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舟~棠舟……”


    裴海音還在進行她的一百種叫“棠舟”的方法……


    李棠舟從餐桌上隨手順起一張濕巾,覆蓋到指尖上,他輕輕地幫懷中的裴海音擦了擦眼角和嘴角。


    裴海音眼睛微眯,迷迷糊糊地嘟囔:“恩……棠舟……”


    李棠舟:“…………”


    他能感覺到裴海音酒精攝入過度,已經快要睡了。


    這個時候美國豎琴協會的副會長史密斯先生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蹭在李棠舟身上的裴海音,問道:“首獎小姐發生了什麽事嗎?”


    李棠舟搖了搖頭,他四處觀望了一圈——大廳裏的人們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就算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到他們的身上,但他們似乎也隻是看看而已,並沒有特別的放在心上。


    “史密斯先生。”李棠舟收回視線,用標準的美式英語問,“請問接下來你們還有其他的安排嗎?需要海音的出席或者出麵的?”


    史密斯先生頗為疑惑地挑起眉梢。


    裴海音輕輕地砸了砸嘴,用近乎微不可察的聲音叫他的名字:“棠舟……”


    李棠舟笑了一下:“她喝醉了,我要先帶她回家休息。”


    史密斯先生一副了然於胸的樣子,朝著李棠舟點了點頭,“本來還有個采訪的,不過明天再辦也可以,采訪團隊過去之前,我會讓他們先給首獎小姐打電話的。”


    李棠舟笑了一笑。


    史密斯先生不愧是爬到了副會長位置的男人,更不愧是美國豎琴協會專門負責外交的——就是如此的懂得說話的藝術,就是能在第一時間勘破對方的心思。


    年輕小夫妻,醉酒小美人。


    血氣方剛的年紀……


    可不得提前打電話?


    否則采訪團隊就要得罪人啦!


    李棠舟沒有再繼續和史密斯先生交談下去,他把全部的注意力都交給了懷中的裴海音。


    他將自己的嘴唇湊到了對方的耳邊,聲線又低又沉:“海音,你先別睡,我們要回家了……”


    裴海音縮了縮脖子,同時從喉嚨裏難耐地“唔……”了一聲。


    李棠舟用眼神跟裴海音的兩個美國室友打了個招呼,就連抱再哄的圈著裴海音往外走。


    裴海音的胳膊一直掛在李棠舟的脖頸後,她一直哼唧著拖著李棠舟,雙腿亂蹭。


    “…………”李棠舟捏了下裴海音的鼻尖,嚴厲警告,“你再耍酒瘋,我現在就把你扛起來走了!”


    裴海音有點委屈地樣子盯著李棠舟,看了有好幾秒鍾,她慢慢地鬆開了胳膊,再慢慢地靠在了對方的胸膛之上。


    李棠舟要笑不笑地扯了一下裴海音臉頰,“這樣才乖——”


    在李棠舟擁著裴海音走到大廳門口的時候,竟然和原來包廂中的幾個外國大佬相遇了。


    大家再一次恢複一臉懵比的狀態,看著李棠舟懷中的裴海音:“首獎小姐……?”


    李棠舟親昵地摸了摸裴海音的臉蛋,輕描淡寫地說:“my wife was drunk, and we left first.”


    ——我太太喝醉了,我們就先走了。


    然後李棠舟就半抱半推地和裴海音離開了這裏。


    空留下一群大佬瞠目結舌——


    太太?


    原來是太太?


    竟然是太太!


    這這這……


    這他媽的……


    說好的“霸道總裁和他的花精靈”呢?


    怎麽就“太太”了?


