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一坐在醫院走廊裏的長凳上,雙手交叉的攪在一起,她的心裏,此時很不安,就像是有魔鬼,在她的心裏施了法一般,讓她變得一團亂麻。


    宋景辰,我相信你,我更相信我們之間的一切,包括你愛我。


    ……


    米雪半靠在枕頭上,時不時的發出傻笑,然後低頭看看自己和宋景辰緊緊牽著的手,又再次發出笑容,就這樣,一直重複。


    宋鬆在外麵看了一眼,這還是現在為止,他看到的,米雪臉上最開心的笑容。


    宋景辰直盯著她的臉龐,包括她時不時候的傻笑樣子也被他看了進去。


    “笑什麽?”宋景辰突然問道。


    米雪這次微微一笑,然後抬起他們倆牽著的手“這一刻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她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然後,不經意的滋了一下嘴。


    宋景辰還以為她又哪裏不舒服了“你哪裏疼嗎?”


    米雪搖搖頭,然後害羞的笑笑“笑多了,不小心扯到傷口了。”


    聽到她這話,宋景辰才放下了心。


    米雪突然抽出手,掐了一下自己,啊的叫出了聲“原來這不是夢,我真的,一睜眼就看到了景辰。”米雪此時說的話,讓宋景辰一陣心酸。


    米雪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宋景辰的眉頭,見他沒有嗬斥自己的念頭,才放心的用上了兩隻手,邊說道“這是宋景辰的眉……”米雪將他的眉撫平“以後別皺眉了,你一皺眉,就是代表了不開心。”


    再往下,是眼睛“這是景辰的眼睛,景辰的眼睛,是我看到過的,最亮的星辰……”


    往下,是鼻子“這是景辰的鼻子,鼻頭上有一顆痣,我常說這是有福氣……”


    往下,最後是嘴唇“這是景辰的嘴唇,記得以前,所有的我愛你,都是從這裏出來的……”


    米雪捧著宋景辰的臉,猝不及防的,在宋景辰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吻,然後就放開了。


    宋景辰因為米雪突然親自己而驚訝,忘記了反應。


    可米雪的心裏卻已經笑開了花,宋景辰因為麵對著自己,所以自然是沒有看見秦一捂著嘴跑了的背影。


    “你幹什麽?”


    “對不起景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米雪此時又變回了那個慌亂的小白兔。


    宋景辰看她一副慌張的樣子,也便軟下了心來。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的事情。”宋景辰冷靜的開口,皺了下眉。


    米雪連忙點頭“我知道,我以後不會在這樣了,對不起,我隻是剛剛一時晃了神,對不起景辰,我保證不會了……我隻是感覺一睜眼就能看到你仿佛是一場夢境,我怕再去擁抱你的時候你和平常一樣又消失了。”


    “好了,你快休息吧。”


    米雪一把拉住他的手“景辰,你要走了嗎?你不能再陪我一會兒嗎?就一會。”說著,許是因為著急,連續咳了起來,然後,一片殷紅從她的嘴裏冒出。


    宋景辰見狀連忙蹲了下來,抽了好幾張紙,給她擦了擦嘴“你別激動,我不走,我在這裏陪著你。”


    聽到他說不走了,米雪這才安心了下來。


    “真的不走了?”


    “真的。”


    聽見了宋景辰說真的不走了,米雪這才安靜的躺了下來。


    宋景辰陪著她坐在床邊。


    見米雪遲遲不肯睡去,宋景辰問道“你怎麽不閉上眼睛?”


    “我怕一醒來,你就消失了。”


    ……


    “米雪,我要聽實話,你身上的傷,是怎麽來的?”


    宋景辰注意到米雪的眼神有些閃躲。


    “上次我記得我說過了,討債的人打的。”


    宋景辰突然不說話,米雪也感覺到了不對勁。


    “都到現在了,你還不準備告訴我實話嗎?還要繼續騙我多久?”


