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墨樓地處曌園的東南角,距離萃秀堂不甚很遠。


    打樓裏出來,順著石子路,往北走入“清泉三山“,清泉假山,水廊曲折;出來後再穿過竹林,走過一段小路,於西北角過一竹橋,進入“百花間“,牡丹領豔,花香四溢;隨後沿著花圃小路,往西走途經“清波亭“;又上闊道,不多遠就到了“觀遠亭“,清波浩渺,隔水觀山……


    再往南走就是曌園大門。


    玉候府以曌園大門為界,大致分為南北兩部分。北麵是由淩日山和映月湖組成的曌園;南麵是以正屋大院為中心的一大片建築院落。


    離開曌園,夜淩空先進入東院,接著穿過東角門、後廊垂花門,進入一間小院,這是也林肯同父異母的妹妹夜青琳的居所,旁邊挨著其生母鍾夫人的院子。


    進了院子,再順著遊廊穿過兩進院子,最後過了西側的穿堂就到了正房大院。


    正房大院是一五進大院,萃秀堂為正堂大廳,多用來接待長者、貴客。


    來到地方,夜淩空駐足於門前,待門前小廝上來替他打理了幾下衣服,這才踏入室內。


    一進門,目光落在一株景盆鬆前。隻見自家父親和一中年男子談笑風生,那男子氣度雍容,想來就是那位貴客。而在他身後立著一青年,雖青衣樸素,但其目光明亮,身姿提拔,儀態倒也不俗。


    夜淩空連忙上前拜道:“父親大人。”


    夜神珖笑道:“來了,快來拜見你夙世伯。”


    “拜見夙世伯。“夜淩空再拜道。


    對方一眼讚許:“好,賢侄果然一表人才。”


    夜神珖嫌棄道:“什麽一表人才,惹禍精一個,哪天不把我氣死,他心裏就不舒坦。”


    “此話怎講?”


    見故人露出一副沒好氣的樣子,夙姓男子訝異不已,待聽得緣由,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夜淩空身具宿慧,打小就心智成熟,因此時常招惹麻煩,令夜神珖這個當父親頭大的很。


    “還說他呢,你當年不也同樣如此?當年在書院的那會兒……”


    “打住!打住!陳年往事,兄長還提來作什麽,”


    夜神珖連忙出言打斷,若教自家兒子聽到那些“光榮舊事“,那他這張老臉今後還往哪兒擱。


    夙姓男子見狀不禁失笑。


    夜淩空悄悄打量著,卻聽耳邊傳來:“玄兒,你世伯出自乾州名門之後,複名武道,字仙台,是為父昔日在本州蒼麟洞書院的同窗至友,我倆彼此情同手足,你待他要如同待我一般。


    乾州為天下中央,物華天寶、人傑地靈,是九州中最富饒的一州。


    “孩兒明白。”


    夜淩空嘴上如此道,心中卻暗想:‘也不知這位夙世伯大老遠的跑來做什麽?''


    暗忖間,萃秀堂悄然安靜了下來。


    當夜淩空抬起頭,見二位長輩笑吟吟的看著他,“咯噔”一下,驟然心驚肉跳。


    “玄兒,有件事為父要向你交代……”


    這一開口就讓人有種不祥的預感!


    溜!趕緊溜!


    念頭一起,正欲轉身,雙腿上幾處穴位忽然上傳來一陣酸麻,教人使不上半分力氣。


    “隔空點穴。”夜淩空心底暗暗叫苦。


    武學上有種秘術稱作“點穴”。該術以斫、戳、拍、擒、拿、撞、閉等手法打擊人體穴道,進而封閉身體動作。而隔空點穴是這種武功的升級版,其精要是把自身內力外放,代手點穴。


    江湖上鮮有此等秘術流傳。


    數遍鳳梧郡內,會此術者不超過百人,然而偏不巧,夜神珖就是其中之一。


    夜神珖神色嚴厲,麵帶薄怒。


    “混賬!怎麽翅膀硬了?連為父的話都聽不下去了?”


    夜淩空訕訕笑道:“孩兒哪敢。”


    “諒你也不敢!”夜神珖冷哼一聲兒,接著又道:“行了,為父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接著娓娓道來。


    “我和你夙世伯交情深厚,當年我們兩家先後有喜,指腹為婚,而今你世伯不遠萬裏的過來,就是想讓你前去和你世妹完婚。


    “哈?完婚?”夜淩空瞪大眼睛,隻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


    按照青州習俗,男子滿二十歲為弱冠,女子滿十五歲為及笄。男女通常到了這個年紀才會談婚論嫁,像他這麽點兒大的人,談什麽婚?論什麽嫁?


