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監總司衙門,五樓公房之內。


    當趙觀象帶著一肚子火氣從監牢離開,來到這兒要去見祁少將軍的時候。


    剛上樓還未敲門,就聽到屋內傳來一聲怒罵聲:


    “無勇匹夫,難以理喻!豈有此理!”


    大門“砰”的一聲打開,一名身著紫袍金魚袋的年老官員氣呼呼得朝外走去。


    趙觀象讓開道來,卻不曾想那紫袍官員朝他怒視一眼,重重得哼了一聲,拂袖離去。


    我這是招他還是惹他了?


    趙觀象驚疑不定得看著那人離開,隨後想起自己的事,收回目光快步進了公房內。


    公房中,祁連支正坐在案牘後,扶額閉目,一副頭疼模樣,聽到人進來,連眼睛都不曾睜開,說道:“又來做什麽?本將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大人,是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祁連支這才睜開眼,看到了站在身前的趙觀象。


    趙觀象來在麵前,朝他行禮,眼睛還往外瞥,詢問道:“大人,刑部的尤尚書來咱們這兒做什麽?”


    “還能做什麽?給高家求情的唄。”


    祁連支是頭疼得不行,說道:“這已經是這幾日第六波人了,未曾想這高家出了事,倒是讓這麽多人來求情。”


    他輕嘖了一聲道:“畢竟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會有高官求情,也是正常。”


    “不止是京中武官,文官當中也有不少高官來說情的……也不算說情,隻是希望將高家的案子,轉給三司衙門。這些狗東西,是覺得事成了,要搶一份功勞不成?”


    趙觀象問道:“那您怎麽說?”


    祁連支不耐煩得罵了一句:“還能怎麽說?讓他們從哪來滾回哪裏去。這裏是巡天監,不是討價還價的菜市口!”


    隨後,他看向趙觀象,問道:“你來做什麽?”


    趙觀象臉色頓時不大好看,輕哼了一聲:“卑職剛從監牢出來。”


    “去見了高麟祥?”


    “是。”


    “所以來我這抱怨?”


    “什麽叫抱怨……大人,沒有這麽辦案的!”


    趙觀象一想到高麟祥在巡天監監牢裏小日子滋潤的模樣,心頭頓時火氣就起來了:“有酒有肉,好吃好喝……這哪是審犯人?這樣如何撬得開那高麟祥的口?大人若是不擅審訊,我認識此道高手,可以請來幫忙。”


    祁連支沒好氣得瞪了他一眼,罵道:“行了,巡天監會沒有擅審訊的人才麽?用得著你請?看不見那東廠的太監在咱們監牢裏守著呢?”


    趙觀象拍案道“東廠的人,何時能插手巡天監的案子?”


    祁連支無奈道:“說到底,巡天監與東廠,都是直屬皇命,這一次東廠派人監刑,是有陛下背書的。”


    他停頓片刻,說道:“抓了高麟祥當天,三皇子便連夜入宮,在禦前求情……小小一個高家,不值得陛下關注,但三殿下是獻了重寶將人保下來的。”


    “重寶?”


    “聽聞是一副畫卷,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祁連支搖了搖頭,顯得有些無奈,“但不論如何,陛下龍顏大悅,大手一揮便答應了三皇子的請求。”


    趙觀象藏在袖下的拳頭當即握起,眼神都快噴火了。


    祁連支擺手道:“你也莫太過生氣,陛下也並非全然聽信三皇子而包庇高家,隻是令東廠貼刑官督刑,除非高家罪名坐實,否則不得擅動刑罰。僅此而已。”


    趙觀象不悅道:“我從義豐皇莊救出來那麽多人證?還有宗正寺的賬本和我抓捕的那些地痞流氓……這一樁樁、一件件,還不算鐵證如山?”


    祁連支搖了搖頭,說道:“高麟祥很聰明,這些事都是手下人在代勞。幾次三番提審他,一會說是‘王平’背著他幹了這些事,一會又說是手下一個叫‘林宇’的管事做的,反正這二人都是死得不能再死,死人可沒辦法反駁。”


    趙觀象驚怒道:“那難不成還真放了他?”


    祁連支嗤笑了一聲:“嗬,哪有那些便宜的事情?”


    他站起身來,從案牘後繞出來,來在趙觀象身旁,拍了拍他肩膀,壓低聲道:“高家擄掠平民,販賣私奴,可不僅僅隻是義豐皇莊的那些女人。你救出來的那些女人之中,我已經查明有幾人知曉她們同鄉被賣到了哪去,等一切打探清楚,容不得那高麟祥狡辯!”


    趙祈安安插在那些女人中的暗子,還是派上了用場的。


    苟向西對祁連支的提醒,也起到了作用。


    隻是祁連支本人,對於這案子深入往下查意味著什麽,尚未有一個清晰的認知。


    他還隻是沉浸在案子有進展的舒暢當中,甚至現在看趙觀象這氣急敗壞的樣子覺得這家夥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他瞅著趙觀象那七個不服、八個不忿的模樣,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腦袋:“這事兒我接手了,往後就沒你什麽事,你這些日子給我老老實實回去休養幾天,聽見了沒?”


    這話聽著,都像是下屬做出了功績,上司出來搶功。


    因為這案子明麵上最苦最累的部分都是趙觀象在做,祁連支隻要把高家的人抓了定罪就好。


    但實際上,真正難的還是高麟祥進了監牢之後的事情。


    祁連支要頂住的壓力很大,而且這些日子派人去查南邊的牙行,也讓他隱約感覺到高家背後,還有“大魚”在。


    在這種情況下,雛虎這惹事精,不能再牽扯進來了


    現如今趙觀象突破天人之境,在祁連支眼中就更加寶貝,生怕他夭折在了這些事上。


    祁連支擔心自己遲早有一天護不住趙觀象,心中可惜國師沒有留他的意思……


    既然趙觀象沒那個機緣留在國師身邊,那巡天監內最有能力庇佑他成長的,也就是淩上將軍了。


    “修整幾日,你就給我去荊州報道!聽見了沒?”


    祁連支語氣不容置喙,唾沫星子都快飛到趙觀象臉上了。


    趙觀象本就有心去荊州,這會也沒敢頂嘴,乖乖挨訓。


    也就在這個時候,公房外鍾聲大響。


    有下屬快步進了公房,打斷了祁連支的訓話,說道:


    “祁少將軍,陛下有旨,刑部尚書尤檢方貪汙受賄,著巡天監即刻緝拿!”


    公房之內,兩人不由都愣住了。


    趙觀象怔了好一會,他記得沒錯的話,剛剛在祁少將軍麵前吵的,就是刑部的這位尤大人吧?


    這前腳剛走,後腳就來了緝拿他的聖旨?


    祁連支更是糊塗:“尤檢方貪汙?朝堂有人當著吳相的麵狀告他的得意門生貪汙麽?這般勇猛是何人部將?秦天官的人麽?”


    “不,不是秦天官!”來報信的下屬低頭拱手道,“就是吳相!今日朝會亂了套了!吳相在拿自己人開刀!”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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