    嚴重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


    夜幕降臨。


    城市遠離白日的喧囂,接受黑夜無聲的洗禮。


    李棠舟夾著香煙的指尖一下下敲打著方向盤——從時快時慢的頻率可以毫不費力的看出,主人現在十分的心煩意亂、心神不寧。


    在公路上風馳電掣的奔馳車突然被踩了急刹車。


    一個超級急停。


    李棠舟將車子停到了路邊。


    指尖的香煙被塞進了嘴巴裏,又被狠狠地吸上了一口。


    李棠舟按開了車篷上的燈。


    小燈散發出的昏黃色的微弱光芒不足以照亮車子裏的所有空間,李棠舟的神情隱在晦暗的陰影裏——


    他歎了口氣,轉頭看向裴海音。


    之前李棠舟將裴海音塞進副駕駛的座位裏,他慢慢放低了椅背,讓裴海音舒服地半躺著,輕聲問了她好幾次“感覺怎麽樣?”,在獲得對方肯定地點頭之後,他才給裴海音蓋上外套,係好安全帶。


    而現在呢?


    他的那件高檔定製的外套早就不知道被裴海音踩到什麽地方去了……


    裴海音難受。


    她很難受。


    原本醉酒的人就不適合坐車,更不適合坐轎車……


    尤其不適合坐李棠舟的“雲霄飛車”!


    裴海音頭昏欲裂,胃裏的液體也在不停地翻滾著——


    “唔……”


    “嗯……”


    “哼……”


    她半躺在副駕駛的座位上,難耐地發出各種各樣的呻吟聲。


    這還不算完……


    她還一邊呻吟,一邊扯著自己的肩帶。


    當然了,她沒有扯掉那肩帶,倒是把上麵貼滿的花瓣給揪的到處都是。


    “唔唔唔唔……棠舟……”


    她還不知死活地叫著他的名字。


    李棠舟用掌心捂住了自己的額頭——指尖的香煙嫋嫋,彌漫了整個車內的空間。


    李棠舟的煙味。


    裴海音的酒味。


    煙和酒的味道,顯然已經不足以讓他鎮定。


    不足以讓他能夠控製住自己……


    “棠舟……唔唔……”裴海音吭吭唧唧,“我好難受……我頭好痛……唔……我好暈……我再也不想喝酒了……棠舟~恩~~~”


    李棠舟:“…………”


    他麵無表情地用眼角的餘光橫了裴海音一眼。


    大片的雪白色肌膚就明晃晃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精致的鎖骨,顫抖的喉嚨。


    包括隱藏在紅紗裙之下的此起彼伏的事業線……


    更可氣的是她還將花瓣弄的到處都是——


    一片火紅的玫瑰花瓣就那麽肆無忌憚地貼在她鎖骨的下方。


    襯托的她更加嫵媚動人了!


    李棠舟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地撚起那片紅玫瑰的花瓣。


    幾乎是同一時間,裴海音抬起雙手,緊緊握住李棠舟的。


    李棠舟趕忙用另一隻手接住了搖搖欲墜的煙灰,然後抽出那根煙,直接按滅在車前台。


    於是就這樣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循環鏈:


    她的皮膚——玫瑰花瓣——他的手——她的手。


    李棠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裴海音。


    裴海音的眼睛半眯半睜著,目光都有些小混沌了,她動了動唇,但沒有出聲。


    李棠舟就任由對方握著他的手,他沒有進行下一步動作。


    裴海音的眼皮用極慢地速遞眨動著,隨後她又有些痛苦難耐地呻吟了一聲。


    一時之間竟不知是酒精造就的頭痛,還是感情帶來的心痛——


    她的眉心慢慢皺到了一起,微弱的聲音就像被鹽水浸泡過之後,又虛脫又無力,可純度卻是前所未有的高:


    “棠舟……你不要再去中東了好不好?不要離再走了好不好?你不要開我的身邊……我會想你的——”


    她的眼角泛起晶亮的水光。


    “……我會很想你的,在夢裏都想你。”


    幾行眼淚無聲地落下。


    就好像原子彈爆破毀滅了地球一樣!


