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沒聽說,不過如今縣令大人出門都要喬裝打扮呢。”說到這裏,秋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花千渝也是忍俊不禁,跟著笑了起來。


    目光無意間掃過銅鏡中的笑顏,花千渝神情一愣,鏡中女子那眸中的笑意是那樣的發自內心,一時間她竟對鏡中的自己生出了陌生的感覺。


    這陌生的感覺讓她心神不寧,奪過秋月手中的牛角梳,故作隨意的道:“好了,剩下的我來吧。你先下去把本宮的馬牽出來,稍候本宮要去軍營巡視一下。”


    秋月也沒察覺到什麽不對,點了點頭,邁著小碎步下了閣樓。


    花千渝揉著自己的雙頰,有些煩惱的喃喃道:“花千渝啊花千渝,你這是怎麽了?”


    ……


    ……


    這天夜裏,於非正躺在後院的躺椅上看訴狀,徐媽匆匆走來,把手中熱茶放到於非身旁的案幾上,福了一禮道:“老爺,門外衙役說有一個自稱於府管家的人想要求見老爺。”


    “於府管家?”


    於非皺眉,很快反應過來,想必是那個死了的“於非”本家來人了。


    便點點頭,起身正要去往前院,忽然又頓住腳步,回頭對徐媽道:“去把方雲霆叫來。”


    很快,方雲霆快步走了過來,抱拳道:“大人有何吩咐?”


    “衙門來了個人?”


    “是,自稱是於府管家,而且……而且……”方雲霆吞了吞口水,沒敢把話說出來。


    “而且什麽?說話不要吞吞吐吐的。”


    方雲霆小心的看了一眼於非,低頭道:“那人穿了一身孝服……”


    “孝服?”於非心裏咯噔一下,幹了小半年的縣令,對朝廷的法度多少也有些了解了,和前世古代那些封建王朝類似,在大乾當官若是家中父母去世,是要回家守孝三年的,等三年孝期滿了,才能再被朝廷錄用。


    雖說話是這麽說,但在朝中當官總要講究一個人情往來,三年時間肯定已是物是人非,先前的經營自然付之東流,就算官複原職恐怕也是調任到那些苦哈哈的地方任職,可以說是重新來過也不為過。


    當然,要不想荒廢這三年,也是有辦法的,不過條件過於苛刻,要皇帝親自下旨挽留,也就是所謂的“奪情”,而君權大於天,自然也就不用回去守孝,非朝中被皇帝倚重的大臣,這奪情根本就無法實現,更何況於非隻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皇帝恐怕壓根不知道他這麽個人,奪情自然也就無從說起。


    但願不是什麽父母亡故,於非心中暗歎一聲,對方雲霆道:“你去問問他叫什麽,家住何處,問清楚了,別是騙子打秋風就成。”


    “是……”


    於非擺擺手:“去問吧。”


    方雲霆抱拳離開,於非望著他的背影歎了口氣,坐在躺椅上等消息。


    他現在對自己冒充的這位縣令大人隻是一知半解,隻從來上任的聖旨裏知道家在中州一帶,名叫於非,是翰林學子,別的那是一概不知。


    若是就這麽愣頭青似的去見那人,一問三不知,恐怕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讓方雲霆前去探探底細再說為妙。


    等了半個時辰之後,方雲霆又匆匆回來,對於非抱拳道:“大人,已經問清楚了。”


    於非放下茶杯,讓方雲霆坐下之後問:“他怎麽說?”


    “那人名叫陳鬆,家住中州南郡,這次來找大人說是……說是……”


    “說什麽?”


    方雲霆為難道:“卑職說了,大人最好做好心理準備,勿要太過難過才是。”


    “我沒事,說吧。”


    方雲霆小心翼翼的看了於非一眼,低頭道:“那人說令堂,……令堂仙逝了……”


    於非手中的茶杯哢嚓一聲,掉到地上摔得粉碎,他表情悲傷欲絕的一把抓住方雲霆的肩膀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沒辦法,做戲還是要做全套為好,若是表現的過於平淡,未免過於怪異。隻好做出一副睚眥欲裂的樣子。


    方雲霆嚇的跪到地上不敢吭聲,額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徐媽聽到動靜,連忙跑了過來問道:“怎麽了?”


    於非站起身,失魂落魄的往前院走,剛走沒幾步腳下不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這個倒不是演的,因為他真的被地上一塊凸起的石塊絆到了……


    方雲霆見縣老爺如此傷心,也是被他的孝心所感動,連忙搶上前去扶住於非道:“卑職扶大人過去。”


    於非站穩身形,擺擺手快步向前院跑去。


    方雲霆也連忙跟上。


    到了前院,隻見衙門偏房的門前,一個身穿孝服的老者正焦急的開會踱步,聽到腳步聲抬頭見到於非連忙走過來,撲通一聲跪到於非麵前哭道:“少爺,老奴總算找到你了,老夫人她……老夫人她……沒了……”


    於非連忙扶起老人:“陳叔快起來,慢慢說我母親怎麽了?”


