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清雲淡,八月不再流火。


    信風撩過,颯颯一片金色。


    麥高,行走江湖人的標準裝束,麻衣束腰,筋軟的千層納底鞋,背上個背囊。同行的非越和深藍,也是接近中性打扮,這是麥高反複強調的。押鏢不比旅遊,沒有那麽多的輕鬆寫意,浪漫情懷,沒人比你時尚漂亮,比你觸景生詩,比的是膂力大小,武功高低,比的是血拚,誰命大!


    三個人一路行程一路打聽,日食夜店,朝夕兼道。閑時坐田塍上跟莊稼把式們聊幾句地裏的秋苗墒情,順便了解不少當地的風土人情。聽麥高說的頭頭是道,深藍不免懷疑問你怎麽懂這麽多?


    麥高撥捏撥捏手中的蘖苗,並不自豪的答曰:“懂多個,內個啥,從小都跟土坷垃打交道,全都是老閘皮的農活,上不了你們沙龍的。”


    “那也未必,蒔弄莊稼多浪漫啊,田園風光,牧童短笛,風吹楊柳稻花香,想想也是醉了!”


    你那是畫裏音樂裏的田陌,不是正日當午的農夫,麥高大翻白眼瞥了正在浪漫情懷中的小菇涼一眼。


    深藍還未抒情完,“種一盆花,一棵草,都非常不容易,種一大片莊稼,哇噻!多麽自豪啊這事!”


    麥高無語,說代溝吧,同一代人,說城鄉溝吧,同一個世界,唉的自歎一聲。


    非越和深藍活像兩隻剛出樊籠的小鳥,嘁嘁喳喳,蹦蹦噠噠。麥高一直在壓製兩個丫頭,但願不要生出事端。還好,路上人清冷,也沒誰特別在意她倆的嘻嘻哈哈。


    夥同兩個青春貌美的女孩子在一路,即便走在茫茫無邊的北極冰原上也不會趕腳寂寞的。非越和深藍一左一右同麥高並住排。深藍攬住麥高的肩膀頭,唧歪個嘴問:“你多大了哈?假若你是人的話,上高中了吧?”


    又是那種茶花香,麥高緊抽兩個鼻孔,或者茶葉香,“高中?我倒想上,早畢業都八百年了!”


    “吹吧嘿,”非越添夾進來,“別說八百年,八年你都老大了,都該討老婆了。”


    “是嘞,”麥高感慨說:“我爸說我,你都這樣大了,該找一個老婆了。我回答說,是嘞,但茫茫人海,我找誰的老婆呢?”


    深藍漲紅個臉,拍打麥高,“你真不要鼻子,你找誰老婆誰不打死你!”


    非越橫瞥一眼,哼唧說:“說人家顏值,都是說高低的,說你的顏值,是論厚薄的。”


    “就是,就是,”同盟軍附和道:“厚加高,高厚顏值人物,厚臉厚皮,天下無敵。”


    你兩個是跟我去押鏢捏還是來開我批鬥會的!


    “哎,哎,麥高,”非越審情的問道:“你喜歡我倆麽?”


    “當然的,內個,喜歡。”


    “你最喜歡誰,隻能挑一個。”這才是目的話題。


    “都喜歡,”麥高心裏話,給哪個都行,不挑不揀,不嫌不棄,都要!


    “想美哪你,說好隻能挑一個。”


    二傻才挑一個。


    非越聽見麥高封口不封音,說:“這樣說吧,如果我去大梁,深藍去洛陽,你去哪兒呢?”


    麥高說:“我去洛陽。”


    非越問他為什麽,麥高說:“大梁是七朝古都,洛陽是十三朝古都。”


    非越又問:“那如果我去洛陽,深藍去大梁呢?”


    麥高說:“那當然去大梁了。”


    非越不掩失落的說:“為什麽總跟深藍走?”


