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十六年正月十三,籌備了整整準備了兩年,準備了整整一年之久的南巡終於成行了。


    弘曆自禦極以來,便有心督察河防海務,考察官方戎政、了解民間疾苦,而這些年因為立後和撫蒙的事,又加了一項奉母遊覽江南名聲,以盡孝心,無論他和甄嬛之間的真實關係如何,在天下人麵前他必須是天下第一孝子。


    啟鑾的這一天,京城裏雖然依舊寒風料峭,但是卻難得是個無風也無雨的晴好天氣。


    這是如懿第一次以皇後的身份離開紫禁城,也是她第一次用了上吾仗四、臥瓜四、立瓜四、拂塵二、金提爐二、金香盒二、金唾壺一、金盥盆一、金水瓶二、九鳳明黃曲柄傘一、紅方傘四、黃緞四季花傘四、五色九鳳直柄傘十(青、紅、黃、白、黑)、紅龍鳳扇四、黃龍鳳扇四、稚尾扇八、五色龍鳳旗十(青、紅、黃、白、黑各二)、交椅一、馬杌一、鳳輿一、儀與二、鳳車一、儀車二,共計七十七件的儀仗,而不再是皇貴妃的五十八件,更不是妃位的三十六件。


    如懿滿意看著前來送行的諸王貝勒、文武百官、後妃公主,她滿意於這些人匍匐在自己腳下的樣子。


    立後大典時,她忙著應付各種禮節,祭拜天地、祖宗,並沒有好好的享受一下這種萬民朝拜的感覺,那麽,此刻,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身為一國之母的威儀。


    如懿迎著初升的朝陽,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大概是因為心境不同了,她總覺得此刻神武門的空氣都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神秘與高貴,帶著陽光的甜香,與先帝去世之後,她偷偷溜進宮中,祈求太後垂憐時完全不同。


    如懿的眼神一一掃過前來送行的嬪妃,最後停留在舒妃的身上。


    去年立後大典後不久,在她還在忙著求子的時候,這個女人忽然傳出了有孕,以前那些女人生的孩子,她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那時候的弘曆哥哥應該也是身不由己的,但是這是她成為皇後之後的第一個孩子,第一個在她身為正妻生育之前懷上的孩子,她,必然是不能讓過的。


    但,她身為皇後,自然是要以為皇家開枝散葉繁衍子嗣為己任的。


    如懿看著舒妃尚未隆起的肚子,揚起一臉不大自然的笑容,對舒妃道,“舒妃,原本以皇上對你的看重,此次南巡是必然會帶上你的,隻是如今你有了身孕,那就留在宮裏好好養胎,將來總還是有機會的。”


    聽見如懿的話的嬪妃、奴才紛紛都低下了頭,忍住笑,這說的都是什麽呀,和北京城胡同裏頭打架的小孩說“我有糖葫蘆,你沒有,因為你爸媽不愛你”又有什麽區別呢?


    意歡沒有什麽表情的看了如懿一眼,微微福了福身,“臣妾謹遵皇後娘娘教誨。”


    教誨什麽?


    隻有顯擺而已。


    如懿在意歡這裏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轉頭對著蘇綠筠道,“這次留你在宮裏看著,著實辛苦你了,皇上和本宮心裏都是知道的。”


    蘇綠筠向來是個好性子的,在宮裏這麽多年,也不見她有與人過不去的時間,對於如懿的得意洋洋,她不是不知道,但她依舊恭恭敬敬的回道:“能為皇上和皇後娘娘分憂,是臣妾的本分。”


    如懿又一言難盡似的看了意歡一眼,“本宮知道舒妃很是有些才女的傲氣,而今又有了身孕,但終究是要以皇嗣為重的,所以,你就多擔待一些。”


    蘇綠筠心裏一陣窩火,這個如懿怎麽就不能少說一句呢,又是說舒妃傲氣,又是說讓她多擔待,這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嗎?


    金玉妍有些同情的看了一眼蘇綠筠,心中暗暗有些竊喜,還好她是這次隨駕的嬪妃之一,要是這次隨駕的是蘇綠筠的話,如今被如懿弄的兩麵不是人的必然就是她了,皇上不可能同時帶著皇後和兩位貴妃出宮的。


    “大家都是宮裏的姐妹,如今舒妃妹妹有孕在身,臣妾終究年長幾歲,照顧些舒妃妹妹自然是應當的。”


    蘇綠筠畢竟是在王府中、宮中生活了多年的貴妃,竟讓她險險的找到了一句可以體麵的回答的話。


    如懿點了點頭,對於蘇綠筠的回答似乎十分滿意,“如今本宮要陪皇上南巡,不在宮中,你要是能將宮中事務打理好,自然也是你的體麵。”


    蘇綠筠這下是真的有些怒了,這如懿到底有完沒完了,怎麽今日就盯上她了呢?還有,她這動不動就“體麵”“體麵”的毛病到底能不能改改了。


    心裏頭不大高興,蘇綠筠便隻硬邦邦了回了一個字,“是。”


    如懿大概也感受到了她的不高興,終於放過了她,不過她又開始逮著並不隨駕的那些嬪妃禍禍了。


    “這些日子,本宮不在宮中,你們就好好關起宮門來過自己的日子,切不可四處串門,搬弄是非,攪擾了後宮的安寧。”如懿的臉色嚴肅了起來,“若讓本宮知道你們不守宮規,等本宮回來,定然饒不了你們。”


    眾人紛紛福身應道:“是。”


    心裏卻無不在冷笑,自打定下來南巡的日子之後,皇後娘娘隔幾日便要訓話一通,這些話,她們幾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皇後娘娘,您就安心的走吧,就您這些話,臣妾都已經能背下來了。”


    金玉妍原就站在如懿的身側,因此,雖然聲音不大,但是足夠如懿和幾個高位嬪妃都聽得清清楚楚的,麵上都更加努力的擺出了一副端莊的模樣來。


    而如懿聽了這個“安心的走吧”,心裏的怒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卻也不好當著諸王貝勒、文武百官、後妃公主麵前發火,尤其是在今日這樣一個大日子,雖然,她想,如果弘曆哥哥知道了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必然是會責罰金玉妍的,但是她身為中宮皇後,身為天子女子之懿範,自己是不能在天下臣民麵前令皇家失了體麵的。


    畢竟,妾室不服管教,也是她這個做主母的沒有彈壓住,不是嗎?


    終於在眾人各異的心思裏,弘曆已經扶著甄嬛上了轎輦,然後弘曆自己上了轎輦……


    弘曆的第一次南巡終於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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