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李棠舟說的輕描淡寫。


    但裴海音知道, 其中的含義何止是重如泰山。


    對於中國人來說, “拜見父母”這件事——太正式、太沉重了。


    裴海音沒有隨隨便便就答應李棠舟。


    因為這本就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


    “我再想想吧。”她輕聲說。


    突如其來的事故, 讓他們的未來一下子變得風雲變幻、搖搖欲墜。


    兩個人各懷心事地坐在黑暗裏。


    沒有人去開燈, 也都沒了剛才的興致。


    ***


    熱搜事件發生的第二天, 李棠舟就因為生意上的事情出國了。


    而熱搜事件沒有繼續發酵下去。


    熱搜都撤掉了,一旦有火苗燃起, 立刻就會被官方一盆水從頭潑到尾。


    隻不過吃瓜群眾們對“神秘女子”的身份的猜測依然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無數不相幹的人士紛紛躺槍, 還有借東風碰瓷炒熱度的, 總之網絡上玩的不亦樂乎。


    但那些和裴海音就沒什麽關係了。


    她就是一介窮學生,


    在國內超級冷門的豎琴界算是有那麽一點不足掛齒的存在感——畢竟她曾經跟著她的老師在京城劇院駐演過很長一段時間——但正常情況下,除了知情人士,


    任誰都不會把裴海音和李棠舟的“神秘女子”聯係到一塊。


    李棠舟一走就是大半個月,時間已經來到了聖誕節。


    對於裴海音來說,這是她生命中最值得慶祝的一個聖誕節。


    因為她在平安夜的那天,收到了一封她苦苦等待多時的信件。


    那是從地球另一邊的國家郵寄過來的——來自美國豎琴協會,“anne adams”決賽的邀請函。


    裴海音激動地抱著她的邀請函舍不得撒手。


    這代表她的努力終於獲得了應有的回報!


    不隻是管弦係,這次全校同學都在為裴海音慶賀。


    連一向八卦的學校論壇都飄起了“為裴海音打call”的熱帖——


    主題:你們聽說了嗎?


    裴海音收到美國anne adams的決賽邀請了!我校多年來的第一位吧?


    №0 ☆☆☆= = 於xxxx-xx-xx留言☆☆☆ .


    phy真是6到翻啊!聽說亞洲選手一共就沒幾名……


    №03 ☆☆☆= = 於xxxx-xx-xx留言☆☆☆ .


    裴海音實力打臉學校那些蠢鈍如豬的領導哈哈!讓你們擼老娘的首席, 以老娘現在的身價, 還不伺候你們了呢!再見!哈哈哈!


    №07 ☆☆☆= = 於xxxx-xx-xx留言☆☆☆ .


    你們誰知道任安安考了多少分?聽說她好像就差一點?


    №09 ☆☆☆= = 於xxxx-xx-xx留言☆☆☆.


    上麵說任安安就差一點的別是來搞笑的吧,你是看不起裴海音還是看不起anne adams?任安安也就在國內的比賽裏撲騰撲騰還行。


    №11 ☆☆☆= = 於xxxx-xx-xx留言☆☆☆.


    差一點?這是anne adams被黑的最慘的一次=。=


    №17 ☆☆☆= = 於xxxx-xx-xx留言☆☆☆.


    學校用她頂了裴海音,大概建校以來做的最蠢的決定!我真是服了, 現在可倒好,人家裴海音還能看上那破首席了嗎?


    №23 ☆☆☆= = 於xxxx-xx-xx留言☆☆☆


    裴海音聽米拉念完那個帖子,她就笑了起來。


    現在什麽任安安、學校、首席, 都沒辦法讓她的情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


    她的生命裏已經有了更多美好和有意義的人和事,其他不值一提的東西她可以全部一笑而過。


    馬上寒假就要到了,等寒假過完,裴海音在音樂學院的學業就隻剩下半年了。


    而1月份,她就需要飛往美國,度過準備、練習、和漫長的比賽周期。


    裴海音和學校領導懇談了一番,學校同意提前發給她畢業證書。


    於是,就在聖誕節的這一天,裴海音正式從音樂學院畢業,結束了她的學生時代,開啟了她的職業生涯。


    為了慶祝裴海音拿到“anne adams”的決賽資格,以及順利提前畢業,同學們自然要聚會慶祝。


    大家挑選了一家韓式燒烤。


    剛坐下開吃了幾下,許蓉就悄悄問裴海音:“你把你的‘好事’告訴你家大佬了沒啊?”