    麥高一臉坦然,“洛陽剛才已經去過了。”


    於是深藍那種小女孩子的小得意。


    於是非越一路走一路閉口音,走著咧,傷自尊咧!


    三人行至鹿縣城門口。來來往往的行人如渦流,挑擔的,背簍的,抱兒扯女的,牛車,驢車,駟馬官車,手推獨輪車,把個不大的城門洞塞的滿滿囤囤的。


    三人停步於城牆告示欄前,深藍仰臉看向那高懸的天下排行榜,嚴重感慨道:“第一還是那個隱姓埋名的xx傻帽,出個名會死啊!成天xx的,羨慕的我都想xx了。”


    “嗯?”麥高虎軀一抖,迅速掃描向深藍那窈窕身線。


    一朵大紅花飛上深藍的臉龐,“人家說的是明星,沒你什麽事!”


    “不久前接到整個大陸統計數據說,現在入級的至少成百上千了,”非越大咧咧的拍著麥高肩榜說:“你小子尚需努力呀!”


    從肩膀頭傳來陣陣柔和軟,麥高震得心尖兒都酥麻辣骨了,索性眯縫起眼睛來享受。


    深藍不樂意了,大喝一聲:“跑偏了!”


    麥高趕忙抻褲腿整襠扣,勾腦袋查閱半天,沒出什麽狀況呀?


    深藍用纖纖玉指戳到麥高太陽穴上,點三點,“這,裏,跑,偏,了。”


    不是吧!到底誰吃誰的豆腐深藍你搞清楚了再說話行不?你深藍純粹一個野蠻不講理,誰將來敢娶了你當媳婦,那真是長了一雙24k火眼金睛,挑老婆挑出一個管家婆!


    麥高講解二女,鹿城的曆史典故,說道:“鹿城是老子故鄉。”


    深藍眨默眨默眼睛,起眼角調笑,“啊哦,你小子回老家了。”


    麥高避開深藍的搗亂,說非越,“你們知道老子是怎麽生,怎麽死的麽?”


    非越也打岔,“你小子怎麽生的我又不是你娘,你小子怎麽死的我是你娘也不行,連你自己都不知道。”


    堂堂玫瑰大幫,堂堂正副倆幫主,在幫是領袖是偶像,出幫怎麽就阿飛就流盲了?你倆這麽吊你幫裏人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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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咧吧,秀才遇上兵,正話沒人聽。“十月革命一聲炮響,沒經過老子同意就把老子給轟出來了!”麥高本來還想說老子他媽九九八十一天生出老子,老子天生白胡子白眉毛,所以從小都叫老子。


    接著解釋老子怎麽死的,麥高也開始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麻雀,烏鴉,鸚鵡聚在一起吹牛。


    麻雀說,我是老鷹裏麵吸毒的。


    烏鴉說,我是孔雀裏麵燒鍋爐的。


    鸚鵡說,我是鳳凰裏麵發言的。


    一個烤鴨“biajibiaji”走過來,發話了,你們都算個鳥毛!老子是自*焚的!


    “其實,”非越收起正經,“曆史檔案沒有記載老子的死,隻說他去了西域,去了埃及,道家說他羽化升天了,現代人說老子是一個外星人,給懵懂無知的人類開智的。”


    說著走著,三人進了鹿城。


    鹿城的商埠是一個非典型的十字街,之所以說非典型是因為南北街道整個大斜拉著。鹿城鏢局距離斜十字街口不遠,兩進院落,還算規整,大院門口開闊敞亮,兩頭石獅子呲牙咧嘴的狠狠瞪住門口任何人!


    鏢局門前,一彪人馬已然收拾停當,整軍待發。


    豹眼鏢頭眼瞧著麥高三人走過來,心裏尋思,這幫個鏢還帶美眷,您究竟保鏢來哪還是旅遊結婚的!旅遊結婚倒還罷了,還倆!!您不怕犯重婚罪呀!!!


