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家要請,那必須請最頂尖的專家。


    早田確實是行業頂尖,很多人都來找她谘詢心理問題。


    她本以為自己可以把生活和工作分得很開,這種堅定就是一個人最重要的品質之一,可是當她看見那隻會說話的奶牛貓之後,一切都成為了笑話。


    “應該休息一下了吧……”


    回到家之後,坐在沙發上的早田長長地歎息一聲,千言萬語融入進無聲的沉默裏。


    她背靠沙發揚起頭,定定地盯著天花板,目光包含了數不盡的心酸。


    “叮咚”一聲,手機傳來了新的消息,是自己最近新接待的客戶。


    【夏油女士】:早田小姐,很抱歉打擾您……請問明天有時間嗎?我感覺孩子的心理問題好像變得嚴重了。


    早田盯著那則消息看了半晌,責任心和職業道德驅使著她答應下來,可是腦海中出現一隻說話的奶牛貓拉扯她的精神。


    在原地兀自糾結了半小時,最終,早田還是妥協了。


    “罷了……先完成有關這個孩子的工作再休假吧。”


    【早田】:當然有時間,明天下午兩點傑君就可以過來了。


    夏油傑……據夏油女士的描述,這孩子孤僻,不合群,事情總是憋在心中……沒關係,簡單。


    幹這行小二十年的早田對這種情況已經見怪不怪,簡單的很。


    *


    “凜,我有個問題。”


    神子房內的榻榻米上,五條悟和奶牛貓形態的六神凜雙雙以平躺的姿勢看天花板。


    六神凜:“說。”


    “如果你是芝麻,那現在芝麻去哪裏了?”白發神子語調哀怨,“是芝麻的話,我想捏肉墊就可以直接上手了。”


    六神凜擺了擺尾巴:“所以小貓說得沒錯,你果然是個變態。”


    五條悟:“……不要頂著芝麻的臉說這種話啊。”


    “放心,它沒事。”六神凜扒拉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淺藍色圓珠,“小貓在裏麵睡覺呢。”


    五條悟“喔”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一人一貓就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發呆,許久之後,六神凜道:“悟,你覺得我的屍體會成為某人的皮套嗎?”


    “不好說。”五條悟回,“我不是很想看見凜的身體被別人當衣服穿,感覺好奇怪欸。”


    六神凜:“我也是。”


    “可是那人好謹慎,雖然屍體被買下來了,但遲遲沒來取走……是怕你再次在那具身體裏複活嗎?”


    這次輪到六神凜回答:“不好說。”


    五條悟:“誒——好無聊。”


    台風天氣還沒過去,窗外的雨一直在下,不時還有悶雷。


    溫度暫時涼爽下來,院子裏的雨不小,傳統和式建築的小院中央還有造景,假山和樹下的泥沾上水,隨著雨花的衝擊砸在石板小路上,走兩步就容易滑一跤。


    “你可以用【無下限】包裹全身,這種天氣出門甚至連傘都不需要。”


    “好主意耶。”


    閑得發慌的五條悟眼前一亮,順勢跑到了雨裏,【無下限】術式一開,從天而降的雨水在距離他幾毫米的地方停下,而後像是接觸到什麽物體般被彈開。


    夏天的雨總是不溫柔的,五條悟站在院子裏,全身上下好像被雨水給描出了白色的邊。


    兀自晃了兩圈,晃夠了之後,白發幼崽又自己跑了回來。


    【無下限】撤去之後,他的身上一身清爽,什麽也沒有。


    他笑得開心:“怎麽樣?”


    六神凜移開了視線。


    “凜,你怎麽不說話了——”


    六神凜若無其事:“我有點困了,你別打擾我。”


    和六神凜相處這麽久,白發幼崽對六神凜的習慣有了充分的了解,即便她變成了小貓,這種了解也未曾改變。


    “凜,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我是那種人嗎?”


    “你對自己就沒有一點點的自知之明嗎?”


    “……”


    “凜?”


