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觀象現如今的功勳……是負的。


    他這些年確實是辦了不少案子,得了不少功勳,可因為行事百無禁忌,屢屢犯禁的緣故,扣去的都占了大半。


    若非如此,他哪會被降了官位品階呢?


    整個巡天監的校尉裏頭,就他一個“七品”校尉,這都是獨一份的。


    所以冷不丁聽到自己欠了三十萬功勳,他把自己融入的那份“聖骸”挖出來還給國師的心都有了。


    趙觀象冷靜道:“下官乃是監內正式官員,為監裏流過汗、撒過血……八折行不行?”


    水月仙搖了搖頭:“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若非你是監內官員,三十萬功勳,可換不來一份聖骸。”


    這聖骸……原來是這麽珍貴的東西麽?


    趙觀象額頭冷汗都冒下來了,心裏頭甚至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要不幹脆不還了?


    就好似那欠債的潑皮,任打任罵,但就是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可一想到這可是欠了國師的債,他……不敢不還呐。


    國師那是什麽人?


    那可是整個大乾朝地位最為超然的人,她隻要開口,天武皇從未拒絕過她的要求。


    趙觀象愁眉苦臉,想著下半生怕是要賣給國師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水月仙卻是開口道:“不過……也可以不給。”


    “嗯?”


    趙觀象聞言並未欣喜,反而是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得問道:“國師大人可有條件?”


    當年趙祈安是準備安排趙觀象去接管商行事宜的,自然是請了不少能人教導趙觀象的“經商之道”,甚至親自教導過趙觀象一段時間。


    也就是那幾年的學習,讓趙觀象明白了,什麽叫做“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這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每一份看似不求回報的東西,都在背後標好了“價格”。


    國師先提及“三十萬功勳”,之後又說“不給也行”,那這背後必定是另有要求的。


    果不其然,在趙觀象開口詢問過後,國師提出了要求。


    但這要求,卻有點出乎他的預料。


    “拜我為師即可。”


    水月仙麵朝向趙觀象的方向,麵容沒有絲毫變化,神情自若道:“拜我為師,這份聖骸便是我贈你的見麵禮。”


    就這麽簡單?


    趙觀象很是意外。


    這條件,聽著都不像是條件。


    這麽多年來,不知道多少天驕想要拜在國師門下,可無一人成功。


    水月仙自成為大乾國師以來,就從未收過弟子,若是趙觀象點頭答應,便是她麾下第一個弟子。


    若論地位,國師的地位可謂超凡脫俗,隱隱還在左相吳庸之上。


    若論修為,國師亦是當世至強者之一,乃是武道巔峰的存在。


    能夠拜國師為師,這其中好處,可想而知。


    趙觀象沒有一點點猶豫,撩袍就要跪倒。


    他又不是傻子,這天上掉餡餅般的好事,為何要錯過?


    至於拜了國師為師,會不會惹得義父不快?


    這一點趙觀象並不擔心,義父在這方麵素來是大度的。


    學本事而已,隻要不動搖立場,都是無礙的。


    可就在趙觀象雙膝一彎,動作絲滑得就要給水月仙跪下之時……


    “拜我為師之後,就與那趙家斷得幹淨些。”


    隻這一句話,讓趙觀象的大腦宛若遭受重擊,腦海一片空白。


    他原本要跪下的動作頓時停住,本已彎曲的雙膝漸漸得又直了起來。


    趙觀象隻覺得心髒砰砰跳得厲害,但麵上強裝著鎮定,問道:“國師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何時與趙家有所關係?”


    水月仙平靜道:“監中所有人的出身,旁人看不到,我會看不到麽?”


    “你雖是孤兒出身,但卻是在養生堂中長大,據我所知,那城北的養生堂乃是趙家出資建造。雖是收養孤兒的善堂,但堂中孩子多是趙家精心培養,出堂之後也多為趙家效力做事。”


    “唯獨你……”水月仙朝著趙觀象近前一步,說道,“唯獨你一人,出堂之後不為趙氏效力,反倒是投效了巡天監。”


    “十四歲便是六品化煞之境,即便是天資超絕,也非苦修便可達到。顯然趙家在你身上傾注了海量資源,對你精心栽培,怎會這般輕易放你離開?”


    這一句句話,卻是將趙觀象的底兒都給拔了個幹淨。


    趙觀象背後已被冷汗浸濕。


    可他依舊是保持著鎮定,深呼吸了一口氣,拱手拜下:“我可發誓,絕非趙家打入巡天監的暗子!加入巡天監,是我自己的意願。入監之後,盡心盡職,事事遵從本心,更不曾以權謀私,暗中幫助趙家行不法之事!”


    水月仙側過身,麵朝著他。


    雖然她的雙目被緞帶所遮擋,可趙觀象似是還是能夠感覺到有目光在審視著他。


    他隻覺得渾身汗毛立起,耳膜裏是陣陣心跳聲砰砰直響,依舊是保持著動作,不曾有半點動彈。


    良久之後,水月仙才回過了身,點頭道:“你沒有說謊。”


    這一句話,就讓趙觀象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曉國師是如何判斷他話中真偽,但她似乎竟真沒有再懷疑。


    水月仙說道:“其實你是趙家的人也無妨,巡天監用人不問出身,隻看怎麽做。這也是為何至今還留你在監中的緣由。”


    “那國師這番話……”


    “可我的弟子不行,巡天監下一任上將軍也不行。一心,怎能侍二主?”


    她停頓片刻,說道:“十九歲入天人,雖是世間罕見,但還不至於讓我親自收徒。不過我喜歡你的心性,至聖之心,我也唯獨在一人身上見過。”


    “你若願意拜我為師,我保你入二品造化之境。當你入了二品造化,這巡天監,就由你代我打理。”


    “你,可願意?”


    她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豐厚。


    二品造化,那已經是江湖傳說般的人物,鳳毛麟角,是當之無愧的此世強者。


    而巡天監更是獨立於朝堂之外的超然存在,執掌巡天監意味著世俗頂峰的權勢。


    而這一切,隻需要趙觀象輕輕一跪,喊一聲“師尊”,就觸手可得。


    問世間……誰人不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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