    陳鬆站起身擦了擦眼淚,哽咽道:“老夫人半個月前不小心摔了一跤,病情忽然加重,本來想快些叫少爺回去見最後一麵,誰知……誰知天一亮人就沒了,老奴日夜兼程,走了半個月的路程才終於見到少爺。”


    於非站在原地,直接愣在當場,陳鬆於心不忍,連忙勸道:“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情,還請少爺節哀。”


    於非閉上眼睛,長歎一聲道:“是我不孝,對不起母親。”


    “少爺快些回去吧,也好給老夫人上一炷香。”


    於非點點頭:“事不宜遲,我這就向朝廷請辭,明日天一亮就動身回去。”


    商定之後,於非讓方雲霆帶陳鬆去驛站歇息,連夜寫了封書信送往靖王府。


    簡單的收拾了一番,於非向徐媽告別後,天剛亮就乘坐馬車向中州趕去。


    ……


    馬車出了城,剛拐上驛道,就見不遠處方雲霆牽著一匹馬站在路邊。


    於非讓馬車停下,望著方雲霆肩上的包袱奇怪道:“你這是?”


    方雲霆拱了拱手笑道:“大人路上沒人照應,卑職便隨大人去吧。”


    於非搖了搖頭,歎道:“你這不是胡鬧嗎?你跟我去了,家中父母怎麽辦?”


    “家中還有兄長照看,卑職已向他們說好了,另外卑職已經向縣衙遞上辭呈,於大人若是不答應,那卑職可就沒退路了。”


    見都這麽說了,於非自是無話可說,答應讓他跟著。


    方雲霆大喜,翻身上馬跟在於非馬車一側。


    其實他已經權衡了一夜了,與其呆在縣衙當一輩子捕快,還不如跟在於非身邊,要知道縣老爺可是被策北公主器重的,雖說要去守孝三年,但一旦複出,以縣老爺和策北公主的交情,想必定然還會高升,那樣的話自己自然也是水漲船高,自然比耗死在這小小的縣衙更有前途。


    ……


    靖王府內;


    剛起床的花千渝正臉木木的吃著早餐,秋月走過來道:“小姐,這裏有你的一封書信。”


    “先放一邊吧,一會再說。”花千渝腮幫一鼓一鼓的咀嚼著食物,皺著柳眉有些不耐煩。


    秋月看了一眼手中的書信笑了笑,神色揶揄道:“這信……小姐還是看一下為好。”


    “是什麽急報嗎?”


    “不是,是於縣令寄……”


    秋月的話還沒說完,手中的書信就被花千渝奪了過去,她幹咳一聲道:“這麽早能送什麽信?”


    說著就拆開信自顧自的看了起來,秋月隻見自家小姐眉頭越皺越深,有些擔憂的問:“怎麽了小姐?”


    花千渝歎了口氣,也不回答,急急忙忙的站起身道:“去備一匹快馬,本宮要出去一趟。”


    “啊?這一大早的?小姐要去哪裏?”秋月有些懵。


    “沒時間解釋了,快去。”


    “是……”見花千渝神色焦急,秋月也不敢怠慢,慌忙小跑著下去安排去了。


    花千渝手腳麻利的換上一身輕便的飛魚服,長發隨意挽到腦後,紮成一條高馬尾,登上長靴,穿戴整齊之後,執筆寫了一封信,就急衝衝的出了門。


    帶了一隊人馬,疾馳到城下,勒緊馬韁問守城士兵道:“於縣令幾時走的?”


    那守城士兵一見是策北公主親臨,又問出城的人,以為是自己疏忽放了什麽要犯,連忙惶恐的跪倒地上恭敬道:“卑職醜時聽到於大人叫門,就開了城門,可,可有不妥?”


    花千渝也懶得解釋,搖了搖頭道:“沒事。”


    說完,一夾馬腹衝出了城去……


    跟在身側的攀瑞道:“公主,若是於大人醜時便出了城,恐怕追不上了。”


    花千渝打量了一下四周,搖搖頭道:“抄近路應該還能追上。”


    攀瑞心說,近路全是山路,崎嶇難行,去追一個小小的縣令至於嗎?可見公主殿下已經調轉馬頭,向著小路行去也隻好無奈的跟了上去。


    此時的於非正無聊的躺在馬車上打著盹,忽然馬車一個急刹車,於非一頭磕在馬車上,疼得直抽涼氣,有些納悶的掀開車簾,正要問負責趕路的陳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隻見一隊甲胄鮮明的鐵騎從山間小道衝出,攔在了馬車前。


