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芋泥麻薯親封仆人的第二天,夏油傑開學了。


    六神凜得知消息的時候,若有所思地看了五條悟一眼。


    “悟。”她深沉道,“你還記得我以前和你說過什麽嗎?”


    五條悟心中頓感不妙,“蹭”地站起身,梗著脖子說:“本家有個老頭子要死了,我得趕回去參加葬禮。”


    他拔腿就跑,就好像背後有鬼在追,但幼崽剛跑到門口,衣領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道扯住了。


    六神凜抬起指尖,隔著虛空點了點。


    五條悟瞬間被一股巨力拉著往後撤,隻一個晃眼的功夫,他就直愣愣地躺在了地板上。


    雙目無神地麵朝天花板,下一秒,湛藍色的眼睛就對上了平靜的金眸。


    五條悟麵色灰白:“凜,你不會是真的要我去上學吧?”


    六神凜言簡意賅:“對。”


    五條悟就像被雨打濕的蒲公英般委屈:“學曆有那麽重要嗎?”


    “雖然對你來說確實不重要……”六神凜的語氣莫名涼涼的,“但是這東西就像衣服一樣。”


    學曆就像衣服,雖然穿沒穿人都能活得好好的,但感受可是天差地別。


    六神凜好歹也是個無證上崗一年多的老師,看到有小孩不上學就覺得難受。


    聽到這裏,五條悟表情喜滋滋地說:“你不要為我難受,沒學曆是我自願的,這跟你沒關係。”


    “為你難受什麽?”金眼少女表情驚詫,“悟,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五條悟:“……不是嗎?”


    “是看你太快樂,我難受。”六神凜道。


    出生就注定的大家族繼承人,有錢有臉有實力,甚至現在還不用上學……


    如果真的無法讓他吃到學習的苦,六神凜會麵無表情地扭曲瘋狂。


    “……”五條悟背脊發涼,“凜,你別這樣,我害怕。”


    六神凜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把刀,下一秒就暢通無阻地架在了五條悟的脖子上。


    少女的聲音很平靜,就像一潭死水的湖麵。


    “我不管你上不上學,你必須學點東西,不然就去死。”


    五條悟梗著聲音,小聲問:“……我可以拒絕嗎?”


    下一秒,他的脖頸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五條悟眼前一黑,熟悉的感覺就像破洞的船艙湧進來的水,很快就把他包裹其中了。


    死亡僅僅隻在一瞬間。


    六神凜呼出一口氣,左耳的淡藍色陶瓷珠在光下有些晃來晃去,似乎散發著微不可察的光。


    奶牛貓踱步到尚且溫熱的屍體麵前,看了六神凜一眼,又看了五條悟一眼,再看六神凜一眼,回看五條悟一眼……


    小貓的腦袋來回扭了好幾次,才終於接受了自己的飼主精神狀態又顛掉了的事實。


    想說的話在喉嚨裏滾了好幾圈,最後,奶牛貓小心翼翼地問:“飼主……怎麽了?”


    六神凜閉了閉眼:“……我不明白。”


    五條悟是她選定的未來殺死自己的人。


    因為這一點,六神凜向來不吝嗇自己的觀察。


    “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時候,五條悟沒開啟【無下限】。”六神凜的視線極輕地投注在他的身上,“小貓,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嗎?”


    奶牛貓想了想:“因為他‘親近’你?”


    “對。”這就是原因。


    在六神凜的設想中,五條悟應該始終對她有所防備,六神凜當然可以刺破【無下限】殺了他,但如果那一刻【無下限】尚且存在,她就不會下這個手。


    “我應該是他需要報複的仇人才對……”


    五條悟不能信任她,他不能因為還算愉快的相處而忘記警惕她。


    奶牛貓委婉提醒:“……飼主,你真矛盾。話說什麽時候去把他撈回來?他還得學習呢。”


    *


    開學之後的第一個周末,夏油傑沒能聯係上五條悟。


    他存了五條悟的電話號碼,本想著給自己這位不用去上學的小夥伴分享一下學校生活,沒想到電話撥過去,遲遲未能接通。


    電話手表都要按爛了夏油傑也沒聽見另一邊傳來五條悟的聲音,他還以為是五條悟出任務去了。


    “雖然不用上學,可是悟的生活好像也很忙碌啊……”夏油傑喃喃自語。


    “傑,你在說什麽呢?”夏油夫人突然從廚房探出腦袋,“午飯想吃些什麽?”


