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光是皇田、皇莊帶來的收益,很難滿足這一家子的開銷。


    不夠的部分,自然是從趙家找補。


    他們一家子,就好比幾隻蜱蟲,一直掛在趙氏這龐然大物的身上吸血。


    雖不致命,但是足夠惡心。


    趙祈安麾下,不止一人曾提議對玉真一家子下手,可都被他壓了下來。


    因為他們在趙祈安規劃的藍圖之中,是有用處的。


    玉真兄妹還有貞貴妃,都是趙祈安與天武皇之間的“橋梁”。


    這位陛下的身上,有太多的隱秘了。


    就比如當年他在東海的那驚絕豔豔的一刀,讓趙祈安至今難以忘懷。


    那一刀,改變了許多。


    也讓趙祈安好奇,天武皇深藏起來的隱秘,究竟是什麽。


    話雖如此,趙祈安對待福延宮的態度,已經不再是聽之任之,允取允求。


    當他開始“動了”,一切都將變得不一樣起來。


    ……


    “既然如此,京都趙行願意每年給足六千兩銀子,一半入福延宮,一半入太和宮,如何?”


    鸞奴到最後,給出了願意給的條件。


    姬青空麵露猶豫,片刻後咬牙道:“好,但我有一個條件。”


    “殿下請說。”


    “每年趙家給的錢……四成入福延宮,六成入太和宮!”


    姬青空竟是毫不猶豫就把貞貴妃的部分給昧下了。


    鸞奴詫異得看了他一眼,可姬青空臉不紅氣不喘,仿佛理所應當一般。


    她點點頭:“此事,奴婢就可以做主答應。”


    姬青空說道:“好,既如此,你與我說說,你們想讓我做什麽?”


    “隻是些許小事罷了……”


    鸞奴湊過身去,麵色嚴肅,在他耳邊壓低聲說了幾句。


    待細細交代完了字後,姬青空一臉錯愕得看向她:“你確定?就這麽簡單?”


    鸞奴給了肯定的答複道:“就這麽簡單。”


    姬青空頓時露出笑來:“我還以為會是什麽難事……此小事耳,我什麽時候做?”


    “殿下先回宮等候,什麽時候動手,會有人告知殿下的。”


    “好!”


    ……


    待姬青空走後不久,鸞奴鬆了一口氣,方才坐下歇歇。


    她剛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還沒來得及喝一口,趙祈安竟是過來了。


    鸞奴忙不迭站起身來:“主子。”


    趙祈安目光還在看向門外的方向,說道:“姬青空走了?”


    “是,四殿下剛走。”


    “如何?”


    “一切順利,隻用了六千兩他便滿足了,隻不過……四殿下要求福延宮和太和宮四六分,他要六成。”


    趙祈安目露錯愕,旋即哂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倒也符合他對姬青空的一貫印象。


    他朝著鸞奴微微頷首:“你做得不錯。”


    僅僅隻是一句誇獎,便讓鸞奴臉頰微紅,心情激蕩。


    趙祈安誇過一句之後,目光再次落向了外頭,眼神深邃:“既然一切順利,就讓大家都動起來吧。”


    鸞奴躬身領命:“是。”


    ……


    “皇妃娘娘,您肚子都這麽大了,也不必親自去早晚請安,一日不落的,皇後娘娘會體諒的。”


    承平宮內,大著肚子的秦沐婉在青衣婢女的攙扶下,從外頭回來。


    承平宮不算大,但也有四道門出入,而秦沐婉帶人走的這道門名為“金鳳門”,是通往深宮後院的。


    秦沐婉聽到身邊小婢的抱怨,撫著大肚子,笑著道:“哪能不請安呀,皇後娘娘也是我腹中皇兒的親奶奶,她對我這肚子也關切得緊呢。”


    青衣婢女嘟囔道:“可這一路……多不方便,殿下也不讓您在人前顯露呢。”


    秦沐婉滿臉幸福,說道:“殿下雖是讓我不往外聲張,可他性子有時也像個小孩,忍不住便與關係好的大臣炫耀有了皇兒的事,其實這事兒早就傳開了,無礙的。”


    二人正說話間的功夫,便進了金鳳門的門檻。


    “娘娘,小心些門檻。”