    李棠舟的人生中很少有喪失思考能力的時候,可現在的他能明確地感覺到了自己仿佛被魔鬼給操控了——


    他的理智告訴他,他在中東那邊還有許許多多未完成的生意,甚至不止中東,而是在各種地方都有很多事情在等待他的親自處理……


    但是他可以清清楚楚地聽到自己在向對方全方位的妥協,他鬼使神差般的答應著對方:“好,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離開你的身邊……”


    管他天與地。


    管他南北與東西。


    現在整個世界隻有她。


    他和她。


    那隻被裴海音握住的手反握住了她,手上一個用力。


    李棠舟將裴海音從椅背上拉了起來。


    黑黑的長發肆意飛揚,劃破長空——


    他將她的身子抱進懷裏。


    裴海音的口鼻就貼在李棠舟的脖頸處的皮膚,一說話,溫熱的氣息就輕輕噴在對方的大動脈上:“我現在真的覺得自己好幸運,謝謝你,棠舟。”


    李棠舟將裴海音又抱了抱緊,輕輕地笑了笑。


    兩分鍾過後。


    裴海音又哼唧起來——


    聲音和之前明顯不同。


    李棠舟推開裴海音,緊張地看著她:“怎麽了?你怎麽了?”


    裴海音的五官糾結著,微微嘟著嘴,喉嚨裏發出奇怪的聲音。


    隻需要一秒鍾,李棠舟就知道裴海音這是要吐了。


    “馬上!”


    李棠舟飛一般的衝下了車,一眨眼的功夫他就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他扶著裴海音下了車。


    濕濕鹹鹹的海風從紐約港上撲麵而來——


    裴海音渾身一激靈。


    原本在車裏混混沌沌的裴海音,一下子就清醒了半分。


    午夜的海風可真冷!


    刺骨的冷!


    好在下一秒,溫暖的外套就披在了她的身上。


    李棠舟還幫裴海音仔細裹了裹。


    裴海音聚精會神地看著李棠舟:“可能是車裏煙味酒味太大了吧,我現在不想吐了……”


    “不想吐不是更好嗎?”


    說完,李棠舟就從後備箱裏拎出一瓶純淨水,開蓋遞到裴海音的嘴邊。


    裴海音慢慢地張開了雙唇。


    李棠舟扶著裴海音喝下了半瓶水。


    裴海音的目光自始至終就沒有離開過李棠舟。


    李棠舟一直觀察著裴海音喝水的情況,感受到了對方的目光,他還回了一個微笑。


    雖然紐約港的寒冷海風依然不留情麵,但裴海音的心底卻是暖意洋洋。


    喝完了水,李棠舟就牽起裴海音的手,兩個人慢慢悠悠地往紐約港的方向散著步,順便幫裴海音醒醒酒。


    沒走上一百米,他們就在路邊發現了一個供行人休息用的長椅。


    兩個人坐了過去。


    他們一直沒有再說多餘的話。


    而是不約而同地望向前方——


    燈火輝煌的紐約港,海麵上豪華或冷肅的遊艇。


    再往遠了眺,還能看到茫茫無際的大海,以及與霓虹燈光交相輝映下的粼粼海波。


    裴海音懶懶地靠在李棠舟的懷裏,她輕聲打破平靜:“這裏好像看不到日出吧……”


    李棠舟模棱兩可地說:“……如果你想看日出的話。”


    裴海音搖了搖頭,她微微側過臉,笑眯眯地看著李棠舟:“重點是‘和你’,而不是‘日出’。”


    呼嘯的海風越來越冷。


    可處在海風中的人們卻似乎越來越迷醉。


    李棠舟盯著裴海音的眼眸看了好一會兒,從褲兜裏摸出一塊還未拆開的濕巾——之前在酒店的時候,他幫裴海音擦眼角和嘴角的時候從餐桌上順手拿的備用。


    他撕出了那塊濕巾。


    濕巾從裴海音的紅唇前晃了過去,他問:“是你自己擦,還是我幫你擦?”


    裴海音一愣:“擦?擦口紅嗎?為什麽突然要擦掉?”


    李棠舟將裴海音鎖在自己的懷中,捏起她的下頜,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不擦掉,難道你是想讓我吃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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