    “我都可以的。”夏油傑抽空回。


    在遇見奶牛貓、五條悟和六神凜之後,夏油傑的“心理問題”終於得到了“緩解”。


    在夏油夫婦的眼中,自家孩子終於不再總是說自己看見了怪物,也不再孤僻,至少交上了新朋友。


    這個家庭在夏油傑閉嘴的那一刻又變回了普通且和諧的三口之家,和無數個普通人的家庭沒什麽區別。


    吃過午飯後,夏油傑拿出課本開始預習新知,等到完成自己今天的任務後,一抬頭,時間已經來到了下午兩點。


    都這個時間點了……


    悟的任務應該已經結束了吧?


    當初五條悟附身緬因貓,結果沒打出術式,夏油傑還以為他腳抽筋了。


    後來等到事情說開,為了證明自己,五條悟變回人形後帶著夏油傑出了一次任務。


    神子當場一個【蒼】把咒靈和建築一起打成了飛灰,堪稱全自動挖掘機,不僅挖掘技術強,拆樓也很強。


    當時夏油傑的心裏確實浮現出小小的羨慕,他看著毫無懸念的單方麵碾壓在幾秒鍾之內結束,想到自己還得東躲西藏地在怪物堆裏隱藏自己,就覺得這個世界果然還是有參差。


    五條悟那時安慰他:“別擔心啦,傑的術式也很有意思……做個咒術界第三強完全沒懸念!”


    五條悟重重地拍著他的肩膀,一副未來盡在掌握的表情。


    然後夏油傑就釋然了。


    在五條悟的認證下,他當然明白奶牛貓口中的“天選之人”並非一句空話。


    隻是天選之人並非自己一個罷了。


    這不是什麽難以接受的事情,正相反,在意識到這樣的人並非自己一個的時候,夏油傑的心中更多的是鬆快。


    有同伴也就意味著不孤獨,至少現在他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悟、六神女士和森小姐、今井先生還都是正常人。


    正常人好啊,夏油傑就愛和正常人相處。


    不過話說回來……悟這次執行任務的時間是不是有些太久了?


    他又用電話手表播了一次通訊過去,另一邊仍舊沒有接通。


    心中有些微妙的糟糕預感,夏油傑想了想,又覺得五條悟不可能現在還沒有做完任務。


    所以……


    是出了什麽事情嗎?


    夏油傑想了想,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憂慮,把電話撥給了六神凜。


    “滴嘟——滴嘟——滴嘟——”


    默認的係統鈴聲響起,伴隨著鍾表慢慢流淌的時間,夏油傑的心也跟著慢慢提了起來。


    電話響起了整整兩分鍾的時間,才終於有人接通。


    “喂?”


    不是六神凜的聲音。


    夏油傑一瞬間愕然:“今井先生?”


    今井拓也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五天沒合眼般沉重且疲憊,好像嗓子裏堵著一群鴨子。


    中年社畜的嗓音幹澀不已,但還是強撐著打起精神:“是我……六神大人在參加葬禮,目前沒有時間。”


    “參加葬禮?咒術師可真是個危險的工作……”夏油傑感歎了一句。


    今井拓也語氣古怪地附和:“某種意義上來說……確實。夏油少爺要是有什麽事情,我可以代為轉告。”


    被“夏油少爺”這個稱呼說到耳熱,夏油傑有些赧然地撓了撓臉:“叫我名字就可以了……我打電話給六神女士,隻是想知道悟幹什麽去了……”


    他把自己給五條悟打電話卻無人接聽的事情給說了。


    沒想到此話一出,今井拓也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他太長時間沒有說話,如果不是聽筒裏傳來了老社畜驟然加重的呼吸,夏油傑還以為他把電話給掛了。


    夏油傑無意識地歪了歪腦袋:“今井先生?你怎麽了?難道……你也不知道悟現在在做什麽嗎?”


