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沒想到龍孫的真實處境居然是這樣。”


    謝憐搖了搖頭,有點歎息。


    這個發現讓她打破了對於龍族的“濾鏡”,原來身為龍族,也並不代表就能理所當然的擁有一切。


    萬物生靈,似乎都是一樣的,都要努力向上走,一旦停滯下來,都要承受巨大的壓力。


    回想當時,杜凝兒提起龍孫時渾不在意的樣子,謝憐還以為她在丹霞山地位超然,有依仗才能如此,現在想想,竟然連這些普通的賓客都是這樣的想法。


    這足以說明一件事情。


    天底下已經沒有人看好龍孫能夠成功化龍了。


    大家似乎都已經看到了他再次化龍失敗,灰頭土臉的被趕出岷江的畫麵了。


    正如銀發中年所言,大戲開始了。


    他親自走下台,跟每一個前排的賓客敬酒,然後姿態放的很低,很虛心的在求教著什麽。


    被他求教的那些賓客們紛紛站了起來,同樣以一種謙卑的姿態回應著。


    雖然坐在丙字號的人們聽不到他們的對話,但是隻靠猜的,也知道了內容。


    “龍孫又在求教化龍之法了。”


    “他前後六次化龍,次次都失敗,已經放下了所有的驕傲,隻要有人告訴他法子,怎麽都是要嚐試一番的。”


    “但顯然是沒人能幫得上他的,龍族的那些長輩,以及老龍君當年結交的真仙,都已經選擇了漠視,足以說明此題無解。”


    “那又能怎麽辦呢?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不少人在低語。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笑話,也有人和祝青青一樣,感到有些唏噓。


    畢竟是真龍之後了,六次化龍失敗,就淪落到了如今的地步。


    “龍孫居然已經先後嚐試六次化龍了?”


    謝憐愕然。


    雖然她對化龍之事不算了解,但也知道,每次化龍都是一次險關。


    稍有不慎,是可能丟掉性命的。


    這就跟修行者渡劫是一個道理。


    龍族因為其得天獨厚的條件,在化龍劫的時候會被更多的針對,其成功率要比修行者度真仙劫的時候困難的多。


    但那一般指的是普通龍族,像是龍孫這種,有著完整傳承,甚至繼承了江神職位的二代,肯定是要比普通龍族多幾分把握的。


    “是啊,龍孫已經化龍六次了,如果不出意外,三百年內,還會第七次,也是最後一次嚐試。”


    銀發中年舉起酒杯飲下,神色顯得有些複雜。


    “但是這最後一次,所有人都已經預見到了結果,他是不會成功的,唉,可惜,當初老龍君還在的時候,我這一脈受到了不少照顧,沒想到竟然會後繼無人。”


    難怪銀發中年對龍孫的事情頗為關心,而且別人幸災樂禍的時候,他也沒有附和,原來竟是他這一脈和老龍君有幾分香火情誼。


    “屢戰屢勝雖然值得誇讚,但是屢敗屢戰才更有氣魄,龍孫能夠化龍六次,次次敢於拚搏,僅這一份魄力,應當也是非常難得的,有這一份氣魄在,未必不能第七次化龍成功。”


    謝憐就事論事,思忖了少許之後,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別的不說,就龍孫這屢敗屢戰的行為,就是尋常龍族不敢去做的。


    “你說的本來是很有道理的,但龍孫化龍一事,沒有那麽簡單……這樣吧,這是相關的記錄,若你感興趣,可以看看。”


    銀發中年取來一本書冊,遞給謝憐。


    “《化龍誌》”


    謝憐翻到扉頁,發現有個落款。


    “天機上人。”


    銀發中年介紹道。


    “天機上人乃是天機閣的傳人,這一脈世代單傳,代代都稱天機上人,精通卜算之道,古往今來,也不知道算過了多少王朝氣數,看過了多少滄海桑田……這化龍誌,便是當代天機上人在二百年前所作,寫的就是龍孫的事,天機上人在書中近乎用肯定的口吻,確定了龍孫沒有化龍希望了,除非遇到天大的緣法,能夠幫助他逆天改命!”