    米雪抬頭看見了一下她的眼睛然後又瞬間低下頭“景辰,你在說什麽呢?我聽不懂。”


    宋景辰突然歎了一口氣“啊鬆都告訴我了一切,你還準備隱瞞多久?你這個傻瓜,這樣做,值得嗎?”


    米雪一聽是宋鬆說的,麵上露出一片後悔的神色。


    許久過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後說道“沒事的景辰,我不後悔,我很開心,至少現在,你終於可以陪著我了。”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付不付出也是我的事情,景辰你,隻管往前走就行了,不過,能帶上我,就好了。”說完又低低的自嘲了一番“不過你現在有秦一姐了,也不在需要我了。”


    “真的沒有任何一點可以痊愈的希望了嗎?”宋景辰說起了另外一個話題。


    米雪搖搖頭“癌症,晚期,又怎麽會有痊愈呢。”


    “不過景辰,做透析的時候真的好難受的,要是下一次,你能陪著我就好了。”


    “你為什麽不和我說清楚?”


    “什麽?”米雪茫然的看向他。


    宋景辰吐出了一口氣。


    “米雪,別裝了。”


    “裝什麽?景辰,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米雪這一次心中確實是有了絲絲不安。景辰,難道知道自己的一切了?不,這不可能,別自己嚇自己。


    “你當初,為什麽那樣毫無音訊的離開?現在,又為什麽突然回來並且出現在我的麵前?米雪,別編其他的,我想要聽實話。”


    米雪鬆了一口氣。


    “景辰,當初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現在在提,又有什麽必要呢?我說過,我回來,是想看看你過的好不好,現在看你過的很好,我也很開心。景辰,我知道你不喜歡我出現在你麵前,我會走的,你放心好了,以後,我一定會離得遠遠的,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麵前。”


    說著,米雪的眼淚,又再次蓄滿了眼眶。


    宋景辰看了她一眼,他發現,自從那天重新遇到了米雪之後,她的眼淚,卻是自己見過的最多的,以前的她,是從來不輕易掉眼淚的。


    這時候,米雪好像和宋景辰有了突然的默契,隻見米雪擦了擦眼角。


    “對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怎麽的,景辰,我知道,你不喜歡看見眼淚。”以前的宋景辰,最怕看到的就是米雪的眼淚,因為每次景辰看到眼淚,就會想起他的爸爸去世時候,她的媽媽在墳前哭的要死要活卻隻是為了錢的時候。他那時候就覺得,眼淚這種東西,太過於廉價了。


    秦一,這些,你都不知道吧,是啊,你也不會知道,因為你根本沒有和他經曆過,最了解他的,和他經曆的最多的,還是我啊,是我米雪,不是你秦一。


    米雪的聲音很苦澀,沒由來的,連帶著宋景辰也突然的有些苦澀。


    “你,得了癌症?這是真的嗎?”


    宋景辰沒放過米雪臉上那轉瞬即逝的慌亂。


    米雪抬起頭來又快速的低下。


    “你說什麽呢景辰,我隻不過是有點貧血而已。”


    “是嗎?就真的隻是貧血而已嗎?”


    “是啊,景辰,你想多了。我怎麽會得癌症呢”


    “你這次回來,是因為什麽?”


    “想你了,於是我就回來了。”


    “那為什麽現在才回來?為什麽要偏偏現在才回來?”


    “我……”米雪在宋景辰的逼迫下顯得有點不安。


    宋景辰突然一下子按住了米雪的肩膀,她的肩膀很小很小。


    米雪詫異,和宋景辰四目相對。


    宋景辰一字一句的問道“當初你逃婚,是為了救我,現在你得了癌症,時間沒有多少了,米雪,回答我,我說的,對不對?”錯,這一切都不是因為你,都不是因為你宋景辰,我當初逃婚是因為我根本不愛你,和你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宋景辰此刻,多麽希望從米雪的嘴裏聽到這些話,是啊,對,這一刻,他突然很懦弱,他很想逃開,真的很想逃開,他不想對米雪付這個責任,他知道,這樣的話會有多傷秦一的心。好不容易他們才冰釋前嫌在一起了,他不想在去折騰了,他也折騰不起了,代價太大,他承受不來。


