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牢裏,裴羨去看了他,兩大世家,又都是位列三公,平時少不了往來,而他跟郭華卿也曾經是閨中好友。


    “我怎麽也沒想到會是你。”


    郭華卿靠在監牢的角落,望著唯一能透進來的光亮,嗤笑。


    “裝什麽啊?進了這後宮,誰不想往上爬,夠一夠那皎潔的月亮,想一想那無極的權勢,誰沒有手段?你不曾用過嗎?名詡上京的第一公子不還是在比試上用了心,你的那一曲將軍令即討得了陛下的喜歡,也得到了君後的青眼,當真是風光無限。”


    “陛下對管硯的琴技稍作點評,你就嫉妒不已,將他踩到了塵埃裏,那管硯至死都恨著你吧。”


    “整個後宮,我們都是同一批次進來的,憑什麽你能得到陛下的青睞!”


    郭華卿站起身,神色越發的哀怨,一個箭步衝到了裴羨的麵前,把著牢門。


    “我們就看著你跟皇貴君鬥法,你們笙歌燕舞,可考慮過我們的感受,青燈長伴,徹夜難眠,所以就是我,就是我做的,不管你跟皇貴君誰受到了傷害,對我都是有益的,隻有你們這些狐媚子不在了,陛下才會看到我!”


    “隻是可惜,可惜郭家倒台了。”


    “要不然,我絕對不會遜色於你,我也是三公之子!”


    看著對方癡狂的模樣,裴羨的目光轉冷。


    “你以為郭家這麽快倒台全是因為郭太尉在科舉上貪汙嗎?”


    “你什麽意思?”郭華卿盯著他。


    “你詆毀君後的話,就是加快郭家與你一同滅亡的真相。”


    “我愛陛下,所以我會嫉妒,但我不會像你這般瘋魔,我是想把管硯比下去,但我從未想過置人於死地,這就是我與你的差別。”


    裴羨看著這個舊日好友,說實話,他曾真心當他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想過很多人,就是沒有想到是他在害自己。


    再見麵,他以為自己可以譴責他,嘲諷他,可他不想這麽做了,對一個人最大的絕情就是漠視他。


    “你別走!你給我說清楚!”


    “不許你走!”


    “裴羨!”


    “不是的,才不是我害死了郭家,是,對,一定是郭家自取滅亡的,一定是的。”


    “裴羨!你得到了陛下的寵愛,當然可以站著說話不腰疼,總有一天,你也會跟我一樣的!我沒錯!我沒錯!”


    郭華卿在監牢裏麵瘋了。


    郭家的隕落,提醒了上京城的其他世家,她們的帝王眼裏容不得沙子。


    近來,上京城低迷了一陣子,這種現象被小皇子的滿月宴打破,整個上京又恢複到了從前的熱鬧。


    百日宴上,觥籌交錯,待嫁的世家公子由家中長輩帶領參加,像是這樣大型的露臉機會,也常是世家挑選好郎君的機會。


    對於相看的大型盛宴,早在數月前,各家的名流公子便早早的裁製新衣,定製適合自己的長衫,羽冠,腰環,甚至與精細到腳下穿著的靴子,自己用的手帕。


    若是能被哪家矜貴的女郎看中提親,自然是好的,或遇到情投意合之人,也是好的,最好的便是,能被宋藜看上,總之一切看命。


    百日宴還未開始,便已經來了不少大臣,大臣攜帶著家眷,找到屬於她們的位置。


    宮道上 ,魏遲抱著懷抱中的小男孩一臉溫柔。


    “阿珩,今日是你的大日子,馬上就要見到母皇了,開不開心呀。”


    小男孩月牙一樣的眼睛一眨一眨,是一個很漂亮的男娃。


    見到宋珩這個模樣,魏遲笑了,將臉貼近,蹭了蹭。


    “參見遲君!”


    魏遲回頭,就見一身墨色華衫的男子向他走來,恭敬的對他行了一禮。


    “你是?”


    燕珣朝他友好微笑:“燕國質子燕珣。”


    “原來是燕公子,可是來參加百日宴的?”


    “是啊,一進宮便迷了路,好在遇見了遲君。”


    “沒人為你帶路嗎?”魏遲朝他身後看去,除了燕珣從燕國帶來的貼身侍從,沒有第二個人。


    想到質子在她國的處境,定然是不招人待見的,看著燕珣苦澀的笑容,魏遲微笑:“既如此,公子與本君同行吧。”


    “多謝遲君!”


    兩個人並排走著,時不時的燕珣也會逗弄一下小宋珩:“小殿下,真是可愛。”


    “他呀,眼睛長得最像陛下,好看極了。”


    觸及魏遲幸福的樣子,燕珣愣了一下,呢喃道:“是像。”


    燕珣從懷中掏出一個玉佩遞給魏遲:“這是我送給小殿下的賀禮,此玉佩是我燕國邊軍戰士最為向往之物,有佑護眾生之意,佩戴在身上,可以滋養人體。”


    “謝過燕公子。”


    魏遲身後的宮侍接了過來。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著。


    “遲君跟陛下可真是一對讓人豔羨的神仙眷侶,還得是遲君這種家世清白的人才配的上陛下那樣風清朗月一般的人物。”


    魏遲聽到家世清白略微失神,在這空隙,有人重重的推了他一把,燕珣將他懷中的宋珩搶了過去,從袖口抽出匕首,抵在其脖子上。


    這突然的變故,嚇得宮侍想上前解救皇子,卻怕燕珣傷害小皇子,隻能止步不前,心急如焚。


    “大膽!燕珣!快放開小皇子!”


    魏遲從地上爬起來,看著燕珣手裏的小宋珩,心如刀絞,這個時候他哪裏還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幸福慣了的他忘記了人心有醜惡,他隻當一切都是美好的。


    燕珣一路上跟他說話叫他放鬆警惕,然後又趁機戳中他的痛楚,令他失神,在他失神之際,奪走了他懷裏的小宋珩。


    “你要做什麽?”


    “有什麽你衝本君來!”


    “做什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的燕珣哪裏還有溫柔模樣,像個陰鷙的瘋子。


    “你問我做什麽?我心愛之人被斬下頭顱,血灑邊關,而你,你們在這裏歌舞升平,幸福美滿!你告訴我憑什麽!憑什麽啊!”


    燕珣揮刀指向眾人,神色癲狂。


    “我的未婚妻主,是燕國最厲害的將軍,她戰無不勝,保護一方百姓和平,卻被你心愛之人殺了,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失去心愛之人的痛苦你們無法理解!”


    “你們不曾體會心死的感覺,自然不會知道!”


    “你不知道得知我被選來宋國做質子的那一刻起,我有多開心,我終於能為我所愛之人報仇了!”


    “來宋國的路上,我就在想,我該怎麽接近宋藜,然後叫她愛上我,最好在她最愛我的時候一刀插進她的心髒。”


    看著魏遲驚懼的眼睛,和一眾宮侍警惕的神情,燕珣笑了。


    “可笑的是金鑾殿上,自我見到她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我是輸的。”


    “我下賤,我無恥,午夜夢回,我竟然總是夢見她。”


    “我知道我再也殺不了她了,但我的痛,我失去摯愛之人的痛總要有人承擔,我要宋藜知道失去所愛之人是什麽滋味!”


    “我要她跟我一樣痛!”


    匕首猛的朝懷中哭泣的小宋珩紮了過去....


    一個香囊砸在了燕珣猙獰的臉上,燕珣恍惚,懷中的小宋珩落入紅衣少年的懷抱。


    “你也配覬覦阿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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