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說完這句話,在所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竟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起身、跑步一氣嗬成,最後一頭撞在了門外的廊柱之上。


    發出的那一聲巨大的悶響,沉沉的撞在殿內所有人的心上。


    一時之間,大殿內的所有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整個延禧宮死一般的寂靜。


    他們目瞪口呆的看著那血先是緩緩從阿箬的頭部滲出,然後在她身下形成一灘巨大的暗色陰影,在這陰鬱的冬日裏顯得更加陰鬱詭異。


    弘曆和江與彬最先反應了過來。


    隻是,弘曆的聲音有些嘶啞,“江與彬——”


    弘曆的話還沒說說完,江與彬已經衝了出去,他蹲下身子,先探了探阿箬的鼻息,還好,還有鼻息,但是他看到她的鼻子、嘴巴都在流血,身為太醫,敏銳的感覺到阿箬的情況可能不太好。


    江與彬伸手抱起阿箬的上半身,果然,阿箬的頭軟軟的垂了下去,雖然江與彬不願意承認,但他知道阿箬的頸骨恐怕已經斷了。


    她,是真的用性命擔保啊!


    這樣的情況肯定是不宜挪動的,他想叫自己的藥童,但很快便反應過來,今日皇上隻說讓他來看一味藥罷了,他來的急,並沒有帶藥童。


    很快,李玉也反應了過來,他快步跑出正殿,在院子裏喊了一聲,“進忠、進保——”


    一直在門口聽候吩咐的兩人快步跑了進來,“師父……”


    兩人看見廊下的場景,也同樣目瞪口呆,他們聽說過宮裏頭有無數讓奴才消失的方法,他們也見過總管太監淩辱貌美的小太監,管事姑姑因為嫉恨年輕的小宮女而時常辱罵體罰她們,可他們真的從未這麽直接的麵對過……死人。


    他們以為宮裏懲罰人的方式無非就是一些皮肉之苦罷了。


    他們以為宮裏的死亡都是體麵的,或是鴆酒,或是白綾。


    “去找條春凳來,把阿箬送去太醫院。”李玉一邊吩咐,一邊看著殿內,他想從主子們的臉上看出點什麽,但是他什麽都沒有看出來,所以,他便自己做了主。


    這一刻,李玉難免有些兔死狐悲。


    “皇上,奴才們不是都應該送去安樂堂嗎?”


    在落針可聞的大殿內,如懿就這麽問出了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而且她還嘟著厚實且抹了豬肝紅色口脂的嘴,說話的語調仿佛撒嬌一般,可配上她的嘴唇,總是難免讓人想到“吃人”這兩個字。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將目光投向她,這如懿究竟是有心還是無心啊,這可是伺候了她十幾年的奴才啊,比父母親人和她相處的時間更久的人啊,她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難道她不知道病重的奴才被送去安樂堂就是等死嗎?


    “江與彬,你……跟著去,盡力……救治吧。”琅華實在不想再多看如懿一眼了。


    很多年前,她便覺得如懿給她一種像盯著獵物的毒蛇的感覺,想不到時隔多年,這種被毒蛇盯上的惡心感居然又上來了!


    她雖未走近了看阿箬的樣子,但光看江與彬和李玉的表情,她也知道能救活的可能性其實不大。她生於公侯之家,聽過太多觸柱身亡的故事,隻是那些故事裏說的都是金鑾殿上的諫臣,他們,求的是一個“文死諫”的千古美名,那阿箬求的又是什麽呢?


    那一下,阿箬根本沒有給自己留活路。


    但,無論如何,這都是一條人命,終究是要試一試的,不是嗎?


    “是,微臣遵命。”


    江與彬和抬著春凳的小太監們快步走出了延禧宮。


    弘曆的眼神從遙遠的虛空又轉向了如懿的身上,“如懿,朕再問你一遍,你自己說你究竟有沒有對玫嬪的孩子下手?”


