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冰封,萬裏雪飄。


    帝京那巍峨的城牆和一片片宮殿群都宛如披上了一層銀裝般,晶瑩剔透,潔白如玉。


    在一大片氣勢恢宏的宮殿群中,金碧輝煌的勤政殿鶴立雞群,更顯得大氣磅礴。


    一百零八根立柱上雕刻的真龍栩栩如生,與廊道上的火鳳交相輝映。


    雕梁畫棟,白玉鋪地。


    大殿內的陳設的珠寶美玉,古玩字畫無一不是天下珍品,彰顯著皇家的富貴和威嚴。


    大殿外,一名名身穿金甲軍士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他們宛如雕塑一般矗立在大殿周圍,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肅殺之氣。


    大殿的偏廳周圍掛著厚厚的帷幔,房頂的亮瓦讓偏廳內一片透亮,偏廳內溫暖如春。


    楠木打造的書案上,堆滿了各地的案牘奏報。


    年輕的大周皇帝趙瀚此刻卻沒有翻看這些案牘,他以舒服的姿勢倚靠在躺椅上,一言不發。


    帷幔外,幾名大周重臣正爭得麵紅耳赤。


    “張大郎身為鎮南大將軍,擅自挑起戰事,出兵攻占江州,殺了節度使江萬城,視朝廷為無物,這是大逆不道!”


    “朝廷當發明旨,召集各路兵馬討伐之!”


    兵部尚書言辭激烈,正在對張雲川這位鎮南大將軍口誅筆伐。


    “討伐,討伐!”


    禮部尚書瞪著眼珠子,當即反駁道:“你可知一旦下旨討伐張大郎的後果?”


    “張大郎如今坐擁複州、東南之地,聽聞麾下兵馬超過二十萬,一旦激怒了他,他掀桌子舉旗造反,朝廷將如何處置?”


    “一旦朝廷無力處置,必定威嚴盡失,那各地紛紛效仿,那我大周將會分崩離析!”


    “嗬嗬!”


    兵部尚書斜著眼睛掃了一眼禮部尚書,滿臉的不爽。


    “我當你不知道張大郎麾下有二十萬兵馬呢!”


    兵部尚書直接質問道:“當初張大郎實力尚弱的時候,我就不同意敕封他為大將軍!”


    “你們口口聲聲說,扶持張大郎起來,可以讓他和江萬城分庭抗禮,對朝廷大有益處!”


    兵部尚書頓了頓,冷笑道:“現在什麽後果,不用我說了吧?”


    “這江萬城的確是對朝廷沒有威脅了,可是你們又扶持出了一個對朝廷威脅更大的人!”


    “你們這是引狼驅虎!”


    “這老虎沒了,可現在又有了惡狼!”


    工部尚書歎息了一聲:“誰知道江萬城這麽不堪用,竟然在短短時間就被張大郎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呢。”


    他們當初敕封張大郎,實際上就是想要分化瓦解東南節度府,削弱江萬城的勢力。


    可現在的結果是江萬城直接沒了,這張大郎又成為了朝廷的心腹之患。


    兵部尚書偷偷地瞄了一眼帷幔後邊,大膽直言道:“我覺得這不是江萬城不堪用,這是分化瓦解地方的策略出現了重大的問題!”


    “大膽!”


    刑部尚書聞言,頓時眉毛一挑,斥責道:“分化瓦解地方的策略那是陛下欽定,你竟然質疑陛下!”


    “你放屁!”


    兵部尚書不甘示弱地懟了回去。


    “你少在這裏給老子扣帽子!”


    “這分化瓦解地方的策略那是你當初提出來的,陛下隻是被你蒙騙了而已!”


    “現在事實證明,分化瓦解地方的策略這條路是錯的!”


    “朝廷耗費了大量人力物力和錢糧,這扳倒了一個封疆大吏,扶持起來的人非但不會忠於朝廷,反而是會變成另一個封疆大吏!”


    “待朝廷的錢糧耗盡,再無力去扶持新的力量對抗地方封疆大吏的時候,那又待如何?”


    兵部尚書從軟凳上站起身,直接撲通地麵對帷幔跪下了。


    “陛下,臣覺得不宜再采取如此對待對方的分化瓦解策略了,當求變!”


    “此次不宜再給張大郎加封了!”


    “也不能給張大郎手底下的那些將領加封!”


    “一旦他們有了朝廷的敕封,那他們就能光明正大地招兵買馬,擴充實力!”


