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鎮長看著祠堂裏眾人不可思議的表情,淒厲的慘笑著吼道:


    “除了我們十幾個老家夥,十二年前馬家鎮的人就死絕了!”


    抬手指了指地上變成灰塵的幾個馬家鎮的老人,慘笑的馬鎮長繼續道:“十二年前,前朝覆滅後有殘兵流竄到了這,馬家鎮這十幾個老不死的為了保住自己的家財,竟然聽信了那夥殘兵的鬼話!不但好酒好肉的招待了那夥殘兵,還將城門打開,任他們在城中休息!嗬嗬……這十幾個老不死的是保住了他們的家財,可馬家鎮卻被那夥殘兵禍害了!他們趁著夜色在馬家鎮燒殺搶掠!馬家鎮的男人為了抵抗這股殘兵,被殺的七七八八,馬家鎮的女人們從老到小都沒有逃過他們的魔掌!這夥殘兵就連幾歲的孩子都沒有放過!最後這群喪盡天良的殘兵為了掩人耳目,將幾千人的馬家鎮屠戮的幹幹淨淨,隻留下了我們十幾個老不死的!”


    似乎回想到那一天的慘狀,神色悲慘的馬鎮長突然說道:“那一夜,馬家鎮的火光映紅了天空!熟肉的香味引來馬家鎮周圍無數的山禽野獸!”


    “轟!”隨著馬鎮長的話音飄落,昏暗的馬家鎮上空突然燃起了漫天的火光,火光之中夾雜著無數男女老少淒厲的哀嚎。


    也在這漫天的火光下,馬家祠堂一點一點的開始腐敗,整潔幹淨的祠堂牆壁上四濺著已經風幹的黑褐色血跡,整齊的馬家祖宗牌位牌位上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祠堂的地麵上是燒焦後卷縮在一起的幹屍,從身形上看多是些女人和孩子,空氣中更是彌漫著一股焦臭的烤肉味。


    看著被宛如人間地獄的馬家祠堂,麵無表情的馬鎮長抬手指了指,慘笑道:“看到了嗎?這是馬家祠堂十幾年來真正的樣子!這些年我沒日沒夜的擦拭這裏,可這些血痕就是擦不掉,這厚厚的灰也掃不淨,甚至連這一具具焦屍我也都搬不出去!”


    站在安全角落裏的朱長壽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他怎麽也想象不到,馬家鎮怎麽會出現火光,怎麽會變得如此破敗。


    最重要的,放棄了帝武世界的幻想,準備全力迎接靈幻世界的他,突然發現,這怎麽又變成了詭異世界了!


    搖了搖腦袋,朱長壽抬頭看向馬家祠堂殘壁之外。


    整潔幹淨的街道已經慢慢變成了殘垣斷壁,一具具薄木棺材橫七豎八的散落在整個鎮子的街頭巷尾,數不清的紙人密密麻麻的擺放在棺材附近,馬家鎮到處都燃燒著火焰,可這火竟無法燒掉這些微微泛黃的紙人。


    即便這些日子裏在紙紮店見慣了紙人,可朱長壽依舊感到頭皮發麻,街道上的紙人都殘缺不全,可唯獨腦袋完好,那一張張慘白的臉上畫著烏黑色的腮紅,空洞洞的雙眼死死盯著馬家祠堂的方向。


    朱長壽似乎感覺有幾千雙眼睛在冷冷的注視著自己,嚇得他捂著胸口後不由的倒退了幾步。


    馬鎮長用無比惡毒的眼神掃視了一眼朱長壽,又轉頭看向二叔公:“幾天後,朱林帶個朱家的孩子出現在我們麵前,他告訴我們有辦法讓馬家鎮死去的居民活過來!當年我已經絕望至極,聽聞有辦法讓死去的居民重新活過來,便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可我怎麽也想不到,所謂的活是這麽個活法!”