    “天機閣的卜算,向來是每卦必中,絕無失手,天機上人給出這個評語,就連龍族的那些龍君們都不再抱有希望。”


    “因此,世人這才對龍孫徹底失去希望。”


    謝憐翻開了化龍誌,目光一掃的同時說道。


    “但天機上人不也沒有把話說死麽?若有緣法,或許能有轉機。”


    銀發中年聞言輕笑。


    “這種話聽一聽就是,若有緣法,若有緣法……這得是多大的緣法啊?連數位龍君和數位真仙都幫不上忙,那得是什麽級數的人才能幫他逆天改命?這樣的人真的存在麽?”


    謝憐沒有說話。


    祝青青動了動嘴,什麽都沒說,隻是目光下意識的看向謝憐。


    謝憐沒有在意她的動作,而是直接翻開了化龍誌。


    看完之後,露出恍然之色,說了句。


    “難怪。”


    之後將《化龍誌》還給銀發中年,道了聲謝,就不再多問了。


    不止一個人說過龍孫的心性不好,性情乖張,但是看了《化龍誌》之後,謝憐才知過去的龍孫惡劣到了什麽程度。


    說一句人憎狗厭也不為過。


    因為其父母早年間意外的隕落緣故,他便是老龍君唯一的親人。


    祖孫之情,本來就多為寵溺,再加上失去了兒子,老龍君自然是對龍孫無限的嬌慣。


    於是自然而然的就養出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來。


    也不知道闖了多少禍。


    若不是有老龍君護著,他就是有一萬條命,也早就被人活剮了曬成了龍幹。


    偏偏這廝還自視奇高,老龍君仙逝之後,他感受到同族對他的嫉妒,不屑和冷漠,他一點也不反省過去的錯誤,反而受到了刺激,沒過多久便開始嚐試第一次化龍。


    若是能化龍成功,那麽自然什麽都不必說,在修行界實力代表一切,一旦成為真龍,別人再怎麽厭恨他,見了麵也要畢恭畢敬的稱呼一句龍君。


    但像是他這樣的心性,若是能夠成功化龍,那才是見了鬼。


    毫無意外失敗。


    失敗之後,麵臨更多的嘲笑和譏諷,仍然頭鐵,養傷二百年,再度開始衝擊化龍劫。


    再次失敗。


    之後,更是憋著一股勁,屢敗屢戰,期間老龍君留下的班底,比如說總管等人,多次勸誡,但他自然是聽不進去的。


    再失敗了四次之後,終於被打擊到了極致,徹底失去了驕橫之氣,對未來的道路不再那麽自信。


    這時候才想起來維係老龍君為他遺留下來的人脈,於是第一次設宴,邀請真仙和其他龍君到來。


    但因為其在龍族實在是不得人心的原因,龍君們一個也沒來,隻是派人送了禮物。


    倒是大多數真仙都來了。


    念在過往和老龍君的舊情,真仙們對他還是不錯的,真真切切的給了一些建議,然後贈與了不少丹藥和法器。


    真仙們的關愛,並沒有實質性的改變龍孫急功近利的本性,得了這些丹藥和法器之後,反而讓他的自信心起來了,於是再次嚐試化龍。


    前麵幾次,看情況不對,他還知道退卻,但這一次憋著一口氣想要證明自己,所以硬著頭皮堅持,結果就留下了難以痊愈的道傷。


    無奈之下,隻好再度設宴,但這一次真仙們就沒來了,隻是派門人送來了一些療傷的丹藥。


    之後的事情就不必說了,道傷未曾痊愈的龍孫,更不可能有化龍的希望,據說第六次化龍的時候,剛一開始,他就直接退縮了。


    這是連心氣都沒了。


    天機上人寫下這《化龍誌》,更像是一種反麵教材,和《傷仲永》一樣,用來警示後人。


    隻是不知道龍孫看了這書後,會是什麽樣的感受。


    看看前廳正在和所有人交談,態度謙卑,毫無架子的龍孫,謝憐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感受。


    說憐憫吧,其實也沒有,走到今天,龍孫算得上是咎由自取。


    但要說幸災樂禍,肯定也是不會的,她和龍孫無冤無仇,犯不著這樣。


    不過在知道了這些事情後,忽然間就有一種意興索然的感覺。


    “龍孫無論是化龍成功也好,失敗也罷,都和我沒有半點關係,此次僅僅隻是為了赴宴而來,如今宴席已經結束,是時候離開了。”


    謝憐起身,向銀發中年抱了抱拳,表示自己有事先要離開。


    後者並沒有感到驚訝。


    事實上離席的人不止謝憐一個。


    像是他們這些坐在丙字號的,本來也不是那麽重要,走了便走了,沒什麽太值得在意的。


    因此,謝憐非常順利的就走出了龍宮。


    “娘娘,接下來咱們去哪?”