    同學們在瘋狂的交談,氣氛火爆——


    裴海音的聲音都快被那些人的巨大分貝給淹沒了,她夾了一塊烤熟的韓牛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說:“告訴他了。”


    李棠舟總要出國,而出國之後的他,更加馬不停蹄的工作了,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裴海音很少給李棠舟打電話,即便是這樣,打十次也有六次是打不通的。


    大概是在開會或者談話什麽的吧……


    裴海音今天剛一收到“anne adams”的邀請函,第一個電話打給了她的父母,第二個電話就打給了李棠舟。


    很遺憾……


    他又沒接她的電話。


    就算如此,裴海音還是想和李棠舟分享喜悅——她編輯了一個短信發送了過去。


    他有時間就會看到了吧……


    許蓉一聽裴海音竟然已經告訴了李棠舟,她就趕忙問:“那大佬是什麽反應?他什麽時候回國啊?再晚一陣子,你都要去美國了。”


    裴海音不滿地嘟了下嘴,但她立刻又收了情緒,神色正常:“我都好幾天沒聽到他的聲音了,他不給我打電話,也不接電話……沒辦法,他太忙了……”


    不知道是不是閨蜜之間心有靈犀,可以情緒傳遞,裴海音沒嘟起的嘴,倒是讓許蓉給嘟起來了。


    連許蓉都替裴海音不滿和難受了。


    “算啦!不想那些了——”許蓉給兩個人前方的空杯子裏倒滿了啤酒,然後舉起杯跟其他同學碰了一下,“你最近可都是天大的好事,來啊,好好高興!好好慶祝!幹杯幹杯——”


    裴海音進退兩難地看著麵前的啤酒。


    旁邊的女同學豪爽地一口氣幹了一整杯,叫了一聲“爽”之後,看向裴海音問:“海音,你怎麽了?”


    裴海音想了想,實話實說:“上次在音樂紅茶吧喝酒誤事,在那之後我就下定決心不在外麵喝酒了。”


    她現在偶爾回想起紅茶吧所發生的一切,都感到背脊發涼,一陣後怕。


    尤其是在知道了李棠舟的大哥李茗休竟然在監獄裏了之後。


    她害怕李棠舟再為了她打人,她更怕李棠舟真的為了她做出了什麽出格的事……


    牢獄之災、滅頂之禍,並不是遠在天邊,而是近在眼前!


    同學們當然理解不了裴海音:


    “沒關係啦,海音,你就是太小心了!這裏就是燒烤店,又不是酒吧,你想出什麽事都很難,而且你家正好離學校很近,大家都是一路的呢。”


    大家這麽熱情,裴海音也不好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


    就隻好端起酒杯,和大家幹起杯來。


    一群人在韓式燒烤熱熱乎乎地吃飽喝足,都已經快到午夜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夜空中靜靜地飄起雪花。


    聖誕的夜和漫天飛雪,似乎是天造地設的般配。


    要出去進行下一場約會的幾個同學先打車離開了,剩下的幾個,就沿著路邊晃晃悠悠——酒都沒少喝,誰都站不穩。


    聖誕夜的街頭,人來人往,統統都是年輕人。


    路邊賣冰糖葫蘆的攤車還在。


    裴海音拉著許蓉,咕噥了一句:“我要吃冰糖葫蘆!”


    她認認真真地挑了兩串。


    一串是山楂加核桃,一串是山楂加腰果。


    她拿出加核桃的那串,一口咬下去,差點把門牙給崩掉……


    “好硬!這也凍得太實誠了吧!都能當錘頭使了!”


    沒辦法,就隻能先拿回家,軟化一會兒再吃。


    同學們將裴海音送到了樓下,看著她上樓去,大家才結伴回學校。


    裴海音慢慢悠悠地走上樓,站在門前,摸出鑰匙,對了半天才對準防盜門上的鑰匙孔——


    她輕輕一轉。


    門開了。


    她走了進去,屋裏的燈驟然亮了起來——


    與此同時,輕微的“砰砰砰”接二連三的響起。


    懸掛在天花板上的幾個彩球不知道被什麽機關給拉開,五顏六色的彩帶和金粉傾灑而出,天女散花般飄灑了裴海音滿身。


    她放眼望去——


    彩帶和金粉還在空中洋洋灑灑。


    沙發、地板、茶幾桌、電視、鞋櫃、甚至連地上的拖鞋——整個客廳,有一處算一處,哪怕是最細微隱蔽的角落,集體被數之不盡的玫瑰花瓣給覆沒。


    好像鋪上了一層用紅玫瑰編織的地毯!


    裴海音的手指緊緊地握住糖葫蘆,心髒“咚咚咚”地跳個不停。


    茶幾桌上,一架金黃色的豎琴靜靜地佇立在玫瑰花瓣中。


    彩帶和金粉慢慢地棲息於豎琴之上,給它鍍上了新的一層華彩。


    而在豎琴旁邊,是滿屋鋪天蓋地的“紅”中唯一的“白”,遺世而獨立,與玫瑰花瓣格格不入的——用透明玻璃花瓶供養起來的幾支純白色的馬蹄蓮。


    豎琴、玫瑰、馬蹄蓮。


    是誰會給她這樣直插心房的驚喜?


    裴海音一動都不敢動,她甚至不敢往屋子裏邁上一步。


    她怕自己會破壞這一場巨大又華麗的演繹!


    清脆的腳步聲從空曠的樓道裏響了起來——


    幾秒鍾之後,有人從後麵輕輕地圈住她的身體,手臂一收,她被一個熾熱的懷抱牢牢鎖住。


    他的聲線永遠是那麽的性感而誘惑,比之滿屋的玫瑰也毫不遜色——


    “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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