    悟跟他講過的,咒術界有些任務因為種種原因是需要保密的,但他和六神凜的權限很高,幾乎所有的任務都對他們開放。


    難道說……現在就是比較稀少的情況,悟做了個連今井先生都不知道、或者不能說的任務嗎?


    今井拓也語調艱澀:“……我倒是知道,也並不是不能講,你做好心理準備。”


    夏油傑麵色肅然,拿出麵對突擊考試的緊張感:“你說。”


    “悟少爺也去參加葬禮了。”


    “……所以呢?”這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嗎?


    “他是主角。”


    “……”


    夏油傑:“……是我想的那個主角嗎?”


    “就是你想的那個主角……你是悟少爺的朋友,要一起來參加葬禮嗎?”今井拓也翻了翻日程表,“如果您要來,今晚六點鍾我去接您。”


    夏油傑恍恍惚惚,愣了好半天,才終於反應過來今井拓也說了什麽。


    “你等等……悟死了?悟死了?!死了???!!!!”


    五歲,正是憋不住淚的年紀。


    夏油傑一邊問,語氣隨著逐漸遞進的激烈情感迅速帶上了哭腔。


    “……悟、嗚……悟死了?”


    想到六神凜的囑托,今井拓也心懷不忍地按下了錄音鍵,語氣沉重地回答:“沒錯。”


    夏油傑頓時感覺天崩地裂,整個人都不好受了,就像在台風天的綠化帶裏搖擺不定的小樹杈子。


    自己新認識沒多久的同伴就這麽水靈靈地死了……


    夏油傑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早迎來生離死別,他雖然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可自己還沒做好準備。


    這太突然了。


    好端端的人……


    “明明……明明我們還約好了,等我放假一起去玩最新的遊戲……為什麽、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


    他想起那些美好的記憶,頓時更加繃不住了,鼻子一酸,眼淚就嘩啦啦地流淌下來。


    “嗚嗚……悟、悟……死了……嗚嗚……”


    夏油傑哭得太傷心,今井拓也默不作聲,又覺得有些尷尬,於是等他哭聲漸小的時候委婉地說:“夏油少爺,其實一切並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今晚的葬禮……你來嗎?”


    夏油傑吸了吸鼻子。


    夏油傑悶悶道:“當然要去。”


    這可能是他見悟的最後一麵了。


    沒想到他上個學的功夫,居然就這麽和悟天人永隔了……生命真是脆弱的東西。


    一整個下午,突聞夥伴噩耗的夏油傑都止不住傷心。


    下午五點鍾,當夏油夫婦下班回到家後,看見的就是眼睛紅紅、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坐在沙發上呆愣不動的夏油傑。


    母親麵色憂慮:“傑,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是說下午要去找朋友玩嗎?是和朋友鬧不愉快了?”這是父親問的。


    “……都不是。”


    五歲的幼崽愣愣搖頭,神色依舊低迷,“他死了。”


    夏油夫婦:?!


    兩位家長麵麵相覷,夏油夫人走過去幾步,坐在他身邊,柔聲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本來我和悟約好了放假一起玩的,然後、電話一直沒打通……嗚嗚……後來打給六神女士,我才知道……嗚、他死了……”


    夏油傑撲進母親的懷裏,為自己這段短暫卻珍貴的友誼,以及優秀且難得的朋友的逝去而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遇見了一個這樣的朋友……


    “媽媽,悟死了……”


    夏油夫人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她沉默著,隻是把孩子抱緊了,無聲地以手拍著他的背部給予安撫。


    “生命是很脆弱的東西。”這位溫柔的母親說。


    夏油父親坐在了沙發上,有些沉默地喝了一口水,半晌才歎息:“世事無常,我們更應該珍惜當下。”


    他們對傑新交的朋友也並非一無所知,據說那位五條悟雖然是個有錢人家的孩子,但看夏油傑和他的合照就知道——


    那孩子也是個苦命人。


    年紀輕輕就一頭白發,眼睛還被東西擋著……這不就是白化病嗎?