    祝青青問道。


    “聽說這八百裏岷江風景絕佳,來都來了,不妨好好看看。”


    謝憐想了想,說道。


    但實際上,卻是想要好好的研究一下脾髒洞天之中的那半截大山。


    主仆二人就這麽離了龍宮,前往了水麵。


    而龍宮之中,仍然算得上熱鬧。


    龍孫一路與人攀談,很快就到了甲字末席。


    正是華元義的位置。


    “敖兄。”


    “華兄。”


    二人比較熟悉,自然而然的問候了一番。


    然後便進入了正題。


    “華兄,你知道的,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不知道你有沒有什麽能教我的。”


    龍孫目光灼灼的看著華元義。


    “敖兄你是知道我的,我華元義對朋友從來都是毫無保留的,這些年我將師尊的那些舊友都找了個遍,但是卻無一人肯幫忙,唉,人死如燈滅,現在的三陽觀在很多人眼裏已經名存實亡了。”


    他言辭說的很是淒切。


    讓龍孫感同身受,歎息道。


    “正是人死如燈滅,祖父故去之後,一切都變了。”


    二人又聊了幾句,龍孫離開了,前往了更靠後的位置去找人攀談,當然,實際上還是求助。


    但連甲字號的賓客都幫不到忙,更靠後的人豈能幫得上忙呢?


    注定是一場空。


    華元義目送著龍孫離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默默的喝了一杯酒,然後起身前往丙字號去尋找謝憐。


    隻是剛一來到,便露出驚訝之色。


    “人呢?”


    華元義一眼掃過,哪裏還有謝憐的身影?


    心中頓時生出緊迫感。


    連忙上前詢問鄰座。


    “方才坐在這裏的那位小姐呢?”


    銀發中年回答道。


    “不久之前,就已經離席了。”


    離席了?


    華元義眼中露出一抹迷茫,謝憐為何會離席?


    他先前表態明明已經很清楚了,等應付完龍孫就會過來拜見,而且自己還是以報恩之名。


    謝憐怎會離開呢?


    他是個聰明人,既然是聰明人,想問題總是會往複雜處想。


    絕對不會覺得謝憐是因為沒意思了,所以就離開了,此時的他生出一種惶然之意。


    “莫非謝娘娘看穿了我的心思?”


    但總還是有點僥幸心理,想著或許謝憐隻是覺得龍宮煩悶,出去散步去了。


    於是便追了出去,四處找了一圈,沒有見人,甚至還不甘心的跑到了江麵上。


    但八百裏江麵浩浩湯湯,哪有半個人影?


    心中這才確定。


    “看來我是錯過這個緣法了。”


    有些遺憾,又有些惆悵,最後隻能安慰自己。


    “還好,也算是結了善緣,將來若是再見,總還是能再想辦法。”


    一念至此,也不過於糾結,直接轉身回到了龍宮之中。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喝了幾杯酒,餘光看到臉色不太好看的龍孫。


    龍孫想要找人幫忙,但在座的各位,顯然沒有一個是能幫到他的。


    他自己當然是有這個覺悟的,隻是帶著一絲僥幸心理舉辦了這次宴會,但如今發現真的無人能夠幫到他之後,就有點繃不住了,眼裏也露出了一抹絕望之色。


    是的,正是絕望。


    尋常蛟龍若是不能化龍,隻憑著蛟龍之身,也足以在這個世界很好的生存了。


    有些運氣好的,也能占據一處水澤,享正神氣數。


    但龍孫卻不在這個行列裏。


    他的祖父乃是岷江龍君,岷江龍宮的這一切算得上是祖業,他自身天賦根底也不低,混成這樣完全是他自己的原因,若是丟了祖業,他日後還怎麽見人?