    這門檻頗高,在秦沐婉邁過門檻時,身邊陪同的婢女都是一臉緊張,而那青衣婢女更是直接彎下腰去,時刻盯著。


    待進了門之後,秦沐婉擦擦額頭汗珠,抬眼便看到一群宦官正在修剪著這庭院的植被。


    她也沒太過在意,在眾宮婢的陪同下,眾星捧月般的朝著寢殿方向走去。


    而她沒有注意到,在她經過之後,那些修剪植被的宦官們的視線一直在有意無意的盯著她這邊看。


    其中一名宦官,更是直接從袖中拿出了碳筆,在袖子幹淨地方,戳著一個個黑點。


    這黑點看似雜亂無章,但實際上是有其規律在的,隻是若要破譯,還需要一本“密本”。


    而破譯之後,這上頭留下的話語則是——


    “卯時二刻至三刻,金鳳門,風雨無阻。”


    ……


    京都城西郊,有一座山,比鄰京運河,叫做文運山。


    山腳下,有一處書院,名為白鹿書院。


    書院之外,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田地間,有靠著稻草堆小憩的農夫,手中捧著三尺經卷,搖頭晃腦得念著“之乎者也”。


    道路上,偶有行人相遇,也都駐足彼此行禮,稱呼間皆是“學兄”“學弟”,皆是儒雅的讀書人。


    書院內部,朗朗讀書聲不絕於耳。


    這千畝占地的書院,足足容納了三千多名讀書人,皆是這白鹿書院的學子。


    從乳牙未換的稚童,到意氣風發的青年,再到那滿頭銀絲的老翁……這些人也都是白鹿書院的學子。趙霓裳攙扶著魏老太監,走在書院內。


    沿途學子不時停下行禮,對魏老太監恭敬稱呼:


    “魏夫子。”


    “魏先生。”


    魏老太監那一直以來陰惻惻的神情,此刻都變得陽光了許多,含笑一一點頭,不時還能喊上幾名學子的名字,停下交談一番。


    在和一名學生交談過後,魏老太監不由感慨:“咱家給人當了一輩子奴才,不曾想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紀,反倒是能被人稱呼一聲‘先生’。若是有來生呀,咱家就做個教書先生,教教孩童習字,求什麽榮華富貴?”


    他自嘲得搖了搖頭,隻覺得往昔不堪。


    趙霓裳說道:“現在也不晚呀,老師若是喜歡,隻管在這白鹿書院當個教書先生就是。”


    魏老太監嗬嗬笑著:“算了算了,咱家這一生所學,教出你這麽個小禍害,已是後繼有人,至於其他人,都隻是學了個皮毛。”


    他本覺得自己這一身本領,都是禍害人的,本想著帶進棺材裏。


    可東家告訴他,他的本領,不僅僅是能害人,還能救人。


    他本是不信,可後來親眼看見趙祈安將一個爛了心腸的病人,開膛破肚切了那麽一塊,還真就把人救好了。


    這讓他相信了趙祈安的話,也不遺餘力的將自己的本領拿來栽培學徒。


    隻可惜真正得他真傳的,也隻有趙霓裳一人。


    但魏老太監已是知足了。


    活了八十多年,也唯有最後的這六七年才算是真正的活過。


    魏老太監確實是老了,八十多歲的高齡對於一個沒有修行武道的普通人來說已是高壽,走了幾步路就氣喘籲籲,又得停下來歇一歇。


    趙霓裳皺眉道:“義父也是,把這供奉院建在這兒,老師您這來回一趟,實在是太折騰了一些。”


    魏老太監笑著解釋道:“這就是你的不懂了,供奉院建在此地,讓院中供奉來白鹿書院任教,本就是東家請安院長出山的條件。”


    “你難不成以為東家答應為安院長重振白鹿書院,隻是幫忙買了一塊地,建了幾棟屋子麽?”


    “這白鹿書院的先生們,有一半都是東家請來的供奉。書院裏的學子,也有一半兒是趙家各地善堂層層篩選上來的人才,等這些人將來入了仕途,東家也就在這朝堂徹底站穩了根腳。”


    趙霓裳索性也坐在石墩子上歇歇,聞言道:“吳相不倒台,怎麽可能會讓白鹿書院的學子中舉呀?商行好幾位執事可都是頭疼每年白鹿書院和供奉院的開銷呢。”


    魏老太監隻是笑笑道:“將來的事,誰料得準呢。”


    二人正閑談的時候,就聽得後山發出“轟”的一聲炸鳴,如同平地起驚雷。


    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魏老太監險些沒一屁股坐到地上去,還是趙霓裳眼疾手快拉了一把。


    她攙著齜牙咧嘴的魏老太監,驚疑不定的朝著爆炸聲響起的方向看去。


    隻見後山方向,在林被茂密的地方有一塊地方特意被砍伐得光禿禿的,而正是那地方此刻正冒著滾滾濃煙。


    濃煙之中,有一人灰頭土臉的往外跑,一邊跑一邊激動大喊:


    “哈哈哈,道爺我成了,成了!”


