」


    映雪涯的兩隻手,對,初雪下過,他又長了一隻手臂。


    「傳說之中有人以天為父,以地為母,沐浴天地精華而生,你是上天對人間的恩賜。」衛兵長緩緩跪下,「請天地之子跟在下前去城主府邸做客!」


    映雪涯緩緩地搖了頭,「不要,江岩不讓我出帳篷。」


    衛兵長恍然大悟,「是嫌棄之前金月城居民的冒犯?在下可將他的命抵給您。」


    映雪涯還是搖頭說道,「不去,我隻聽江岩的。」


    衛兵長微笑了一聲,「不管江岩那小子同不同意,您是一定要去我們城主那裏做客的。」


    「我不答應。」


    「由不得您了。」


    衛兵長手中長/槍舞動,隻輕輕一揮,脆弱的帳篷便坍圮成了廢墟,隨後整座廢墟又成了冰雕,被裏麵的人從中破出,冰雕又成了冰渣。


    映雪涯操控著無邊際的大雪,讓雪一股腦的沖向衛兵長。


    雪這種東西還算是柔的,他手中的長、槍是堅不可摧的。


    飛速地劃開眼前的大雪,衛兵長沖向映雪涯。


    映雪涯眼神一凜,正準備抓住衛兵長的長、槍,卻未想到,身後一道陣法浮現,數道讓他沉眠的陣法,一個接著一個,不斷地沖向映雪涯。


    映雪涯終於挨不住了,他的雙眼漸漸開始模糊,最終化成了一片黑暗。


    等到江岩帶著一件棉背心到達那個可以稱為「家」的地方時,映雪涯和家都不在了。


    他被帶到了金月城城主的府邸。


    金碧輝煌的大殿顯得有些耀眼過頭了,明晃晃地要把人的眼睛刺穿到失明。


    新生的手臂還顯得有些稚嫩無力,隻能被人拉住,跌跌撞撞地走向前方。


    雖然口頭上說的恭敬,但行動上一點也不客氣。


    手臂都被捏出了紅指印,讓映雪涯感到了不舒服。


    被抓住的人,被帶到了一個女人前。


    為什麽能確認這是個女人?


    她細柔的聲音從若隱若現的簾子後傳來。


    遮住她的簾子是由小粒珍珠密密地穿成的,隻要有人動作,細細密密的珍珠便能搖曳起來,露出裏麵坐著的人的身姿的影子和拖到地麵的裙擺。


    「你的名字?」


    「回稟夫人,他名為映雪涯。」


    「很好聽的名字。將他帶到我麵前來,讓我來看看他。」


    衛兵長將映雪涯綁著交給了一個小丫鬟,裏麵的夫人卻開口道,「碧鳶,退下,此人身懷武功,還是讓將軍將人帶上來吧。」


    衛兵長的嘴唇動了動,看向那蕩漾的珠簾。


    好像有什麽話想要說,最後又什麽話也沒說。


    掀開了雪白的珠簾,還有一層麵紗蒙在女人的臉上,目光對視,是說不出的情愫。


    「夫人,」衛兵長低下了頭,「人帶到了。」


    「柳楓,抬頭看我。」


    「屬下不能逾越規矩。」


    那女人卻摘下了麵紗,直勾勾地盯著他,「這張臉,你年輕的時候見了無數遍,為何現在就不敢看我了?」


    「那是因為——」柳楓猛地抬頭,見到了那張還是明艷的臉,又轉過了頭,「抱歉。」


    「人已帶到,需要通知城主嗎?」


    夫人搖了搖頭,「不需要,此人我有需要。」


    金月夫人,沒有知道她的名字,隻知道她當了數十年的城主夫人,深入簡出,永遠隔著一條珠簾會見來客,就算從珠簾的縫隙中,也隻能看到她帶著麵紗的臉。


    她始終是這樣,聲音淡淡的,毫無起伏,隻有在見到柳楓的時候,她才有了感情。


    為什麽?為什麽他們曾經相愛,這個男人也不肯接受她現在的愛意?


    忠誠是一件必要的事嗎?比得上她滿腔的愛意嗎?


    少女時期,她的名字叫白玫,現在別人隻會叫她金月夫人,有時候她都會忘了她的名字,隻有在麵對著那個男人的時候,她才會想起她的名字叫白玫。


    她看著映雪涯,他可能是傳說之中以天為父以地為母的半神之人。


    神可以實現她的願望,那——他可以嗎?


    ☆、普通人的愛慕


    這片廢墟——


    到處是被凍成了冰塊的殘渣,以及被掩蓋下一層薄雪的硝煙的味道。


    是有人強行帶走了,這一點江岩可以確定。


    是誰帶走了他?這一點江岩不知道,他隻能看見一望無際的荒涼被一點點的雪花掩蓋,又醞釀成了更深沉的荒涼。


    耳邊是呼嘯過的冷風,打得兜裏的錢叮叮噹噹的響,悅耳的聲音隻在此時有了吵鬧的感覺,恨不得把它扔了,拋向遠處的荒涼。


    天氣有些冷,江岩覺得比他爬雪涯的時候還要冷,凍到了骨髓之中,是拿著刀片在刮你的肌膚,甚至在恍惚之間,江岩都有了被風颳出血了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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