    “這世間能讓人死而複生的法門少之又少,且需要極其苛刻的條件,能讓幾千人複活的法門更是聞所未聞!”林九輕輕的說道。


    “朱林有的,他也成功了!所以我才信了他!”馬鎮長歎了口氣說道。


    “這不可能!”在門口處的金中發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沉默的二叔公。


    “有什麽不可能?當年我親眼看著朱大腸死在了馬家,便是朱林指點小雲將朱大腸複活的!我清楚的看到朱大腸活了過來!這是我親眼所見!”


    馬鎮長伸手指了指站在不遠處的小雲和朱大腸!


    林九和金中發一臉不可思議的看向小雲和朱大腸,又看了看低頭不語的二叔公。


    “正因為見到了朱大腸死而複生,所以我們才信了他朱林的鬼話!可我們怎麽也沒想到,這個活法和朱大腸不一樣,朱林口中所謂的活,竟是讓馬家鎮數千居民附身在紙人之身!”


    “可他們起碼活了!”沉默了許久的二叔公突然開口道。


    “活了?他們真的活了嗎!”馬鎮長看到二叔公開口,瘋了一樣朝著二叔公咆哮道:“如果這是你口中的活,當年我認可他們就那麽死去!數千馬家鎮的百姓月月都要再經曆一次馬家鎮被屠戮的苦痛,每一次我都能清清楚楚的聽到他們嘶嘶力竭的哭喊!可我明明知道他們已經死了,卻又要一遍一遍的看著他們再次遭受著折磨!我這個沒用的鎮長除了眼睜睜的看著,看著他們一遍一遍的在我們麵前死去活來,卻沒有一點辦法!”


    “當年是你們求著我的!我說了,代價太大,生不如死!可你們認了,也同意了!如今為何要怪我?”二叔公看著狀若瘋魔的馬鎮長。


    “可你從未說過會如此!”馬鎮長看著冷漠的二叔公,神情更加的瘋狂:“朱林,我這年每日都活在夢魘之中,親人的哀求聲一遍一遍的回蕩在我的耳邊,馬家鎮的慘劇一次又一次的在我的眼前重複!我恨,我恨這裏,我恨那些罪人,我更恨你讓我月月再次感受那一夜的馬家鎮,可我無能為力!三個月前,我在馬家祖宅裏再次挖墳,竟然找到了當年白衣道人留下的殘法!”


    二叔公似乎想到了什麽,“當年那夥害死馬麟翔和朱大腸的白衣道人?”


    馬鎮長慘笑著,算是默認了二叔公的話,他繼續說道:“可惜那本殘法太殘舊了,我隻在裏麵找到了煉製老鬼的法門,沒有找到修煉的功法。不過也可以了,我將幾個老不死的煉成老鬼,可惜殘法就是殘法,拚著折壽也隻練成了兩個!剩下的廢物除了貢獻那點精血外,什麽用都沒有!”


    “老鬼!”站在角落裏的朱長壽不由想起了幾日前遇見的那位。


    “可我不曾想到當年你布下的迷陣不光騙人,也能騙鬼!這馬家鎮人不進,鬼不出!無奈之下我再次折損壽命送出去一隻老鬼!好在他還算有些良心,總算騙進來了兩人!”馬鎮長抬手指了指金中發和他的師妹,慘笑的說道:“另一位老鬼失控了,好在他毀了迷陣的一角,要不然他們也進不了馬家鎮!”


    “如此這般,你求的到底是什麽?”林九有些難以理解馬鎮長。


    “求什麽?”馬鎮長突然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開始瘋狂的大笑,笑的捶足頓胸,淚流滿麵:“哈哈哈,求什麽?求個念想!求個報仇的念想,求個給馬家鎮幾千枉死的怨魂報仇的念想!”


    “你不找當年那夥殘兵複仇,反而去找二叔?”林九有些詫異,這奇怪的邏輯讓他的冷麵都為之變色。


    “那些殘兵在哪裏?你讓我們怎麽找?馬家鎮被下了迷魂陣!是人是鬼都困在裏麵!我怎麽找?除了找他朱林外我還能找誰?”