    身體又不好,如今還遭遇了意外喪失生命,真是造化弄人。


    夏油傑吸吸鼻子:“對了爸爸媽媽,我今天晚上要去參加悟的葬禮。”


    他的腦袋被母親拍了拍:“給那孩子帶一束花吧。”


    夫妻倆認為這並無不妥,死亡教育同樣也是教育的一部分,雖然這場死亡來得有些太早,也太沉痛,但夏油傑總要學會經曆。


    這可是朋友之死啊。


    傑孤僻了這麽久,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關係親近的朋友,沒想到天不遂人願……


    “我明白的。”夏油傑紅著眼眶說,“悟他喜歡吃甜的,我還要給他買一些甜品。”


    夏油傑說完,自己就回了房間,從書桌抽屜裏拿出自己的存錢小豬,對朋友的追思蓋過了一切,他把小豬往地上一砸,四分五裂的瓷片發出清脆的碰撞響聲。


    夏油傑數了數自己積攢下來的零用錢,匆匆吃過晚飯之後,心情低落地帶著他們坐上了今井拓也的車。


    路過甜品店時,夏油傑:“今井先生,請等一下。”


    今井拓也停下了車,看著夏油傑拉開門出去,徑直往一家甜品店內走去。


    他立刻就明白了這孩子的想法,中年社畜感動道:“真是人間有真情。”


    沒想到悟少爺那種倒黴催的,居然也遇見個真心實意為他難過的朋友。


    夏油傑選了一個甜度超級加倍的草莓蛋糕,小心翼翼地雙手捧著它,又折道去旁邊的花店買了一束洋甘菊。


    最後,他坐上車,聲音很低:“我好了。”


    今井拓也心情複雜地踩了油門,突然覺得接下來的場麵或許不會太好收場。


    *


    五條悟死之後,六神凜也會因為“束縛”而死,但該說她力量神奇嗎?


    ——在多死了幾次之後,六神凜複活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屍體都沒涼,人就從三途川逛完回來了。


    現在隻剩下五條悟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棺材裏。


    五條悟的“複活”卻取決於六神凜。


    她有那個能力把人拉出死亡的險境,也有能力讓五條悟像咒術界其他被她殺死的高層那樣永遠沉眠地底。


    五條家把五條悟的屍體拉回去的時候,已經不敢在挖神子的眼睛了。


    他們隻能在奶牛貓和小緬因的死亡注視下戰戰兢兢地開始觀察五條悟的狀態,然後大驚失色地把他晾在給屍體保鮮的符咒中兩天。


    因為不確定五條悟是不是又會像上次那樣死而複生,也不確定六神凜到底會不會因為後悔把人撈回來,五條家現在憋著一口氣,就為了賭一把。


    ——賭六神凜的善心。


    這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就連今井拓也都把握不準。


    他跟著六神凜這麽久,隻知道這人表裏如一的隨心所欲,抱上她的大腿是他這輩子做過最明智的決定……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六神凜真的關心五條悟嗎?


    今井拓也偶爾會冒出這樣的困惑。


    但每次充當靈車師傅拉著神子的屍體離開的時候,今井拓也又會覺得是自己的想法太蠢了,蠢到可怕。


    表麵的溫和關愛都是虛的,下手的狠厲果決才是真的。


    是師生,更是親手培養的仇敵。


    今井拓也完全不懂六神凜。


    他看了看後視鏡裏的夏油傑,心中默默想:這種健康正常的朋友關係在與六神大人的對比下簡直令人感動到淚目。


    夏油傑對他的視線渾然不覺。


    他全身心沉浸在小夥伴死了的難過中,整個人都散發著萎靡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天上染上了夕陽的霞光。