    雙方碰過頭,簡單寒暄了一番,豹眼鏢頭拔出亮劍,氣勢雄雄的發一聲喊:“出發!”


    麥高急忙上前攔住,曰:“且慢,且慢,在下有一計,不知當講否?”難道古人走鏢全都這麽明火執仗的不講究?


    豹眼鏢頭當下有點不耐煩,可誰叫人家是嵩山掌門派來的“高手”呢,不看僧麵看佛麵,不過,“高手”不都是五大三粗的彪漢麽?瞧眼前小生不太像誒,是不是蹭飯的呀!


    將將啟動的隊伍又頓住,眼睛都往“高手”瞅,瞅完了再瞅倆美女,比“高手”還好看,雖然穿的不豔麗,長的那叫一個豔麗。麥高湊近豹眼說:“我有一計,叫做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你撥我七八十來個老弱趟子手,隨空車招搖大道而行,而你則率領精兵強將,驢行馬幫的小路偷偷穿越。咱們兩下裏一明一暗一虛一實,明暗呼應,虛實結合,可謂萬無一失。”


    “有一個問題,”豹眼的眼睛裏有一個綠點在晃悠,“你說的七八十來個,到底是七八個,十來個,還是七八十來個?”


    “那還用說,也就七八十來個。”


    “嘔”


    風險在明,招打的是麥高,豹眼鏢頭當然的不會反對,將將拉下的苦楚臉現在重新拉上笑容,“此乃妙計也!高也!”大拇哥高高挑起。


    麥高一行當即舉旗揚幡,鳴鑼開道。豹眼鏢頭率精兵強將回院子裏重整,準備暗通款曲。


    離城好陣子了,開頭的精神提,漸漸衰減至平庸。白辣辣的太陽當頭照,無風無趣,千篇一律的路旁景色,趟子手們一個個無精打采的,跟隨晃蕩的車晃蕩著,都是老皮子了。


    本來路就不平,又行走在山間,空蕩蕩的鏢車“咣咣,當當當”的像火車進了苗家寨,轟響在靜謐的幽穀。好嘛!沒賊都能引出幾個來。


    非越悄沒聲的問麥高:“為什麽?我們出頭當槍靶子?你傻呀還是你傻呀?”


    麥高詭異的笑笑說:“跟他們一起打哄哄,我們什麽都得不到,那麽多的經驗和獎勵到哪撈去?戰利品若按比例分,咱三個毛都踅摸不著一根,咱又不是來搞一日遊的。再者說了,萬一打不過,咱把空車一扔,自顧著逃命,也沒人說什麽吧?”


    深藍評說道:“擱革命隊伍裏,你就一機會主義者。擱皇帝身邊,你就一奸臣。擱阿基米德手裏,你就一攪屎棍,準沒跑。”


    麥高調嘻說:“據說一個女孩子在你麵前毫無顧忌的談論屎尿屁的,就說明這個女孩子喜歡你了,不知真的假的?”


    “什麽屁理論,你想美呀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麥高反戈一擊,“就算我攪屎棍,那你倆算什麽?”


    “算,……哎呀,你個絲麥糕,算你個頭哇!”


    “看打!”


    “找打不是!”


    ……


    正說鬧間,車隊來到一個山埡口,一枚響箭炸開半空,劫鏢的如約而至。


    為首大漢吼一聲,驚雷滾滾,“留頭不留鏢,留鏢不留頭!”


    耶嗬?改經典台詞了,不過倒也言簡意賅。


    麥高走出隊列,橫出一把礦鎬。非越看不過眼,就問你刀呢,麥高換過桃木刀,擺一個pose。非越說,還礦鎬罷,多少帶點亮。


    麥高不動聲色又換回礦鎬在手。深藍心裏麵嘀咕上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狗肉上不了筵席?


    瞧那大漢花雜髯須,抖一聲胡,“來者何人!”