    可是結果,當然是讓他失望了,並且失望的很徹底。


    米雪愣神,然後下意識的逃避“你說什麽呢景辰……我……”


    “我要聽實話!”宋景辰的聲音加大,直接打斷了米雪沒有說完的話。


    米雪被宋景辰突然加大的音量給嚇了一大跳。


    然後呆呆的看著宋景辰。


    看她這個反應,宋景辰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好像有些激動了,於是比之前,聲音更加輕柔了一些,然後重新重複了一遍剛剛說的話。


    “我要聽實話米雪。”


    米雪咬緊嘴唇,她在猶豫著,本來就沒有什麽血色的嘴唇,被她自己這麽一咬,卻是比之前更有些顏色了,隻不過這顏色,卻是紅色,血的顏色。


    “我求你了米雪,我要聽實話。”宋景辰這一刻,在心裏無比懇切的祈求著,祈求著之前宋鬆和自己說的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米雪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然後將宋景辰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推開。


    “好啊,你想要聽實話對嗎?那我就告訴你,我就一字不漏的告訴你,告訴你宋景辰,我到底有多愛你!”米雪剛一開口,她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她也沒有伸手去擦,就這樣任由眼淚自顧自的流,她的視線漸漸模糊。


    宋景辰也感覺到自己的視線漸漸模糊,隻能隱約看到米雪的嘴巴在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可是每一次說出來的話語,卻又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往他的傷口上踹上幾腳。


    米雪的控訴和委屈就猶如排山倒海似的朝他湧去,讓他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親自聽到她說出口的這些話,讓他的心,也揪成了一團,還有愧疚和歉疚,像兩座大山似的,一下接踵而至,把宋景辰壓的喘不過氣來。


    “景辰,你知道每當我看到你眼裏怪我的神情,每次我看到你不再是屬於我的了的時候,你知道我有多麽難過嗎?我的心裏,就像是被人狠狠拽了幾腳,又這樣被生生的塞回去,連喘息的機會都沒留給我……”


    “景辰,我有好多次,我有好多次都想想跑回來,想告訴你一切,我更恨不得和你說清楚,我不是故意逃婚的,我是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可是我怕,我怕你怪我,我怕你根本不會見我然後將我拒之門外,我更怕你不聽我解釋……”


    “是啊,婚禮之前,有人和我說,他們有合適的心髒源,可是卻不想告訴你,讓我不能告訴任何人,讓我一個人去,我又怎麽會浪費每一個能讓你好的機會呢?所以,我去了,我卻沒想到,這一去,卻是成為了我一生的噩夢,卻是阻斷了那麽多年我不敢在出現在你麵前,卻是讓我最愛的人恨了我那麽多年,卻是讓我弄丟了我這輩子唯一的愛人……”


    “我上了當,哪有什麽心髒源,一切都是一場蓄謀已久計劃而已,他們將我綁到了一處山上,日夜禁錮我,不給我水喝不給也飯吃,還時不時的打我,各種威逼利誘,藤條的滋味,到後來,我都已經麻木了,他們就是想利用我去威脅你,他們想知道怎麽樣可以徹底的打敗你可以徹底的收購宋氏,可是我怎麽又會讓他們得逞呢,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嗎,那可是你的心血,就像你的孩子一樣,我中間騙過他們一次,我準備在路上逃跑,可是被他們發現了,他們竟然……竟然試圖對我做那種肮髒的事情,我拚命掙紮,然後從滑坡下滾落,這才逃過了一劫……”


    “我回去找過你,可是那時候,你已經出國了,你在國外有了新的心髒源,可是我那時候卻是已經家破人亡了,你們家的人也把我趕了出來,說都是我害的,要不是因為這,你又怎麽會差點死去……可是景辰,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說到這裏,米雪已經泣不成聲了。


    “景辰,你知道嗎?國外的街頭很熱鬧很熱鬧,可是我卻很孤獨很孤獨,那時候常常在想,要是你在我身邊就好了,我多後悔那時候沒有和你好好學英語。景辰,國外的東西真的很難吃,一點都比不上你做的,我也沒有什麽錢,隻能吃著一頓又一頓不同口味的方便麵和速食產品,景辰,你都不知道,那一刻,我真的好想立刻飛奔到你懷裏,哪怕是看你一眼,我也會知足的啊!”