    百分百會社死,從此就別想出來見人了。


    而且他還是個性子傲的,真讓他搬出龍宮,又能去哪裏呢?隻怕是比死都要難受。


    很多出身低微的人羨慕龍孫的二代背景,卻不知道龍孫也有自己需要背負的責任,最後三百年的期限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得他絲毫喘不過氣來。


    擺宴席算什麽?被人拒之門外算什麽?被人在背後非議又算什麽?隻要能增加化龍的一絲希望,他什麽都是願意做的。


    別人此刻見龍孫臉色不好看,還意識不到什麽,但和龍孫相熟的華元義卻知道,現在的龍孫實際上心理承受能力已經到了個臨界點,隨時都有可能崩潰。


    “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隻可惜,這個道理龍孫不懂,不對,他也許是懂得,但他所處的位置,根本退不得。”


    華元義在心中思索。


    其實按照他這種聰明人的想法,如果他是龍孫,在看到化龍無望之後,他會主動退一步,讓出這岷江江神的位置。


    如此一來,自己不僅能得到一些體麵不說,還能借此跟族內置換一些條件。


    他隨便選一處江河棲身,做不了八百裏岷江之主,做個四百裏平湖水君卻也是不錯。


    憑借著老龍君的遺澤和人脈,到時候即便自己隻是蛟龍之身,日子過的應該也會不錯。


    但可惜,這條退路已經被龍孫自己堵死了。


    他勇猛激進,有進無退,時至今日,早已用完了人情,硬生生的把自己逼成了一個笑話。


    這就是性格問題了,龍孫遠沒有華元義的這種圓滑和世故,他認為若是丟了祖業,那是比死還要無法接受的事情。


    “我剛剛已經暗示的很清楚了,但是謝娘娘卻先行一步離開,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其實已經是委婉的拒絕,我想要借著報恩為理由與她建立交情,這條路子怕是行不通……但我卻可以賣個人情,將謝娘娘的消息告訴龍孫!”


    華元義思索了一陣,暗暗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是個利益至上的人,謝憐那邊的路子走不通,但卻可以在龍孫這裏撈著人情。


    龍孫現在完全是心態瀕臨崩潰的樣子,他拋出謝憐的消息,龍孫定然會當救命稻草一樣抓住。


    不管他能不能找到謝憐,得到這個緣法,那都跟他華某人沒關係了。


    反正龍孫的這份人情,他是死死的握在手中了。


    不過話雖如此,華元義心裏還是覺得龍孫不大可能有這個機緣,因為謝憐這等高人已經來到了龍宮做客,這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在給龍孫機會。


    結果你自己錯過了,這能怪誰?


    莫非指望這樣的神仙人物吃回頭草不成?


    “龍孫若是知道此事,隻怕是會悔恨到無以複加的地步。”


    想到這,華元義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或許前麵的那些算計都是虛的,他真正想看的,僅僅隻是龍孫錯過了唯一改變命運機會的緣法之後,所表現出來的絕望和崩潰。


    一念至此,他再飲了一杯酒,然後便起身,到了龍孫處。


    龍孫已經逛遍了整個乙字號,當然是沒有人能夠幫助到他。


    接下來自己還能做什麽呢?


    難道去更靠後的位置去找那些實力平平,背景平平的修行者幫忙嗎?那就真的是在故意搞笑了。


    所以此刻的他如喪考妣,整個人陷入到了極其強烈的惶恐之中。


    “隻有最後三百年的期限了,難道說我真的要丟了祖業嗎?不,那我寧願死在化龍劫之中!”


    而就在此時,華元義拿著兩杯酒走了過去。


    一杯酒遞給龍孫,等後者接過後,關切問道。


    “敖兄,怎麽樣了?”


    龍孫搖了搖頭,卻是連說話的力氣也沒了。


    一仰頭,將杯中酒飲下。


    華元義陪著他喝了一杯酒,說道。


    “有一件事情,我左思右想,都覺得有些不對,想到此事可能關係到敖兄的大事,我便坐不住了,特意來告知你。”


    龍孫一怔,繼而苦笑道。


    “現在我還能有什麽大事,除了化龍之外,其他事情我都已經不在乎了。”


    “可我說的就是化龍的事情。”


    “什麽?”


