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原本院中逼迫著如懿主仆恨不得直接翻牆出去的七八個瘋女人紛紛後退了三五步,斂了臉上妖嬈的神色,恭恭敬敬的向如懿和惢心的方向下跪,“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金安。”


    如懿看著眼前這種荒誕卻又讓她無比滿足的場麵,既恐懼又興奮,不過她畢竟是初來乍到,於是,她求助的望向聲音的來源,可二樓上此時並不見一個人影。


    如懿和惢心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到一個疑問:難道說東北三所有鬼?可是這也沒有人說過呀!


    此時哪裏還顧得上什麽尊卑有別啊,如懿和惢心都暫時放下了身份和仇怨,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後背緊緊貼在院門上,眼神死死盯著聲音的來源,就怕在他們眨眼的時候,那邊忽然出現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來。


    終於,約莫過了半盞茶的功夫,一個頭發花白的女子緩緩從樓梯口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一件青色布緄邊的氅衣,一頭花白的頭發齊齊整整的梳了個一字頭,上頭甚至還插戴了一朵綠鬆石的菊花,最妙的是她竟然也抹了如懿十分喜愛的那個顏色的口脂,紅色中微微有些發紫,是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儀。


    “都起來吧!朝堂之上豈容你們放棄,還不趕緊回宮去?!”白發女子緩步走到這群瘋女人麵前,一臉威儀,一本正經的嗬斥她們。


    仿佛要一個真正的君王。


    “是,臣妾知錯,臣妾這就回宮。”


    瘋女人們雖然嘴裏說著立刻回宮,但是眼神卻依舊像鉤子似的往如懿和惢心的身上拉扯,恨不得將兩人當場就給吞了。


    “滾!”白發女子的眼神狠厲的掃過這群瘋女人,狠狠吐出一個字。


    如此,那些瘋女人果然不敢在留在如懿三人跟前了,或是快步跑進了房間,或是小跑著蹲到了某個牆角,但眼神依舊一錯不錯的盯著如懿和惢心。


    白發女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如懿和惢心一圈,“誰是烏拉那拉氏?”


    如懿一聽對方認識自己,立刻便拋下了方才的恐懼,甚至是有一股歡欣之意緩緩湧上她的心頭。


    她就說弘曆哥哥絕對不會忘記他們之間的情誼,真的將她置於東北三所而不做一點安排的,眼前這人不就是弘曆哥哥安排了接應她的人嗎?


    否則,這人怎麽一看到自己被那些瘋女人圍困,便立刻出聲相救了呢?


    最重要的是,她在東北三所這個傳說中的冷宮裏,也依舊保持著體麵。


    如懿笑著從惢心身後走了出來,兩手交握在腹前,微微昂著頭道,“本宮便是烏拉那拉·如懿。”


    白發女人終於將眼神從惢心身上收回,放在了如懿身上。


    她眼神不善地將如懿從頭到腳細細的打量了一遍,如懿不明所以,隻以為對方是被自己的風姿折服了,更是擺出一副驕矜的樣子來,可惢心卻覺得自己仿佛聽見了白發女人的一聲冷哼,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她的錯覺。


    白發女人終於打量完了如懿,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惢心。惢心對於這個東北三所裏頭唯一不瘋的廢妃還是有些忌憚的,她抱著他們唯一的家當——一個裝了幾件冬衣和惢心這些年所有俸祿的青布包袱,雖然小心翼翼,卻也打量著白發女人。


    目前,她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自然還是謹慎些的好。


    可如懿見白發女人既不接包袱帶她們去休息一會,也不請他們去喝杯茶吃些點心,卻有些不耐煩了,她冷聲道,“本宮住哪裏,你可都安排好了?”


    “哼!”白發女人綻放出了她出現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可這笑容卻是帶著明晃晃的嘲諷的,仿佛如懿問了一個天地最最可笑的問題。


    如懿卻依舊不明所以,她上前兩步走到了白發女人的跟前,不敢置信的質問白發女人,“不是弘曆哥哥讓你來伺候本宮的嗎?你如此尊卑不分,信不信等本宮出去了,就讓弘曆哥哥誅你三族?!”


    白發女人忽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她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如懿,可笑,很是可笑,可悲,也真是可悲。


    等她笑完了,用手帕輕輕按按了已經有了些許魚尾紋的眼角,將笑出來的眼淚拭淨,又抬頭看了會天空,這才看向惢心的方向。


    白發女人本就生的高大,因此即便矮小的如懿擋在她和惢心之間,她也能輕輕鬆鬆看到依舊站在門邊的惢心,“姑娘,你又何苦跟著來這兒受苦呢?”


    這一句話問的惢心差點眼淚掉落下來,這世上哪有正常人會自願來冷宮的呀?


    但是,此時並不是解釋的好時機,眼前的人也不是傾訴的好人選。


    所以,惢心隻是給了白發女人一個苦笑,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白發女人搖了搖頭,便不再跟她們多說什麽,轉身便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


    如懿見她如此無禮,立刻生氣起來,她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白發女人的袖子,“惢心,掌嘴!”


    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惢心被如懿的這一操作驚的目瞪口呆,嚇的趕緊扔了包袱,衝上前去將如懿的手從白發女人的胳膊上扒了下來,一邊歉意的對白發女人鞠躬。


    “主兒,如今情況不明,實在不知道對方是敵是友……”


    惢雖然已經盡量將聲音壓低了,但是三人本就扭做一團,她的話,如懿聽的見,白發女人自然也聽的見。


    隻是如懿聽見之後是懵懵懂懂的放了手,而白發女人卻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


    白發女人一獲得自由,便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了,惢心立刻提高了聲音問道,“不知道前輩如何稱呼?”


    白發女人的腳步一頓,朗聲回答了她的問題,“吉官。”


    這個“吉官”二字不知道是她的名字還是她的姓氏加上”官女子“這三字之後的稱呼,但無論是哪種情況,直呼吉官定然是不禮貌的,於是,即便吉官是背對著她們的,惢心還是福了一福身,“多謝吉太嬪相救,多謝吉太嬪教誨。”


    可不是教誨嗎?


    她活了這許多年,宮裏頭的規矩,母親教過,教引姑姑教過,當年還是寶親王嫡福晉的皇後娘娘教過,可從來沒有一個人教過她冷宮的生存法則。


    如今這位先帝在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吉官”,應是他們在冷宮生存的“教引姑姑”了。


    哦,希望她家主子不要再得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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