    音正腔圓強磁性,不過你妹的,有妹搞錯!你一個劫道的幹嘛非要冒充正規軍。


    麥高回一聲,“吾乃鹿城當紅鏢師,麥高是也。”


    那大漢又駭呼:“放下皇綱,爾等可保全性命,否則格殺勿論!”


    皇綱?n!原來押的是皇綱?早知道是皇綱我先手劫了得了。


    “那要看看你能否贏得下我手中的這把,死神十字鎬!”


    “屁丫,不就一把鋤頭,再搞怪的兵器我都見識過,看劍!”雜毛大漢身影隨著劍影便衝了過來。


    麥高忙運力飄零步,新版的,豈知那大漢速度也不慢,三兩息便貼靠上了,手中銀劍如吐信銀蛇,“嘶嘶”的直衝要害招呼,步步趕逼,步步吃緊,步步驚心。


    鹿城鏢局的趟子手們緊張萬分,眼看著麥高“劈裏啪啦”的招架不住,步步敗退,於是一個個將身體的重心漸次後移,時刻準備著開溜,這是從哪裏請來的“高手”?怎麽連個土匪都頂不住。哼!說的輕巧,土匪裏也有武藝高強的流氓。


    麥高久不經實戰,特別這種生死之戰,還在習慣用訓練的節奏對敵,敵快我慢,敵變我慢,敵狠我慢,總之,處處慢,聲聲慢,一時攻無招,守無效,險象環生。


    臥槽!這家夥究竟幾級修為?按照麥高的實際屬性值,碰上個不超過六級的一般高手尚有回旋之力,可現在麥高一把礦鎬舞罩的十分吃力。不行!這麽著打下去,自己很可能會落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結局。無奈麥高使出絕招,橫行八刀,第一式,開,天,辟,地!轟轟轟,以鎬為刀式,揮了過去,風起沙石橫過,草木搖曳飄零,碉堡炸了!


    哇唔!原來還有絕招的,趟子手們尚未來及喝彩,不料那大漢三躲兩避,沒事了。這下糟糕了,麥高的招數使完了,輪到敵人動手了。兀那漢子跳起,半空裏一劍劈來,麥高勉強躲開,“嗤啦”回頭再瞅那地麵,一道深溝如犁地。沒時閑,銀光灼灼的劍鋒鬼魅般密密匝匝戳搗而來,看不出哪個是實哪個是虛,靠了!“-3”,一個沒躲掉的刮蹭,三點生命值就沒了,要擱原先的麥高已然陣亡。一時間,麥高隻有逃跑的份了。


    眼看敵陣上的泱泱匪兵也趁勢而動,麥高忙把手裏緊攥的沙粒揚撒了出去。麥高現在的暗器功夫已經到了第二階段,“含沙射影”,所以打出去的沙石威力已經不能和過去同日而語。


    雜毛漢及其一幹眾匪兵麵對陣陣飛沙走石隻顧遮頭捂臉的,麥高瞧見有門!


    “你倆快去殺匪兵!”麥高喊過,複又翻身殺回去。


    非越和深藍,從未真刀實槍的打過仗,早已心癢難耐,聽令躍出,殺向匪眾。


    麥高一手碎石,一手沙粒,拿碎石砸雜毛漢,拿沙粒揚眾匪兵以助非越和深藍。麥高以鎬當刀,持續揮出橫行八刀第一式:


    開天,辟地,驚雷破!


    開天,辟地,驚雷破!


    開天,辟地,驚雷破!


    開天,……“噗”的一聲,那個雜毛漢開膛破肚的倒了下去,腸子肚子滿血糊啦滿地淌,還夾雜紅的肝,綠的膽,正跳的心。本來雜毛漢對付麥高的“開天辟地”沒大問題的,可惜被“含沙射影”暗器幹擾,顧東一時沒顧上西,唉,曆史找誰說去!


    曆史是什麽?曆史就是差一點點這,就這樣了,差一點點那,就那樣了,最終沒有差一點點這,也沒有差一點點那,結果就形成了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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