    看著龍孫猛然瞪大的眼睛,華元義故作歎息。


    “但這件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起,甚至能不能幫到敖兄也不一定。”


    “請你務必說來。”


    化龍二字,深深的戳到了龍孫的軟肋。


    “敖兄可知道今天我帶了什麽禮物過來。”


    “這個……我還沒來得及看禮單。”


    “我帶來了一丸半養龍丹。”


    “養龍丹?此物倒是能夠增進道行,提純血脈,稱得上珍貴,但對我的作用不是很大。”


    “敖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重點不在於養龍丹,而在於養龍丹從何而來。”


    華元義指著自己的鼻子說道。


    “我的情況你也知道,咱們都是長輩仙逝的苦命人,自師尊走後,三陽觀一天不如一天,全靠我勉力維持,這養龍丹乃是真仙級數才能煉製出來的丹藥,我哪有本事求來?此丹的出處,還在數日之前……”


    他將釣龍湖釣魚一事稍加潤色,說了出來。


    一邊說著,一邊觀察龍孫的臉色。


    “我隻當那謝娘娘是個門外漢,不懂得如何釣魚,所以才送她一些餌料,卻不曾想到,她並沒有看得上尋常靈魚,而是一開始就隻盯著龍魚,並且需求量極大.你也知道,龍魚可是想釣就能釣來的?我當時絲毫不覺得她有成功的希望,卻不曾想到,她竟然取出了一瓶丹藥,將其碾碎了作為餌料,借此吸引龍魚,不過片刻功夫,就釣來了數十尾龍魚……我當時看的瞠目結舌之時,那謝娘娘將僅剩的一丸半丹藥拋給我,說是償還先前我贈她餌料的人情。”


    “結果一看,這哪裏是什麽餌料?竟是養龍丹啊!”


    “難怪那些龍魚如此瘋狂,養龍丹最是能助長龍氣,龍魚根本無法抵禦這種誘惑,所以才甘願被她釣起!”


    聞言,龍孫果然露出激動之色。


    “用養龍丹當餌料來釣龍魚,尋常人哪有這樣的大手筆?一定是真仙,不,至少是真仙級數!快!華兄,告訴我那謝娘娘在哪,我要去拜見她!”


    釣龍湖距離岷江並不遠,化出蛟龍真身很快就能飛到,他已經迫不及待了。


    但華元義卻是搖了搖頭,說道。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龍孫神色一震。


    “你說什麽?”


    華元義深吸一口氣。


    “且聽我細細說來,華某得了這一丸半養龍丹,雖然說隻剩下一丸半,拿出去有點不好看,說出去有點不好聽,但這畢竟是對龍族殊為珍貴之物,所以特意取來,當做禮物,獻給了敖兄……我本以為,與那謝娘娘隻是萍水相逢,卻不曾料到,居然能在龍宮之中遇到她!”


    “謝娘娘在龍宮?”


    龍孫懵了,一臉的迷茫之色。


    “不可能,我從未邀請過什麽謝娘娘!”


    “不,謝娘娘真的來過了龍宮,而且就坐在丙字號席位,我先前還與她交談過。”


    “怎會有這樣的事?”


    他連忙喚來總管,詢問關於謝憐的事情。


    總管將金冊取出,龍孫目光一掃,果然看到了一行字。


    “小寧縣謝憐,座次:丙字號,七。”


    他嘴巴張開,半晌沒說出話來,好不容易緩過勁來,滿眼都是疑惑。


    “怎麽會呢?她為什麽會來龍宮?為什麽會坐在丙字號?”


    總管聞言,慚愧說道。


    “這是我的失誤,謝娘娘拿的是丹霞山的請帖,帶的是六十六尾龍魚作為禮物,本該座次靠前些才是,但我見她寂寂無名,且無門無派,於是產生了誤判,將她安排在了丙字號席位……但很快我就知道錯了,因為那謝娘娘來者不拒,一個人就吃了一百多道菜,這根本不是常人能夠辦到的!”


    華元義適時說道。


    “一個人吃一百多道菜,不是真仙,誰人能吃得下這麽多龍宮佳肴,不怕被靈氣撐死嗎?還有六十六尾龍魚,也對上了,那釣魚之人正是謝娘娘無疑。”


    龍孫更加激動,還有惶恐。


    “怎能讓這樣的人物坐在那麽靠後的位置,不該,你萬萬不該啊!”


