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福延宮的來人打發走之後,姬青空獨自一人又回到了自己寢宮之內。


    他來在一麵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


    鏡子裏的他,俊美異常的臉頰蒼白到毫無血色,深深的眼袋配合那總是耷拉著的眼皮,顯得格外困倦慵懶。


    而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隻是麵無表情。


    姬青空兩隻手抬起,甚至兩根食指,勾進了自己的嘴裏,牽動著嘴角向上,露出一個誇讚又滑稽的笑臉來。


    “哈,哈哈……”


    他對著鏡子發出幾聲幹笑,隨後用力得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用力得揉著。


    當他鬆開手,再次看向鏡子時,鏡子中的他已經恢複了原本的樣子。


    一樣的放蕩不羈,一樣的玩世不恭,一樣的……


    癲狂!


    “哈哈哈哈!”


    他大笑了幾聲,笑聲從一開始的“假”,到現在的“真”,仿佛發自內心一般。


    ……


    當姬青空要離開太和宮時,身邊帶了幾名美貌的宮婢。


    可當他正準備朝著福延宮去時,突然改變了主意:“去給我備馬車,我要出宮一趟。”


    身後的宮婢麵麵相覷,其中一人壯著膽子道:“殿下,娘娘正等著您呢。”


    “我知道,不過……回來再見不遲。”


    姬青空知曉貞貴妃喚他過去是為了什麽。


    可他已經不想再看著母妃在他麵前假模假樣的抹眼淚了,嘴裏說著“親情骨肉”,心中念著“富貴榮華”。


    貞貴妃既想要趙祈安的錢,又想端著泰水的架子,拉不下臉在趙祈安麵前撒潑打滾。


    在姬青空麵前哭訴,也隻是指著他為自己出頭。


    無所謂,反正自己就是這麽個潑皮無賴。


    ……


    “主子,四皇子來府上拜見了。”


    公主府後院,從門房那兒得知消息的鸞奴第一時間便來找趙祈安匯報了。


    趙祈安問道:“你去過福延宮了?”


    鸞奴搖了搖頭:“還不曾。”


    原本公主府上,是有不少從福延宮出身的宮中老人的。


    隻不過在趙祈安對玉真下手之前,就將這府上的這些“隱患”一一拔除了。


    福延宮曾派人來詢問過,可現如今公主府完全在趙祈安的掌控之下,一句話也就把福延宮的人給打發走了。


    就算貞貴妃覺得古怪,又能有什麽辦法?


    她就算私下派人查,查出趙家把這些人殺了也是無用,哪怕告到天武皇麵前去,天武皇也不會理會。


    為何?


    因為天武皇知曉玉真和救世教的人勾結,那公主府上這些福延宮出身的老人有多少牽扯在了其中?


    趙家察覺過來之後,全部拔除了不是很正常?


    就連玉真,天武皇都懷疑是安守道出手懲戒後的結果,可到最後不也就當做不知道麽?


    現如今公主府的格局,是天武皇和趙家之間的默契。


    貞貴妃不知曉這些,她隻是隱隱察覺到不對勁,察覺到了玉真出事之後,不管是趙祈安還是趙家對她的態度都變得很曖昧,但她不敢往下查。


    她生怕真扯下了最後的“遮羞布”,讓趙家徹底和福延宮劃清界限。


    就是這麽個節骨眼,鸞奴算是為數不多公主府和福延宮之間聯係的紐帶了。


    也正因此,趙祈安準備派她去福延宮,給貞貴妃“吹吹風”。


    沒曾想,鸞奴還沒去福延宮呢,姬青空便主動來了公主府上。


    趙祈安笑道:“那看來我那位舅兄還沒吸‘蝕金散’吸壞了腦袋。”鸞奴也跟著笑,柔聲詢問道:“奴婢已吩咐人將四皇子帶去了待客堂,主子可要見他?”


    “不。”


    趙祈安搖了搖頭,隨後目光落在鸞奴身上:“你去見他。”


    鸞奴微微一怔,隨後臉上露出比之剛才更甚幾分的笑容,欠身應下:“是。”


    ……


    待客廳內,姬青空很是沒形象得躺臥在椅子裏,拿著一盞清茶,不住得打著哈欠。


    當屋門外傳來腳步聲,他立刻坐起身子,抬頭望去。


    可進屋的並不是趙祈安,而是鸞奴。


    姬青空臉上頓時露出無趣的神情,背靠在椅背上。


    “見過四殿下。”


    鸞奴款款拜下,禮節挑不出半點錯來。


    但姬青空顯然不吃她這套,意興闌珊道:“我那妹婿不親自見我,就派你這麽個奴才來打發我?”


    “殿下見諒,主子公務繁忙,並不在府上。”


    鸞奴停頓了片刻,低眉順眼道:“不過主子知曉四殿下的來意,所以有什麽事,和奴婢說是一樣的。”


    她一抬眼,卻看到姬青空不知何時湊近了她,臉和她湊得不過一個巴掌的距離,還能嗅到他身上濃鬱的香粉味。


    二人幾乎是臉對著臉。


    姬青空細細打量著鸞奴,好半晌直起身來,似是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你什麽時候,認了趙祈安為主?”


    他自然是認得鸞奴的,畢竟鸞奴是自幼跟隨在玉真身邊的親信近婢,縱然是兄妹二人私底下見麵,她也總是帶著身邊這鸞、鳳二奴一同來。


    可沒想到,玉真這一出事,鸞奴轉頭就拜在了趙祈安的麾下。


    鸞奴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到,平靜道:“殿下,奴婢一介女流,總得尋條活路不是?”


    “玉真出事之時,你可跟在她身邊?”


    “是。”


    姬青空冷不丁詢問,本是想看到鸞奴臉上驚慌失措的神情。


    可鸞奴神色無變,甚至可以說是不假思索的給出了回答。


    這一下,輪到姬青空不淡定了。


    他一把攥著鸞奴的手臂,瞪著眼問道:“你知曉?是誰害了玉真?”


    鸞奴臉上浮現出些許吃痛,強忍著聲音道:“是救世教。”


    “不可能!”


    “殿下,這是奴婢親眼目睹的!殿下瞞著駙馬爺與救世教勾結,牽扯進荊州血案之中,後來趙家來了一位大人物,察覺出了一切,您沒察覺到府上福延宮出身的下人一個都不在了麽?殿下怕事情敗露,怕重蹈永安王的覆轍,想要對救世教下手,想要抹除罪證,可她低估了那些救世教徒受到反噬,才淪落至此的……”


    這些話,鸞奴不知在心中編排了多少遍。


    這本是趙祈安準備給陛下的“交代”。


    七分真,三分假。


    若是深究,或許能夠察覺出蛛絲馬跡的漏洞。


    可趙祈安拿捏住了天武皇的心理,那位陛下在這件事上,必然是不願往下深查的。


    也正因此,這番說辭,也就成了這件事的真相,為這件事“蓋棺定論”了。


    但趙祈安的注意力都在天武皇身上,他忽略了旁人。


    或者說,他並不覺得姬青空這得過且過的爛泥皇子,會真在乎什麽兄妹親情。


    姬青空沒有鬆開鸞奴的手,眼睛死死地盯著她:


    “那你……為何活了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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