    方雲霆以為遇到了截道的,也是提著馬韁擋在馬車前如臨大敵。


    不過於非很快便看到了身穿飛魚服的花千渝,心裏頓時一鬆,示意方雲霆不必緊張,跳下馬車有些疑惑的望著騎在馬上的花千渝。


    也許是策馬疾行的緣故,此時花千渝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紅暈,飽滿的胸脯上下起伏著,緩了好一會才翻身下馬,向於非走了過來。


    於非連忙抱拳行禮。


    “走這麽急嗎?”花千渝微微喘著氣問道。


    於非無奈的歎道:“母親亡故,思鄉情切,還望公主見諒。”


    花千渝點點頭表示理解,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道:“本宮知你趕時間,就不多說了,要說的話都在信中。”


    於非伸出雙手恭敬的接過那尚有餘溫的書信,看向花千渝,他知道花千渝應該還有話要說。


    “本宮隻想告訴你,不要太過氣餒,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我想於大人不會等太久。”


    說完花千渝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拍了拍於非的肩膀,牽著馬站在了路邊,並讓跟來的騎兵讓開了道路。


    於非對著花千渝深深行了一禮,上了馬車示意陳鬆啟程。


    路上,於非拆開花千渝的信,認真的看了起來。


    信中先是安慰了一番,讓他節哀順變,然後又說了一番大乾目前的現狀,並暗示他,她會勸諫朝廷奪情,讓他做好心理準備雲雲。


    於非卻心中一歎,鑒於策北公主與朝廷目前的微妙關係,想說服朝廷對自己這個芝麻小官開恩奪情,基本不可能,他也並不抱太大期望。


    不過策北公主能有這份心思,於非還是挺感動的……


    隨著車子漸行漸遠,方雲霆忍不住提醒道:“大人,策北公主還站在那裏呢。”


    於非掀開車簾,回頭望了望,隻見明亮的晨光裏,那個高挑的曼妙身影依舊牽著馬注視著這邊,看上去就像一幅畫……


    ……


    ……


    五月初,舟車勞頓一月有餘的於非才風塵仆仆的趕到了中州南郡。


    相比於北方的氣候,中州南郡的氣溫相對熱了不少,於非也脫去加棉長袍,換上了一身輕薄的月白長衫,他立在車轅上手搭涼棚望著遠方,問一旁趕車的陳鬆道:“陳叔,應該快到了吧?”


    陳鬆點點頭,大聲道:“再行個三日路程,應該就到了。”


    於非伸了個懶腰,活動了活動手臂道:“既如此先找個客棧歇息一下吧。”


    這時候的馬車既沒輪胎也沒減震裝置,連著行了幾日骨頭都快被震散架了,再不歇息一下真的頂不住。


    陳鬆答應一聲,一揮馬鞭向著一處客棧行去……


    在客棧用過飯,又讓方雲霆去買了些幹糧吃食,再次上路。


    行了三日之後馬車終於在一處府門前停了下來。


    於非掀開簾子跳下馬車,抬頭隻見兩隻白燈籠高高掛著,顯然是最近才掛上去的,厚重的朱門上方懸著一塊大匾,上麵寫著“於府”兩個燙金大字,門前兩尊一人多高石獅子倒也威武氣派。


    此時府門緊閉,門前別說迎接於非的人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顯得有些門可羅雀的蕭索。


    陳鬆上前敲了敲門環喊道:“快開門!少爺回來了。”


    一連敲了幾下也沒人開門,三人麵麵相覷,陳鬆神色尷尬解釋道:“最近府中有些缺乏人手,少爺勿怪。”


    於非擺了擺手道:“無妨,可總這麽等著也不是個事啊?”


    他看了方雲霆一眼笑道:“這院牆的高度,方大哥能翻上去嗎?”


    方雲霆抬頭望了望,點點頭:“能翻上去。”能當上捕頭自然不是泛泛之輩,這點高度對方雲霆來說自然不在話下。


    於非點點頭,正想讓方雲霆翻牆進去,那厚重的府門忽然打開一條縫,一個青衣小帽打扮的家丁睡眼惺忪的打量著眾人,當看到陳鬆神色一震,恭敬的叫了一聲陳管家,連忙把府門打開。


    陳鬆神色微怒,訓斥道:“當值竟敢睡大覺,這個月工錢不想要了?”


    那家丁冷汗直冒,耷拉著腦袋受訓。


    教訓完家丁,陳鬆才引著於非進到府中,幾人剛繞過屏風,於非就與角落裏的一個身形撞了個滿懷,隻聽一聲女子嬌呼,一個丫鬟穿著的女子直接被撞倒在地。


    那丫鬟正想抱怨一句,見是於非之後神色一呆,隨即滿臉焦急道:“少爺你可回來了,快去大少奶奶房裏看看吧,方才奴婢去給大少奶奶送飯,怎麽敲門都不開,也沒人應,奴婢正想著去喊人呢。”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紅袖山河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有夢想的橘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有夢想的橘子並收藏紅袖山河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