    總管苦笑一聲。


    “當我意識到出錯之後,第一時間道歉,並且為她調整座位,謝娘娘態度溫和,但她的侍女卻說:先前不安排我家娘娘坐在前麵,現在就算是請,也不會動彈咯。”


    龍孫這一刻連吃人的心思都有了,連忙說道。


    “快,帶我過去,我當親自道歉!”


    他是真正的有一種慚愧的感覺。


    自己苦求真仙,現在真仙來了,自己有眼不識泰山,竟然如此怠慢人家。


    這絕對不是龍宮的待客之道。


    “敖兄先不要著急,現在去找謝娘娘可能有點晚了,我剛才看過,她似乎已經走了……”


    “走了!?”


    “是啊,我找遍了龍宮沒有見到他人,應該是離開了。”


    “你為什麽現在才通知我!?”


    龍孫瞬間紅了眼,那埋藏在心底的桀驁和戾氣都湧了出來。


    他本就不是個好脾氣,性情乖張,耐心極差。


    隻是這些年經過了太多打擊,才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但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旦到了焦急的時候,本性就冒出來了。


    華元義見其怒火滔天的樣子,心中冷笑,表麵上卻是露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天地良心,我是想通知敖兄的,隻是僅憑釣魚那一件事,我並不敢完全確定她的身份,之後又發生了一事,才讓我確定下來……”


    龍孫壓抑著火氣問道。


    “什麽事?”


    華元義說道。


    “我見謝娘娘竟然來了龍宮,當下感到驚奇,上前與她攀談,卻意外發現,她侍女手中竟有一塊令牌,當時我沒有想明白這塊腰牌是什麽,隻是覺得眼熟,似乎是什麽重要之物。”


    “回到座位上後,我仔細回憶了很久,才終於想起來,這枚令牌乃是數千年前的魔頭陰陽童子的身份信物啊!”


    龍孫心中一凜,陰陽童子的大名突然被提起,也勾起了他過往的回憶,當年老龍君提起此魔頭的時候,也是一副萬分忌憚的樣子啊。


    “這老魔不是早就被殺了嗎?”


    “假的,當初師尊就懷疑老魔是假死脫身,事實果然是如此,不然那枚令牌怎麽可能會出現在謝娘娘手中?”


    “所以為什麽會出現在她手中?”


    “謝娘娘乃是有道真修,不可能和老魔有什麽交情,那麽自然就隻有一個可能了,定是那老魔犯在了謝娘娘手中,直接就被挫骨揚灰了,就連身份信物都落入到其侍女手中,成了一件玩物!”


    華元義沉聲說道。


    “那老魔是何等難纏的人物,五位真仙都沒有將其殺死,但是卻隕落在謝娘娘手中,當時我想明白此事之後,再和前麵釣龍湖偶遇一事相結合,馬上就確定謝娘娘至少是真仙級數的人物,第一時間就想要將其引薦給敖兄,但等我找過去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不在了……”


    “現在我想想,我都有些後悔,我知道化龍一事對敖兄是何等的重要,所以當時對謝娘娘的身份有所懷疑的時候,沒有敢直接告知,就是怕萬一鬧個烏龍,豈不是讓敖兄空歡喜一場?”


    “結果等到我完全確定的時候,卻已經錯過了機緣,唉,此事要說起來,我也是有責任的,想那謝娘娘何等人物?陰陽老魔都犯在她手裏,若是這樣的人物,說不定真能幫助敖兄逆天改命,可惜……”


    每一個字仿佛都在紮心。


    龍孫的眼睛已經完全紅了。


    “不,我絕對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我一定要找到她!”


    他像是發瘋一般,直接衝出龍宮,撂下了滿堂賓客。


    ——


    寬闊的江麵上,華元義和老總管駐足等待。


    龍孫已經衝出去很久了,一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有沒有尋到那所謂的謝娘娘。


    但二人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機緣這個東西,不是隨時隨地都能遇到的,一旦錯過,再想找回就麻煩了。


    但對於這個最終的結果,二人的心態卻又不一樣。


    華元義更多的是幸災樂禍,他字字紮心,刻意刺激龍孫,就是為了要看他錯失機緣後追悔莫及的樣子。


    而老總管呢,則是單純的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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