    幾近於瘋魔的馬鎮長臉色依舊慘白,在他瘋狂的咆哮中,口裏不斷的湧出鮮血,就連他眼中流出來的淚水都是血色的。


    “真他嗎晦氣!”站在門口的金中發聽完馬鎮長的話,忍不住的罵了一句,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進入馬家鎮竟然是被老鬼迷了眼睛。而馬鎮長亂七八糟的邏輯除了用瘋魔來形容外,真的讓金中發不知道該如何表述。


    “可你為何要我!”角落裏的朱長壽忍不的開口追問道。


    “你該死!”留著血淚的馬鎮長再次怒吼道。


    “你說什麽!”沉默半天的小雲聽到馬鎮長的話後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指揮朱大腸弄死馬鎮長。


    沒等朱大腸起身,馬鎮長怒吼道:“朱家當年立下誓言做馬家鎮的守村人!若不是朱林為了報朱家的恩帶走了朱長壽,馬家鎮未必會覆滅!”


    “你是真瘋了!”麵對瘋狂的馬鎮長,二叔公竟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是好,強忍怒氣後二叔公說道:“當年因為朱家的誓言,所以朱大腸執意要幫馬麟翔的時候,我不但沒有攔,反而還幫助了朱大腸。若不是朱大腸出手,馬麟翔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可朱大腸死了,朱家已經絕後!當年的誓言到朱大腸那一代已經了結,朱家不欠馬家的了!”


    “可朱家有後!當年朱大腸死而複生,小雲誕下了朱大腸的兒子!隻要朱家還有一人活著,朱家的誓言就有效,朱家就得做馬家的守村人!這是當年朱家先祖在馬家人麵前親口立下的誓言!”馬鎮長衝著二叔公瘋狂的怒吼道。


    “當年是你們馬家害死了朱哥!如今還要害我和朱哥的孩子!”早已經聽不下去的小雲怒吼了一聲,帶著朱大腸再次衝向了馬鎮長。


    林九默默的提起桃木劍又迎了上去,他不想管,可茅山的誓言又讓他無法看著僵屍傷人,隻能無奈的前去迎戰。


    一人兩僵再次戰到了一起。


    二叔公神情奇怪的看著馬鎮長,提著桃木劍顫顫巍巍的來到了他身邊。


    道人因為和小雲與朱大腸糾纏在了一起,無法再去阻攔住二叔公,隻是帶著不滿的語氣衝著二叔公喊道:“二叔,你忘了茅山的誓言嗎?”


    二叔公沒有理會道人,抬手將桃木劍搭在了馬鎮長脖頸之上,有些無奈的歎道:“這世間種種,終究無法圓滿!我算盡了一切因果,做了一切準備,卻不曾想最終還是敗了人心之上!合道合道,合的到底是道,還是心?合道何其難也!”


    馬鎮長莫名的看著二叔公,他搞不懂二叔公說的到底是什麽意思。不過隨著二叔公的話音,馬鎮長近乎明白了什麽,他瘋狂的眼神也逐漸清明,馬鎮長愣愣的看著二叔公突然心滿意足的笑了:“我終於要死了!”


    說完了這句話,馬鎮長眼睛猛地外凸,身體不斷的痙攣了起來,不過渾身抽搐的馬鎮長還是撐著最後的一縷力氣,緩緩的跪倒在馬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麵前。


    馬鎮長為了煉製老鬼,屢次折損壽命,今晚的大喜大悲早已讓他油盡燈枯,二叔公的話又似乎為他打開了什麽心結,沒了最後的一絲執念。


    看著死去的馬鎮長,二叔公長歎了一口氣,單手對著桃木劍虛空畫符,抬劍虛點。已經沒有了呼吸的馬鎮長屍身猛的燃起了火光,刹那間便燒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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