    “縱使張大郎這一次被他手底下的將領扳倒,那又會冒出一個劉大郎,周大郎!”


    “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朝廷將會威嚴盡失!”


    地方藩王、藩鎮坐大,這讓朝廷失去了對地方的掌控。


    年輕的皇帝趙瀚當初上位後,采取了禮部尚書的提出的辦法,分化瓦解地方。


    在過去的七年裏,朝廷不斷扶持地方新勢力,挑動各方矛盾,讓他們彼此攻伐。


    朝廷想要分化瓦解地方實權派,坐收漁利。


    這個策略的確是好的。


    可是壞就壞在朝廷對地方的掌控力太弱了。


    往往有些時候,地方上形勢的變化並不是如同他們所預料的那般發展。


    朝廷想要介入的時候,除了大義名分外,又缺乏足夠的力量。


    諸如東南節度府的這件事兒,朝廷就失去了對事情發展的控製。


    按照朝廷的謀劃,扶持張大郎和江萬城形成對抗之勢,讓他們彼此攻伐,消耗東南的實力。


    待時機成熟的時候,朝廷再下場,拿回東南這一塊肥沃之地。


    可誰知道張大郎這麽能打!


    現在江萬城直接被打沒了,張大郎成為了一個更大的地方軍頭。


    他們好不容易扶持起來的白牛部落也被張大郎被打的全軍覆沒,這讓朝廷數年的謀劃前功盡棄。


    現在張大郎更是要請封為東南節度使,這才導致了朝堂諸公的爭論。


    方才還爭論的眾人此刻都將目光投向了帷幔內,等待著這位皇帝陛下的決斷。


    可是帷幔後麵遲遲地沒有動靜。


    跪在地上的兵部尚書此刻心裏也有一些懊惱。


    自己方才情緒太過於激動,說了一些以下犯上的話。


    刑部尚書看帷幔後沒有反應,當即也跪下了。


    “陛下,請治兵部尚書劉大人大不敬之罪!”


    兵部尚書聞言,瞪了一眼自己這位老對頭,恨不得衝上去揍他一頓。


    吏部尚書此刻站出來解圍:“陛下,劉大人忠心耿耿,絕無冒犯陛下之意,請陛下息怒。”


    其他人也都紛紛跪下,內心有些忐忑。


    他們一時間猜不透這位皇帝陛下的心思。


    方才言辭激烈的兵部尚書更是惶恐,覺得自己太激動,說了不該說的話。


    畢竟分化瓦解地方的策略是陛下點頭的。


    自己現在當眾提出質疑,要求改變這個策略,那是大不敬。


    良久後,帷幔後這才發出了一聲歎息。


    皇帝趙瀚的聲音從帷幔後傳出:“朕不是昏聵之君,是非善惡自能分明,諸位愛卿不必惶恐。”


    “諸位愛卿請起。”


    “陛下聖明!”


    聽了趙瀚的話後,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短短時間,兵部尚書發現自己的額頭竟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他起身重新落座後,不敢再大舌頭亂說話了。


    “劉愛卿方才所言,朕覺得甚有道理。”


    帷幔後的皇帝聲音不急不緩,顯得頗為沉穩。


    “自朕登臨大寶以來,靡費了不少錢糧,欲要扶持一批忠於朝廷的封疆大吏,恢複朝廷對地方的掌控。”


    “可這些曾經受到過朝廷扶持的人,一旦成勢後,就對朝廷陽奉陰違,不聽號令。”


    “朕這些日子也在反思以往的舉措是否得當。”


    帷幔後的聲音頓了頓。


    “常言說,打鐵還需本身硬!”


    “正是由於朝廷勢弱,地方上封疆大吏才敢對朝廷不敬。”


    “倘若是朝廷擁有一支善戰之軍,有討伐地方藩鎮的強大實力,那他們就不敢陽奉陰違了。”


    一眾重臣都是點頭。


    可是這麽做也有很大的風險。


    要是朝廷不再對地方的藩鎮敕封,那他們就有可能自立,從而天下大亂,朝廷連名義上的名分都沒了。


    “這名義上的體麵不要也罷!”


    “他們割據自立也好,稱王稱霸,舉旗造反也罷,那都由他們去吧!”


    年輕的皇帝頗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不破不立!”


    “打今兒起,不要再人力物力和錢糧去做那無用功了。”


    “朝廷即日起,整軍備戰!”


    “當初高祖能打出一個大周,那朕也能再打出一個新的大周來!”


    重臣們聽聞此話後,都是渾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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