    夜神珖眉頭一躉,嗬斥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有什麽可大驚小怪的。”


    夜淩空從旁提醒:“父親,孩兒才剛滿十六歲,這就談婚論嫁,是不是也太早了?”


    “不早不早……”


    夜神珖笑眯眯,掰著手指算道:“你世伯家是乾州東境武仙郡的名門望族,算算時間,你從家裏出發,等到了那邊,差不多也快到適婚之齡!”說到這兒,還激動的拍了一下大腿:“你瞧,這不剛剛好?”


    ‘一天到晚盡想好事呢。’夜淩空翻了個白眼。


    大鴻十二州,東臨大海,西傍莽山,北倚草原,南接大澤,任意一州的幅員都不下於千萬裏。


    即便上河郡毗鄰乾州,可自己又不是上天入地的武道大能,除非騎乘著傳說中的麒麟、蛟龍之類,否則就是用仙舟、靈禽趕路,最少也要兩三年。


    這般費時費力的跑過去,也不想想,要是別人悔婚了呢?


    似是心有靈犀,


    夙武道嗬嗬笑道:“賢侄可是擔心你世妹會悔了這樁婚事?”


    夜淩空道:“世叔當麵,實不敢相瞞,侄兒身具先天廢脈,隻會連累世妹。”


    “原來如此,此不過小事爾。”


    夙武道微微笑,又道:“來之前,你世妹說過,隻要你品性優良,她便不反對這樁親事……我那女兒品格端方,才貌雙全,向來被我視作掌上明珠,賢侄放心便是。“


    “……“


    話都說到這份上,夜淩空也無言以對,但不可否認,此刻他對那位素未謀麵的未婚妻已有些好奇。可天底下又怎會有這種好事?難不成,對方生的醜陋無比,嫁不出去,這才找到了他?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夙武道從懷中掏出一顆金珠,火光熠熠,其輝狀若紅蓮。


    “這是?”在場的目光皆被吸引了過去。


    夙武道笑道:“這顆珠子,權當送給孩子的見麵禮吧。”


    “珠子……?“夜神珖嘶了口氣,驚疑道:“難道是照界珠?!”說完,一把抓過珠子,定睜看它,見其通體明淨,質如琉璃,內裏深邃朱紅若炎,與他所知曉的分毫不差。遂震驚道:“了不得,還真是那玩意。”


    自記事來,夜淩空還從未見過自家父親如此失態,驚訝道:“父親,此物有何來曆?”


    “此乃照界珠,又叫燃燈火珠,錠光琉璃珠,是海外吠陀洲的至寶,世間僅此一顆,帶在身上不但能使人開慧,還能助人感悟武學上的奧秘,對於任何修行者而言都是無價之寶!”


    吠陀洲?夜淩空不禁嚇了一大跳。


    相傳,東域大海之上有三島三洲。三島者:扶桑、蓬萊、金鼇;三洲者:吠陀、毒龍、雲浮;大鴻、吠陀,兩地相隔不知多遠,鴻人罕至,此等來曆和價值,難怪連自家父親都為之失態。


    夜淩空推脫道:“世伯,這件禮物太珍貴了,您還是收回去吧。“


    夙武道卻笑道:“我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之理,區區一顆珠子,你收下就是。”


    夜淩空愣了一下,這位世伯還真是不簡單,出手大方,有好東西他是真的不心疼。看了看對方,確定其絲毫沒有要改念頭的想法,再看看自家父親,卻見他也沒有阻攔,於是他也隻好將其收下。


    “世伯厚愛,那小侄就收下此物了。”


    “合該如此。”夙武道笑撫一把胡須。


    方把照界珠揣入懷中,恰巧鍾夫人帶著夜青琳進來。夜淩空過去將親事對她一說。


    鍾夫人聽後道:“既有婚約,自當前去。”


    提到這兩州相隔數十萬裏,夜淩空此去起碼五六年後才能回來,其就不住的淌眼抹淚的。沒多久,定親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府院上下。


    晚上,夜淩空回到觀天小樓,才踏進門,就有一道幽怨的眼神投來。


    “公子回來啦。”


    卻是通房丫鬟時雨,黛眉如煙,容色幽幽的迎了上來。


    在她之下,還有四個二等丫鬟:玉露、碧澗、月團、冰蕊。除去年紀較小的玉露,其餘四人無不生的風流靈巧,標致過人,平時一同照料夜淩空的生活起居。


    幾人都是清白之身,且早就把自個兒視作自家公子的人,得知“婚約”之事,無不感心情複雜。


    也就玉露的年紀尚小,對感情之事尚且懵懂,隻是小丫頭向來聰穎,察覺到四位姐姐不開心,就認為是公子欺負了她們,也跟著“同仇敵愾”起來。


    夜淩空也不知該如何去哄,不由得一陣苦笑,道:“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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