    如懿梗著脖子看著弘曆,十分不服,“就憑一個奴才的話,難道皇上就要定了臣妾的罪嗎?那臣妾和皇上多年的情誼算什麽?如今就因為奴才的挑撥,皇上就不信臣妾了嗎?”


    “嫻妃,若不是你做的,你如實告訴皇上,皇上定然會還你一個清白的。”


    原本,琅華是不太想開口的,皇上今日將她都叫來了,手上必然是已經有了充足的證據了的,可如今都快半個時辰過去了,著嫻妃還在東拉西扯的,這不是浪費大家的時間嗎?


    而且,這嫻妃到底知不知道謀害皇嗣是多大的罪啊,這個時候和皇上強嘴又有什麽好處呢?


    如懿冷笑著看了琅華一眼,眼裏滿滿都是輕蔑,這個女人也真是夠了,搶了她的福晉之位,如今又來這裏裝什麽好人?


    她不就是讓玫嬪的孩子生不下來嗎?當年在姑母手上生不下來的孩子那麽多,結果還不是那些嬪妃自認倒黴?


    “不用皇後娘娘假好心!”如懿又挺了挺胸,昂著頭,用下巴對著琅華,直到琅華無奈的別過頭去,她才又如一個常勝將軍般轉頭看向弘曆,“臣妾,百口莫辯。”


    “百口莫辯?”弘曆冷笑了一聲,真是好一個百口莫辯啊!


    弘曆和如懿的目光在空中相撞,他看見她的目光中有懷疑、有倔強、有恨意,唯獨沒有後悔和慚愧,真是太令他失望了。


    如懿不說話,她就那麽站在大殿中央,仿佛一個孤身麵對千軍萬馬的女英雄。


    白蕊姬已經掙脫了俗雲的手,她走到如懿的身邊,恨聲問道,“嫻妃娘娘,阿箬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白蕊姬將“嫻妃娘娘”這四個字咬的極重。


    如懿沒有說話,隻是不陰不陽的覷了她一眼,仿佛她是禦花園中最最不起眼的螞蟻似的。


    “哈哈哈……”白蕊姬忽然大笑了起來,笑夠了之後,她才指著如懿道,“你不是百口莫辯,你就是做了不敢認,明明是一肚子壞水,還裝什麽人淡如菊,你是後宮裏頭最虛偽最惡心的東西,你烏拉那拉氏一家子都是口蜜腹劍的賤人!”


    白蕊姬雖然罵的難聽,但是海蘭卻覺得好像還挺有道理的,她看了看已經麵色鐵青的如懿,又看了看麵沉如水的弘曆,從心底覺得皇上似乎也是讚同白蕊姬的說法的。


    “還不扶你家主子坐下。”


    待白蕊姬發泄完了,弘曆才不輕不重的嗬斥俗雲。


    俗雲趕緊扶著白蕊姬在椅子上坐下了,又伺候著她喝了半盞茶。


    弘曆掃了一眼殿內的眾人,然後才對如懿道,“如懿,朕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你既然說百口莫辯,那就別說了,好好反省吧!”


    “皇上~~~”如懿眨巴著大眼睛,似乎不明白她的弘曆哥哥怎麽忽然變得如此嚴厲了。


    “你做了什麽你自己心裏清楚,朕也清楚。”弘曆揉了揉太陽穴,希望將要命的頭痛緩解一下,“李玉,傳令下去,延禧宮封宮,所有人一律不準進出。”


    “皇上!”海蘭驚呼出聲,可是明日便是她的冊封典禮,她也住在延禧宮啊!


    琅華也想到了這一點,“皇上,明日便是愉嬪的好日子,若是將延禧宮封宮,是否不太好啊?”


    “愉嬪的冊封禮照舊。”


    弘曆甩下這麽一句話,便大跨步的走出了延禧宮。


    眾人一看,也紛紛遠離了正殿這個是非之地。


    隻是可憐了白蕊姬,雖然知道了傷害她孩子的仇人是誰,自己的精神卻一天天的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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