    他一邊喊,一邊朝著白鹿書院的方向跑去。


    待離得近了,趙霓裳隻看了一眼,便“呀”得喊了一聲,捂住眼扭過頭去。


    那是個邋裏邋遢的老道,渾身都染著爆炸後的灰燼,臉黑得跟鍋底似的,身上道袍更是破破爛爛,大半個黑屁股蛋都露在外頭。


    最駭人的是他半條手臂都沒了,血滋呼啦的傷口露出皚皚白骨。


    可他像是完全察覺不到痛一般,滿臉都是激動。


    魏老太監張嘴就罵,尖著嗓子:“牛鼻子,你成個什麽鬼東西?霓裳在呢,丟不丟人?”


    他這一罵,那瘋瘋癲癲的老道才像是回過魂來,注意到了兩人。


    可那瘋老道還是激動,把斷臂抬向魏老太監,得意洋洋得仿佛不是展示傷口而是在炫耀自己的功勳章一般:“老太監,看看,看看……老道我這次的仙丹,連神通境的武者都能炸傷!”


    “再給老道我點時間,老子一定能造出東家說的普通人都能打死天人武者的寶貝來!”


    但激動的勁頭兒很快又過去,瘋老道又蹲在了地上,拿著塊石頭一邊在地上劃拉,一邊神神叨叨的念著:“但是這次炸的不對呀,怎麽炸得這麽早,而且威力不集中……龍骨加少了麽?東家什麽時候給我獵一條真龍來呀?”


    趙霓裳捂著臉,無奈道:“黃爺,您至少先穿身衣服吧?”


    也幸好,書院那邊有不少人聽到爆炸的動靜,紛紛都跑了出來。


    其中有一夥人最是特殊,似是早有準備,拿著幹淨衣裳就來了,給瘋老道披上。


    而那夥人也立刻注意到了地上被劃拉的一些看不懂的“丹方”,看得如癡如醉起來,不時和身邊同窗討論著。


    “龍骨品質不夠,不是加少了。”


    “可已經是蛟龍級的了。”


    “或許可以再添一些鯨王油……”


    瘋老道當即不滿,用力拍了拍提出意見的學生腦袋,罵道:“添什麽鯨王油,老道我平常怎麽教你的,學狗肚子裏去了!”


    他站起身來,率先激動呐喊:“要真龍!”


    “要真龍!”


    “要真龍!”


    其他學徒也抬起拳頭,激動得跟著喊了起來。


    現在這場景,活脫脫一個老瘋子,帶著一群小瘋子。


    趙霓裳隻覺得詭異,惡寒得縮了縮脖子,隨後攙著魏老太監隻當沒看到,準備先把魏老太監送回山上的供奉院先。


    就在她準備開溜的時候,瘋老道倒是注意到了她,出聲喊住了她:“霓裳丫頭,你先等會。”


    趙霓裳隻好站住,回身問道:“黃老有什麽吩咐?”


    瘋老道準備伸手入袖,這才想起自己左手都炸沒了,隻好朝著自己右手袖袍努努嘴:“你義父剛剛派人來找老道要枚仙丹,但老道我剛剛正閉關煉丹,沒工夫搭理。這會你來得倒巧,剛好你帶回去給你義父。”


    趙霓裳整張臉頓時皺起,滿臉寫著不情願。


    別人煉丹是吃的,但黃供奉的仙丹,一枚入肚,原地升天。


    物理意義上的升天。


    若非必要,這位黃供奉的一切物品,她是碰都不想碰,你壓根不知曉哪一樣東西會在什麽時候給你來個猝不及防的“驚喜”。


    黃供奉炸沒了手臂,還能斷肢重生,可她連天人武者都還不是,真被炸沒一條胳膊,她可長不出來。


    但畢竟是義父點名要的,趙霓裳再是不情願,也隻好硬著頭皮去拿。


    在一陣摸索之後,趙霓裳拿出了一枚白色的丹丸,黃豆般大小,外頭有一層琥珀般晶瑩的蠟膏包裹著。


    趙霓裳好奇義父為何找黃爺討丹,問道:“這仙丹有何功效?”


    “擲入水中,外頭蠟衣遇水會融,約莫一個時辰左右就會讓裏頭的丹丸接觸到水,這裏頭丹丸一接觸到水就會爆炸。”


    瘋老道解釋完用途之後,眼神不屑道:“除了隱蔽之外,這玩意沒啥用,純嚇唬人的小玩意,也不知道你義父要這玩意做什麽。”


    聽著沒什麽威力,趙霓裳也就放心了不少。


    可她就更好奇義父為何要這樣一枚“仙丹”了。


    難不成……是拿去嚇唬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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