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舟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裴海音,而他的表情也慢慢地變成似笑非笑的樣子。


    兩分鍾之後,李棠舟伸手去攬裴海音。


    “海音。”


    李棠舟輕輕地叫她的名字,並將微涼的指尖探到了裴海音的耳後。


    裴海音先是驚得渾身一哆嗦,隨後不由自主地掙脫著李棠舟——可正因為懷中抱著的愛爾蘭小豎琴,讓她沒辦法推開對方,她用身體不滿地拱了幾下,等她意識到什麽的時候,立刻停止了。


    這動作真是看起來又曖昧又不知所雲。


    “你為什麽就不穿我給你買的裙子呢?”


    李棠舟說的是事實。


    除了試穿的那天,之後的日子裏,裴海音依然每天穿著自己那幾套衣服。


    但裴海音完全摸不透李棠舟為什麽要問這麽沒頭沒腦的問題。


    “…………”她也不想回答李棠舟。


    裴海音滿腦子都是章蓀蘭的話語和嘴臉,她現在隻想離開這裏,離開李棠舟!


    “你不會還在想著還錢的事吧?”李棠舟輕聲說,“想著拿了我送給你的東西,欠給我的錢就更多了?”


    裴海音頓時停下了反抗的動作。


    她被李棠舟猜中了心思。


    “裴海音。”


    李棠舟漫不經心地叫了她的全名,停頓了幾秒鍾,聲音清冷:“那是我送給李太太的禮物,裴小姐沒有任何資格拒絕。”


    裴海音愁眉苦臉。


    好一個李棠舟,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呢。


    他這是在堂而皇之地提醒她,他們已經結婚了的既定事實!


    裴海音氣呼呼的,但聲音裏卻帶著微不可察的委屈:“知道了……”


    李棠舟勾起嘴角,輕輕地摸了摸裴海音順滑的長發,然後他突然傾身湊近了裴海音,嘴唇對準了她的耳畔,輕輕地吹了吹氣,似吻非吻地低笑了一聲:“那李太太什麽時候讓我抱呢?”


    裴海音立刻像觸了電門一樣,毫不留情地一肘子捅到李棠舟的心窩處,從樓梯上竄了出去。


    由於裴海音衝的太快了,在嶄新的樓梯地板上滑了一下,幸虧她機靈地直接一屁股坐在樓梯上,才沒有來個滾樓梯。


    李棠舟撐住身旁的樓梯扶手,眉頭緊皺地捂住胸口——這女人下手可真夠重的……


    裴海音已經從樓梯上站起來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下去,在樓梯的盡頭,她回過頭。


    李棠舟正好抬起眼睛,他的目光匯聚在裴海音驚慌失措的臉上。


    “對不起,對不起——”裴海音連連道歉,但她也在慢慢地往後挪去。


    李棠舟一錯不錯地盯著裴海音,將捂心口的手朝裴海音的方向伸了過去——


    “來,海音。”他說。


    裴海音搖著頭,下意識地往後退著。


    李棠舟的表情變得陰鷙又冷漠,他放下手,緩慢低沉的聲音就像輕輕流過的紅酒:“你就這麽害怕我?”


    “…………”裴海音停下蹭向門口的腿,麵無表情地直視著李棠舟——她已經顧不得忌憚對方,更顧不得她說完後麵的話會不會像之前那樣,再一次把對方給惹了:


    “我當然怕你,李棠舟先生,從一開始就是。”


    李棠舟靜靜地看著裴海音,過了好幾秒鍾,他才輕聲問:“和我結婚就讓你這麽難受?我對你不好嗎?”


    “好!當然好了!”裴海音朗聲肯定著,並大笑了一聲,“讓我住在這‘金磚碧瓦’的房子裏,每天讓我連一個輪胎都買不起的車接送,有全阿姨那麽好的傭人伺候著我,送了我半個衣帽間的新衣服,甚至你都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著我。你可是李棠舟啊,是人人想巴結、想碰瓷的李二少啊,竟然對我做到如此——我就是那飛上枝頭的野雞……”


    野雞?


    李棠舟眯了下眼角。


    “我可不就是野雞麽?李棠舟,成為你的妻子,我,裴海音,配嗎?”


    “你知道的,我不想結婚,不想嫁給你。為此我還曾不知廉恥的向你提出做你的什麽都可以,甚至是被世人唾棄的情婦,可是你堅決不同意。而你不願意的事,我又有什麽抵抗的能力呢?更何況當時你是我們全家唯一的救命稻草,那麽我隻能服從你的一切決定——嫁給你,和你結婚。”


    “當我拿著你給我的銀行卡,插進自動取款機,看到那些讓我眼花的‘0’,我的腿一軟,差點跪在銀行裏——隨後我就被銀行的保安們給抓走了,艱難的解釋了半天他們才相信我,相信那些錢是我的——”


    淚珠從眼眶嘩嘩地落下,裴海音委屈地咬了咬唇,“我還沒走出屋子,就聽到他們在背後對我指指點點,含沙射影我是出去賣的——如果不是賣的,這麽年輕的學生怎麽會有這麽多錢……”


    “隻有那個瞬間,我對你是感恩的,正因為你的強硬,我不得不嫁了你,這時候我可以自己立個牌坊——我不是出來賣的,我簽了結婚協議,我是合法的!”


    李棠舟沉默了一會兒,單刀直入地問:“這些事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有什麽意義呢?”因為抱著小豎琴,裴海音不方便擦眼淚,就隻能迫使自己將後麵的淚水都咽進肚子裏,她抬起頭,“我不願意狗仗人勢,更不願意自不量力,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到底配不配!”


    “我和你在外麵包養的其他情婦沒有任何區別,都是丟人現眼、見不得人的,哦不對……”裴海音嘲弄地笑了笑,“還是有一個區別的,我有她們都沒有的結婚證,那個廢紙一張的結婚證!”——前麵她還能穩住情緒,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她甚至有些在吼。


    “外麵?其他?情婦?”李棠舟眼神冷硬地盯著裴海音,“你從哪裏聽來的這麽不著邊際的流言蜚語?網上?我媽?”


    “好吧,那你就是沒有。”裴海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和我有什麽關係麽?我並不關心這個。我隻關心欠給你的錢。”


    李棠舟頓時覺得胸口堵上來一陣悶氣——他看得出來,裴海音是發自內心的不在乎,一個女人竟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在外麵究竟有沒有情婦,有多少情婦。


    這隻能證明一點:她根本沒把這個男人當成心愛的丈夫。


    換一種說法就是:她不想當這個男人的妻子,她想離婚!


    李棠舟的人生中從未有過這種失敗——他拿寶貴的婚姻都套不住一個他想套住的女人。


    “對不起,李棠舟先生。”裴海音輕輕地開口,“你母親章蓀蘭女士對我的羞辱使我更加看清楚現實。欠給你的錢,我一定會一分不差的還給你,再見!”


    說完,裴海音就轉身離開了她住了將近四個月的別墅,動作無比迅速,最後輕手輕腳地關上入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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