    紅色的雲周散發著金色的光邊,那是自然界每天都在上演、卻每天皆不相同的絕景。


    今井拓也:“到了。夏油少爺,請下車吧。”


    跟著今井拓也,夏油傑穿過熟悉的小路和山道,又穿過幾層的結界,終於看見了那座宅子的全貌。


    來的賓客不少,都穿著深色的傳統和服,有的人腰側還配著武器,又在進入大門的時候被侍從攔著卸下。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周遭的氣氛莫名其妙地凝滯了片刻。


    所有人的視線若無其事地往他身上掃,似乎是在衡量著什麽,夏油傑不明白。


    他隻是個年僅五歲的孩子,就算心思再怎麽細膩敏感,也無法窺破被隱藏極深的惡意。


    夏油傑和今井拓也是現場唯二穿著現代裝來的人。


    旁人竊竊私語:“他是誰?”


    “不清楚……看今井拓也帶他進來,應該就是六眼那個上不得排麵的平民咒術師朋友吧?”


    “大家族的人他不深交,被六神凜帶著來結交這種完全沒必要的人?”


    “算了算了你小聲點……畢竟六眼都死了。”


    “真是死得好!”那人惡狠狠地,好像被欠了十個億,“六眼真是隨了他老師,沒一個好東西!”


    夏油傑聽見了。


    他頓時氣不過,扭頭找到說話的人,剛想上去理論,結果還沒走兩步,眼睛隻來得及瞥見一個侍從抽出刀的動作,然後就被今井拓也伸手遮擋了視線。


    那人的位置先是發出了一聲悶響,隨後周遭突然安靜。


    夏油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今井拓也卻看得分明。


    ——那人的腦袋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像被戳破了的氣球般轟然炸開。


    一地血色蔓延,男人頃刻間倒在了地上。


    五條家的暗衛收了刀,徑直離去。


    同伴惋惜搖頭,有些無奈道:“怎麽就是不聽勸呢。”


    看著屍體被下人抬下去,說話的咒術師轉頭看向了夏油傑的方向,卻和今井拓也對上了視線。


    他甚至友好地對今井拓也微笑了一下,而後移開了目光。


    夏油傑沒動,鼻翼卻嗅到了不太美妙的血腥味。


    他問:“那個人怎麽了?”


    仆從已經速度極快地打掃幹淨了地麵,今井拓也放下手,淡聲道:“死了。”


    夏油傑瞪大眼睛:“那為什麽他的朋友不難過?”


    他會為了悟的死而悲傷,為什麽別人不會為了朋友的逝去而悲傷呢?


    “……因為習慣了。”


    做了半輩子的輔助監督,今井拓也見證過許多咒術師的死亡,他最明白這種感受。


    “咒術師總是要和危險相伴……習慣見證死亡之後,感觸就會被淡化,人也會變得麻木。”


    死亡或許來自於祓除咒靈的任務,或許來自於咒術界幾大世家和總監部的壓迫……因為太習慣,甚至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不是人人都是六神凜。


    “死而複生”的絕技,整個咒術界千年都沒人參悟得了。


    夏油傑心有餘悸:“為什麽要殺了他?他說的話是錯的,可人不該死。”


    今井拓也沉默一會。


    他想,夏油傑太正常了。


    這個孩子有著對咒術師來說堪稱愚蠢到奢侈的善良。


    當這樣的孩子帶著純真目光和困惑望向他時,他竟然覺得這樣的目光有些燙人。


    為什麽呢?


    ——因為他也麻木了吧。


    他最終說什麽也沒說。


    夏油傑意識到身邊這位成年人不合時宜的沉默,於是他沒再追問,而是找起了六神凜的身影。


    沒找多久,小緬因就親自穿過人群來到了他身邊。


    緬因的藍眼睛和死去的五條悟幾乎一樣,夏油傑有些恍惚,想起了這隻小貓其實也是五條悟的一部分。


    小緬因仰著腦袋:“笨蛋仆人二號,六神大人在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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