    “……”


    他以為自己問不出來原因了,直到十分鍾後,四長老像是接到了什麽消息般,急匆匆地趕來了五條悟的院子。


    “悟少爺。”四長老神色悲戚,看著好像老了二十歲,“這才多少天,您怎麽又病的更嚴重了……我書還沒看完啊。”


    沒想到心理學的知識那麽多,四長老就連一個章節都沒學完,就聽見侍從說五條悟的狀況又惡化了。


    “……什麽?”五條悟起先是不明所以的。


    他看著老淚縱橫、滿眼心疼的四長老癱坐在地上,抱著他的腿哭了好久,褶皺的臉因為哭泣變得更加辣眼睛,心中就止不住地有點嫌棄。


    四長老:“嗚嗚嗚五條家的未來該怎麽辦啊嗚嗚嗚……”


    五條悟坐在地鐵上看手機:噫.jpg


    四長老:“好端端的人,怎麽開始淋雨了嗚嗚嗚嗚嗚……”


    五條悟睜大眼睛:“……就因為這個?你看清楚我是用了【無下限】的!”


    四長老渾身一顫。


    他悄悄抬起腦袋和神色不耐的神子對視一眼。


    然後瞬間哭地更傷心了。


    “完蛋了……悟少爺你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明明可以撐傘……”


    書上都說了,孩子反常的行為背後一定有更反常的心理原因,悟少爺終究還是變成了奇怪的樣子。


    在四長老一聲一聲仿佛五條家未來完蛋了的痛哭聲中,五條悟終於失去了表情。


    他好像明白六神凜為什麽叫自己出去淋雨了。


    五條悟咬牙切齒:“我沒病!”


    四長老小心翼翼:“是、是的,您沒病、您隻是心理出現了一點點小問題……”


    五條悟猛轉頭看向室內,“六神凜!!!”


    四長老虎軀一震,顫抖著向室內看去。


    奶牛貓無辜地眨眨眼睛,擺著尾巴跳了下來。


    “……”


    五條悟剛喊完這個名字就後悔了,生怕六神凜的身份就因此被他捅破。


    “那個……”他想了想,給自己找補道,“我以為凜在這裏,我忘了她已經死了……對,我隻是忘了。”


    “……”


    完了,這沉默不尋常。


    一陣窒息的安靜過後,四長老終於開口。


    “悟。”老人深沉道,“人死不可追憶……你得明白這個道理,不然折磨你的隻會是你自己。”


    五條悟正想說什麽,又聽見四長老用自己舉例子。


    “一個六神凜就讓你如此難過……萬一以後我也過世了,你豈不是要把自己哭到背過氣去?”


    五條悟:“……”


    六神凜:“噗嗤。”


    頂著小貓殼子的六神凜極其刻意:“堂堂六眼因家族長輩過世哭到背過氣……那可怎麽辦才好?”


    四長老庫庫點頭:“對啊悟,你得向前看才是。我要是死了,絕對不願意看見你為了我傷心難過、一蹶不振的樣子。”


    ——誰?你說誰?


    “……”五條悟忍了忍,終於憋出來一句:“……滾。”


    隻當他是心情不好的四長老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白發幼崽走到小貓麵前,超大聲地罵她:“壞女人!你故意的吧!”


    六神凜抬起前爪拍了拍他的小腿:“乖小悟,你會原諒我的吧。”


    她很少這樣服軟,也從沒叫過他“乖小悟”,甚至還是頂著貓貓殼子做出這樣的姿態。


    小貓圓圓的黑色眼瞳一眨不眨地抬頭看著他,前爪的肉墊和皮膚相貼的觸感相當q彈。


    幼崽一愣。


    糟糕……


    五條悟的耳朵慢慢紅了一片,他感覺自己好像被擊中了。


    滿腔憤怒就像火焰遇上了消防員,瞬間就被平息了下來。


    “那、那你得保證以後不這樣了……”他別別扭扭,“我就原諒你。”


    下一秒,小貓一言不發,收回了前爪。


    “——喂!”五條悟瞪大眼睛,“這是什麽很難達成的事情嗎?”


    小貓轉身。


    “六神凜!”


    小貓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眼睜睜看著六神凜三兩下消失在原地,尚且年幼的神子感覺有什麽東西好像碎掉了。


    *


    另一邊,夏油傑來到了心理谘詢室。


    半長的柔順黑發被他在腦後紮起了一個小揪揪,紫色的狐狸眼認真地注視著麵前溫柔和善的中年女人。


    他坐在椅子上,脊背挺得筆直,坐姿端正標準,進來之前還敲了門,說了句“你好,打擾了”,看起來十分有禮貌……甚至有些緊張。


    早田在心中評估道:是個有點內向的認真孩子。


    然後“認真孩子”開口說話了。


    “早田老師……”


    他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一字一頓道——


    “我沒病。”


    早田:“……”


    這種說辭,怎麽那麽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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