    她也因為情緒過大,肚子上的傷口,有了絲絲鮮紅。


    宋景辰率先發現了這一幕,準備去叫醫生。


    誰知道卻被米雪一把抱住,從背後抱住了他。


    “景辰,對不起,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了……”


    宋景辰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你肚子流血了,我去找醫生。”


    “不,我怕你一去就不回來了,我不要……”


    宋景辰耐心的勸導她,米雪卻硬是不讓他走。


    “雪兒……”宋景辰的嘴裏,慢悠悠的吐出了這兩個字。


    米雪就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呆愣在了原地,然後不可置信的望向宋景辰“你剛剛叫我什麽?”


    宋景辰望著她,再次重複“雪兒”


    雪兒,這一聲雪兒,已經有將近七年沒有聽到了,雪兒,雪兒,真好聽。


    米雪呆呆的笑了。


    宋景辰看她那個模樣,心裏內疚的要死。


    “對不起,我竟然什麽都不知道。”他現在,除了對不起,還能做什麽?


    米雪再一次抱住他“景辰,這些都是也心甘情願的,你不用和我道歉的。隻不過,唯一遺憾的,就是離開了你那麽多年,你這麽幾年的生活我都沒來得及參與,真是可惜。”


    “雪兒,你放心,我會為你找最好的醫生,最好的醫療團隊,一定不會讓你這樣離開的……”


    “我什麽都不需要,也隻想要,你能陪我我身邊哪也不去就好了。”米雪打斷宋景辰沒說完的話,她知道,他剩下沒說完的話,一定都是自己不愛聽的,比如,秦一的名字,還有他們之間的孩子,宋念念。


    “可是……”


    “景辰,我時間不多了,我真的沒有什麽願望裏的,我真的,真的求你,留在我身邊陪著我好嗎?就當作是為了之前的交情,我也求你陪陪我,我不想最後隻剩下一個人孤零零的在病床上或者是手術室裏死去,我想有人能陪在我身邊,而那個人,就是你,我想在最後段時光的記憶裏,都是美好的,都是有你的,這樣,我也別無所求了。”米雪說的委屈動人,可憐巴巴。


    宋景辰心裏本就愧疚,現在她這麽一說,鬼使神差的,點了點頭。可是他心裏,終究還是對這個自己愛的最深的初戀,不舍的吧。人常說,初戀的記憶是最深刻的,誰也不會例外的。


    米雪突然笑的像個孩子一般,然後一把抱住宋景辰。


    “景辰,這幾年中,我最開心的,就是今天這一刻了,謝謝你,謝謝。”


    醫生重新微米雪上好了藥,並且囑咐了注意事項。


    宋景辰看著米雪一直笑嘻嘻的模樣,不由的也跟著嘴角微微上楊“上個藥還這麽開心?”


    “隻要你在我身邊,不管做什麽,我都會特別開心的。”


    米雪說完,宋景辰一下子接不上了話。


    宋景辰突然站起來“我去看看念念。”重要的是,他想平靜平靜,這些事,要怎麽和一一去講出口呢。


    米雪拉住他的手“你不會丟下我的對吧?你還會回來的對吧?”


    宋景辰恩了一聲。


    “那我等你回來。”米雪說完放開了手,她知道,要是抓得太緊,反倒會弄巧成拙,讓宋景辰不喜歡,所以適當的得放手。


    宋景辰轉身走了幾步,米雪再次叫住了他。


    “景辰,我真的沒有傷害念念,你相信我。”


    “恩,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這是什麽意思?這到底是相信還是不相信呢?米雪一下子摸不著了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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